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对所有新兵来说，这是自入伍来第一次出这个营院，什么都是新鲜的，感觉这路边的树都跟院里的不一样，更挺拔，更高大。几乎每个连队队伍后面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说个不停，惹得连长们不断往后瞄，甚至时不时的吼上几句保持安静。
靶场的位置很偏僻，是在离营地不远的一座山脚下开辟出来的，地势起伏不大，几个小山包也就一二百米，然后在原有地势的基础上，又仿照战场形态挖了一些步兵战壕，防坦克壕沟，用混凝土浇筑的碉堡，炮兵阵地等等，虽然有些粗糙，比不上旅里面正规的训练场，但是做为备选的训练场地，还是可以进行简单的基础训练的。
靶场背靠大山，意味着所有的射击全都对着大山，这样即使有人射击不准打偏了也不会发生什么安全事故，那么也不会影响地方百姓的生活。相反，每当部队外出打靶训练，倒是有附近居民时不时推着小车过来卖些零食啥的。顺便可能会捡些弹壳拿回家做装饰品出售。
整个新训大队全都来进行实弹射击了，部队最大的领导，也就是旅长和政委也过来参加，每年新兵们第一次实弹射击训练，领导们都会来参加，看看新兵们的成绩如何，正好顺便检查了新训大队的工作，方便安排下一步的工作内容。于是在旅长他们到之前，新训大队的领导针对实弹射击问题，再一次老生常谈般非常严肃地强调了安全操作流程等等。
而且周六晚上全旅以全员的形式召开了一次安全大会，可见领导们对安全的问题真的是无比重视。
等旅长等领导到了以后，整个新训大队按照早已熟练无比的运作流程安排下去，新兵们的第一次实弹射击正式开始。
“哎，真带劲，那扳机一扣，子弹嗖嗖就出去了，然后就看到靶子后面扬起几片尘土，我感觉我都打上去了。哎，就是子弹少了点，才五发，要是多来点肯定更带劲。”旁边一个进行完射击的一个新兵兴奋地小声喊道。
“你觉得你成绩怎样啊，我感觉我打得还不错，怎么也得40环吧。”紧挨着的战士自信的回应。
“你才40环啊，我觉得我每发都打在9环内了，说不定还有10环的。”另外一个立即打击道。
“吵什么吵，感觉打得不错啊，一会成绩出来不好再收拾你们。老实坐好！”他们班长见队伍有些吵闹，赶紧过来强调纪律。这次实弹射击，又有旅长们在看，如果因为纪律的问题被点名批评，实在是一件丢脸的事。
很快就轮到韩松这一列20人。每人5发子弹，单发射。压子弹上膛中还有人因为紧张差点压错了，得亏不是手一抖扣扳机，否则真的就出安全事故了。
“向射击地线前进！”距离出发地线不远，正常步伐七步就到了射击地线。一个小小的射击靶台已经准备好了，每隔五个安排有一个安全员，一般是士官班长担任，协助指挥员做好射击过程中的工作。主要内容包括观察新兵射击动作是否规范，射击是否准确，射击完毕后检查枪膛和弹夹是否还有未射击的子弹存在。
新兵们要做的就是安心的把枪狙好，把子弹准确打在靶子上。
第一次实弹射击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紧张也得射击，真拿个零蛋回去班排长们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弄不好以后就真的是120火箭弹手，那东西太沉，背着跑五公里超级累。
韩松心里连连提醒自己放轻松，深呼吸，仔细回想平时训练的要点，按照训练的步骤调整好握枪力度和姿势，找一个最舒服的狙枪姿势，三点一线瞄准100米外的那个半身靶子。
“砰~~”突然一阵令人心悸的枪声在左耳边响起，左边的人开枪了，于是韩松的左耳朵瞬间一阵嗡的声音，左半边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什么杂音都听不到了。
韩松略微歪头看了眼左边的战友，见他气定神闲，一点也不紧张，准备进行第二次的击发了。
“砰~~”这次是右边的声音传来，韩松右边的耳朵也嗡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下子，左右两边都安静了，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断断续续的枪声似乎也不怎么明显了。韩松略微抬头确认下自己的靶子，看到一排靶子后面激起一阵尘土，已经有不少人开枪射击了。
韩松最后一次做深呼吸，让紧张的手臂肌肉略微放松，左手紧紧握住枪托，右手食指在扳机上轻轻一按。
“砰~~”第一发子弹在靶子后面激起一层尘土，似乎靶子晃了一下。
打中了！
虽然不知道是几环，但是估计不会差到哪去。
只要第一发子弹顺利打出，克服第一次的紧张和不适，后面的射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韩松趁势，将剩下的子弹稳稳地全部射出，五发子弹全部命中！
“停止射击，起立！准备验枪！”指挥员见所有安全员示意新兵全都射击完毕，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口令。韩松眼角瞄到右边的人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还是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有，验枪！”
哗啦啦的一阵枪栓拉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空枪击发的声音。韩松发现左边的那人明显是在做样子，根本就没有拉动枪栓。这一动作没有根本逃过旁边安全员的眼睛。
“你怎么不验枪？”安全员奇怪问。
他没说话，但是神情显得有些慌乱。
“是不是没打完，还有子弹？！”安全员立即猜到发生了什么。立即靠前，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一把夺过他的枪，枪口朝上，拉动枪栓，只听砰的一声，一发子弹打了出去。安全员的脸色立马紧张起来，然后继续扣扳机，还好再没有子弹打出来了，确认没问题后，安全员将枪还给了他。
“怎么没打完？你新兵几连的？”安全员很严厉地喝道。
“报~报告，可能~卡壳了，没打出去。”
“几连的？”
“三连的。”
安全员示意指挥员隐患解除，队伍可以带回。
“卡壳？骗小孩呢，真卡壳了根本就打不出子弹，真以为随便一个借口就能蒙混过关，幼稚！”旁边的安全员看了一眼这个战士，眼睛里满是轻蔑。
队伍刚带回，韩松就看到这个新兵被他班长叫走了，在后面一个小土坡下面。
“哎，下面一个新兵挨训了，训得可严重了，他班长几次想动手都忍住没打，估计是看他太小了不忍心下手。”刚上厕所回来的人在一旁嘀咕。
“哼，没动手这事就算完了？最后一发子弹不打出去，特意留下来想干嘛，这往严重了说属于安全事故，没被旅长点名批评就不错了，你还想班长怎么办。”另外一个也说道。
韩松转头问坐在边上的霍连杰：“班长，这样的兵一般咋处理？”
“问这干啥，你也想留发子弹？”霍连杰缩在军大衣中，眯着眼问。
“我可不想，你不是跟我说了么，就算不喜欢这里，想离开，那也是两年后的事，我会老老实实的呆两年的，不会故意没事找事。”
“哼，这还差不多。”霍连杰看了眼主席台，发现大领导们刚刚都离开了，又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大领导们的座驾也已经不在，估计是回去了。刚才发生的事让领导们觉得有必要开会强调一下思想问题。
“你看见旅长他们坐车走了么？”
“嗯，刚走，坐着来的那个勇士走的。”
霍连杰不说话了，抽出一颗烟点上抽了起来，当然，还得偷偷摸摸的，旅长不在了，新训大队一些领导还在呢。
“这个兵啊，如果思想没什么问题的话，以后就别想再摸枪了，估计下连就是120副手，要不，就是去炊事班抡大勺，反正任何设计武器弹药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了，哎，步兵不摸枪，还不如一个工兵。当然，如果是思想问题，这事就大了，要看旅里面的意思，最严重的就是退兵。”
“退兵！”韩松惊讶地瞟了一眼后面，没想到轻易不退兵的部队，面对着有思想问题的新兵，还是会果断退兵的。
“这种思想问题的人待在作战部队很危险，临阵脱逃都是轻的，什么临阵叛敌啊，甚至枪口对准自己人都有可能发生，部队要杜绝这种隐患，所以必须清理这类人。”霍连杰眯着眼盯着继续射击的新兵们。
后来，韩松特意请假去后面上了个厕所，偷着看了下那个兵，还在被班长训，而且，是蹲姿挨训。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试试蹲姿，时间长了是什么感受。
下午带回营院后，连长也是很郑重的提醒，后面还有好几次实弹射击，务必一定要按照流程操作，上午的事情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上级领导们现在在旅部开会，晚上才能回来，后面到底怎么安排等通知，估计要先进行一场安全教育。
果然，晚上就听见连部通讯员的小道消息，旅长把新训大队领导训了个狗血淋头，新训大队领导把新兵三连的连长训了个狗血淋头，捎带着其他两个连长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明天下午原定的枪械训练取消，全新训大队进行安全教育！
在部队呆久的，果然都是老司机，连长这老司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安全教育大会开的很严肃，大队领导说的也很严肃，整整一个下午，全大队的官兵都是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我知道你们很纳闷，很不解，为什么这么强调安全。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炮兵们因为参数错误把炮弹砸到你们头顶，你们会怎么样！如果导弹部队把导弹打到你们身上，你们会怎么样！如果在冲锋过程中一排子弹不是射向敌人，而是你们，你们会怎么样！”
“不要以为实弹射击这件事很小。有人觉得，不就是子弹没打出去嘛，又没造成伤亡，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啊。告诉你们，这种思想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错误的，如果子弹真射出去了，打在你身边战友身上造成伤亡了，后悔还来得及吗！救护还来得及吗！”
······
韩松从霍连杰那里了解到，这种教育安全大会以全旅的形式每年都会开，而且在实弹射击前。这次实弹射击前的大会在周六已经开过了。在实弹射击后，只要没发生大事，就不会再以全员集合的形式开了，都是各个连队自行组织，今年这次也是第二次以全大队的形式强调安全。第一次，就是郑超群说的那件事。
结束后，各个连队自行带回再次进行安全教育，包括再次认真的学习条令条例和枪械的安全操作流程。
这次的事件虽说不上严重，但也给所有人再次上了一课，这件事带来最严重的影响就是，任何新兵的射击成绩，如果不好，那就没得商量，直接是120副手或者去炊事班抡大勺或者农场喂猪去。
可见，有的时候，说教型教育在特殊职业上根本行不通，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方式。
接下来的几次实弹射击，韩松的成绩很稳定，虽然不是50环，也都在45环以上，就是平均下来每发都是9环或者10环，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本来韩松以为可以做狙击手呢，可惜有个人射击成绩一直比他好，眼神也比他强，狙击手算是与韩松无缘了。
韩松这样成绩的在每个连队也有几个人，最后一次实弹射击，每个新兵连射击成绩靠前的重新集合，这次竟然给了每人10发子弹，来一次短点射，射击仍旧是5次，就是说每次射击要击发两发子弹。这个就有点考验技术了，要是真把握不好，要么一下子出去好几发，要么就是一发一发的打，这两种情况都不合格。韩松记得有个人因为太过兴奋，第一次打出去四发，第二次打出去三发，第三次打出去两发，最后只能打一发出去了。
别问韩松怎么数的这么清楚，当过兵的都知道，打的次数多了，心也自然静得下来。再说了自己数的对不对无所谓，场下还有一大堆没射击的盯着呢，他们数的可比任何人清楚……
等成绩出来后，韩松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另外有个人虽然单发成绩好，但是因为这次短点射成绩太让人大跌眼镜，竟然打了个不及格，下连后直接被分配了个120手，步枪实弹射击再也无缘了。
实弹射击结束所有项目考核成绩出来后，韩松终于迎来了新兵生活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后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