12.第12章 人心不足

  那华服女子起身，将楚岚引到另一张石凳上，福了福，便与眉儿一同退下了。
  楚岚见应雪泥此时身上也换了一套月白的衣裳，不由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应雪泥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指着下头一个方向道：“阿岚，你看。”
  楚岚对他那句“阿岚”实在是没啥好感，却也忍不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下头是一条街道，行人倒是不多。
  街道对面正对着鱼玄居的地方，是一扇青铜大门，上头挂着一块“京兆府”的牌匾，门口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铜瑞兽，十分的威风。
  “快来了，你再等等。”他道，将圆桌上一碟子桂花糕推给她：“尝尝。”
  “等什么？”楚岚摸不着头脑，应雪泥还没回答，下头便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上午在小店辱骂她的黄衣书生。
  他被两个穿着皂色袍子的官差拎着，身后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那黄衣男子大概自觉十分冤屈，嚎天动地，大放悲声：“我冤枉啊，我，我，是有人陷害于我！”
  只是那官差哪里听他这许多分辨，如拖死猫死狗一般拖进了那青铜大门。
  楚岚疑惑的看向应雪泥，应雪泥笑道：“这人屡屡对阿岚出言不逊，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阿岚可解气？”
  “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也没什么，我不过找了个机会，放了个捐监牌在他的袖子里头，他定是拿着这捐监牌前往国子监报道，这才被学监发现猫腻，喊来京兆府的官差，就地拿下了。”
  “捐监牌？那是何物？”
  应雪泥哑然失笑，摇头道：“阿岚如此冰雪聪明，怎连这个三岁娃娃都知晓的捐监牌都没听过？”
  “你不说就算了”楚岚赌气的扭过头。
  应雪泥见楚岚生气，忙赔罪道：“罢了，都是我的不是，阿岚是世外仙姝，不知这些原也寻常，这捐监牌，又叫买官符，有钱人只消出银子，便可买个监生的出身，进国子监听翰林授课，将来外派出京，当个芝麻小官。”
  “你从哪里得的这买官符？”
  “昔日广阳王为拉拢人心，特特从吏部弄了一大批，四处送人做人情，我留了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是买官符，为何这书生被抓了起来？”
  应雪泥笑的高深莫测，道：“外头人只知有了买官符便能飞黄腾达，却不知这符能用特殊的方法拆开，里头有一编号与国子监留底的编号相对应。”
  “你”
  应雪泥用指尖夹住一张明黄纸条，上头写着“建安三十年，丁一六”的字样。
  这便是那编号了！他事先将纸条抽出，那书生拿着无号的买官符去国子监，自然被学监识破报官。
  如此一来，只怕这黄衣书生的前途也到头了。
  楚岚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应雪泥，果然城府极深！
  应雪泥将明黄纸条撕碎，随手扔在地上，道：“阿岚可是觉得我不留余地，只是最初的选择权，其实是在那书生自己手中啊，若是他有读书人的骨气，不肯捡这天上掉的馅饼，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人心不足罢了，怨不得旁人。”
  楚岚不做声，那应雪泥也不在意，道：“这衙门现在居然还能分出人手去管国子监这档子破事，看来搜捕也不过是东厂自作主张罢了，既如此，等会用完午膳，我们便出城。”
  说到这里，楚岚也觉得腹中有些饿了，应雪泥见她神情，拍了拍掌，不知哪里传来一阵丝竹声。
  随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穿着紫色纱裙的美貌女子端着菜肴走来，步履极快，却不显匆忙。
  菜肴送上桌，摆盘都十分精美，只觉看着就赏心悦目，楚岚根本叫不出名字来，
  那些女子殷勤的帮二人布上碗筷，又悄无声息的退下，楚岚尝了一口，只觉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不由得下筷子也快了几分，再看那应雪泥，倒是如同家常一般。
  过了一会，两人吃完，应雪泥便与楚岚一道离开，眉儿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门外，口中道：“郎君何时再来？”
  应雪泥笑道：“眉儿心里想我一百遍时，我便来了。”
  眉儿脸颊飞红，啐道：“甜言蜜语的薄幸郎，奴家便等着你罢！”
  楚岚在一旁，对应公子招蜂引蝶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已快到与那车夫约定的时间了，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到车行，果然车夫候在门口，用鸡毛掸子不住的给车轱辘掸灰。
  见着两人，他憨厚一笑，道：“公子，夫人，给您请安啦。”
  应雪泥似乎对车夫这句“公子，夫人”十分满意，随手抛出一小枚碎金，道：“多的算是你的赏钱。”那车夫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喜不自禁，对应雪泥连连奉承。
  楚岚心痛不已，这一枚碎金，至少值二三两白银了，他出手这么大方，到了天宝村拿什么买地？
  应雪泥似乎看出了楚岚的心痛，戏谑道：“我扶娘子上车。”
  楚岚没理她，自己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应雪泥也跟着进来，挨着楚岚坐下，楚岚推了推他，道：“你坐过去些！”应雪泥低头在她耳畔小声道：“待会出城，那查验的官兵若是看你我相敬如宾，岂不生疑？”
  他挨的极近，呼吸的热气喷到她的耳边，她只觉十分别扭，那应雪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扬声道：“夫人若是觉得这车颠簸，尽可以靠在为夫身上！”
  楚岚气不过，恶狠狠的掐了他一下，嘴里还娇娇弱弱道：“夫君，妾身头晕。”
  应雪泥忍着疼，龇牙咧嘴的回话：“放心，很快就到了。”
  马车笃笃笃的往城外走，城外的兵士百无聊赖的站在城门边上，偶尔挑个看不顺眼的查查路引身份，或是挑个看上去有钱无势的榨点油水。
  楚岚与应雪泥这架马车正好属于后者。
  这是城里头车行常见的榆木车，雇佣它的人多是些往来客商，有些家底。
  那为首的一个兵士来了劲头，走上前去，挥着手中的长矛，粗声粗气道：“停下停下！”
  车夫乖顺的把车停在路边，恭敬道：“公子，太太，官家查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