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端王爷的局 上
那绝色公子见金锐望向自己，报以礼貌一笑，不知怎的，白皙的双颊却泛起两朵红云，更增秀丽，金锐还以一笑，却听耳边有人讪讪一笑说：“原来是上官公……公子，失礼失礼，在下也是见二位少侠俊俏身手，一时技痒，倒叫上官公子见笑了，呵呵。”
金锐循声转头看去，见身前周围站立了六七人，或身长，或体阔，或苍髯白发，或相貌猥琐，都非寻常之辈，想来是端王府的高手。说话之人身材极高极瘦削，双腿极长，就如一瘦麻杆似的，正是与自己比拼腿力之人。
“他叫崔风劲，外号‘追风神腿’，是端王爷手下‘七星使者’之一，腿功非凡，据说曾踢死东北虎、大黑熊，是一名浪人，出自虬髯客所创扶桑派的旁支。”无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金锐身旁，在他耳边低语道。金锐知他见闻广博，遂听他一一介绍：
“旁边那个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赤膊大汉名叫哈都儿，蒙回高手，外号‘不倒金刚’，双臂天生神力，摔角角力称王，曾得密宗真传，硬气功修为不凡。”
“崔风劲身后那个身材矮小、目光如电之人名叫宇文虺，是魏晋后五胡乱华时匈奴后裔，刀法博采众家，精通西夏弹腿【1】，传闻他更将腿招孕于刀法之中，以腿驭刀，更加诡异难测，方位刁钻飘忽，令人难以捉摸。”
“哈都儿身后那个文士打扮的中年汉子名叫拓跋焘，也是魏晋后五胡乱华时鲜卑族后裔【2】，祖上曾位极人臣，精通诸子百家之学，富于谋略，端王爷亦常用其策，倚为‘智囊’。常作书生打扮，一手‘阴阳扇’诡谲无比，是个劲敌，无愧‘夺命书生’之号。”
“拓跋焘身旁那个样貌艳丽、体格风骚的女子名叫凤飞胭。别看她神情妩媚勾人，风姿绰约娇柔，似乎弱不禁风，但从其外号‘口蜜腹剑’就知此女实为蛇蝎美人，极不好惹。一套‘口蜜腹剑’刀法，表面绚烂华丽，实则凌厉迅捷，出招之快，据说更在昔日苗疆第一快刀莫三给给之上。”
“凤飞胭身后那个满头银发、神情阴冷狠决的老妪叫月下凫溪，凤飞胭他们都尊称其为‘月姥’，端王爷都喊她一声‘凫溪夫人’，是王府五年前专门从东瀛北辰一刀流重金聘来的高手，深得北辰一刀流前任流主端木武霓真传，是目前北辰一刀流辈分最高之人。年轻时是甲贺派忍者，功夫阴险毒辣，精擅飞爪暗器，潜藏隐遁之术出神入化。”
正说着，金锐突然感到周身不自在，仿佛有两道如剑般锐利的目光向自己身上射来，急忙转头，只见身后不远站着一人，灰色长袍，中等身材，头戴斗笠，斗笠下垂着布纱，遮住了面容，只依稀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可怕的眼睛似乎是死灰色的，不带任何情感，亦没有生命！仿佛杀再多人也毫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人应该就是‘七星使者’之首，也唯有他，我至今不知其底细，”无言皱眉道，“身份、武功肯定是七人之冠，非重大紧急之事不轻易出手，端王爷到现在也只安排过他九件任务，都是凶险难办之事，有的甚至是名动京城的大案，他无一失手，且从来没人能活着看过他出招，干净利索，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为端王爷省去不少麻烦，肃清了不少政敌。”
连无言亦不知其底细，可见这个“七星使者”之首隐藏得何其之深！金锐不禁又向他打量了几眼，可对上他那双死灰般的眸子，又忍不住阵阵发毛。
登天阶上，飞云堂外，一片剑拔弩张；飞云堂内，虎翼阁中，一场无声之战也在上演……
阁内摆设布置之精致豪华不逊府中，处处彰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和不凡气势：阁内地面一溜是二尺二、二尺、一尺七见方的大方砖铺就，色作黛黑，望之令人顿生清凉。罩金髹（音“休”，红黑色的漆。罩漆，是在一色漆器或有纹饰的漆器上罩一层透明漆）雕云龙纹五扇式屏风前，由近及远依次陈设有甪端（音“路端”，一种似麒麟的神兽，头上一角，据说能够日行一万八千里，通四方语言，而且只陪伴明君，专为英明帝王传书护驾）、花竹炭盆、仙鹤烛台、垂恩香筒。左侧端放着花梨书架，最上方搁着紫檀木嵌玉三块如意一柄。墙上高悬当今天子君仁的御书匾额“皇建有极”，临窗设有杞梓【3】造暖塌一座，暖塌前的地平下能看见一件红雕漆痰盆，地平前面设有四个高香几，上面摆放有象鼻腿式三足香炉，炉内燃放檀香，缕缕青烟从中飘然而出，云烟围绕，熏人欲醉。
暖塌茶几上，一副棋盘，黑白两子，两个人正在从容对弈。
围棋起源于中州，传为尧所作，可说是棋之鼻祖，春秋战国时已然盛行。《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孔颖达疏:“棋者所执之子，以子围而相杀，故谓之围棋。”沈氏云:‘围棋称弈者，取其落弈之义也’。围棋棋盘上有纵横交错的线条，这些线条就像地图，所以围棋在唐代有“吴图”的别名；又由于下围棋的时候要用手拿起一个个棋子往下放，所以有人又把下围棋称为“手谈”。
围棋棋子分黑白两色，象征日月，好比阴阳二气；外形呈扁圆形，模拟浑圆的天空苍穹。棋盘的四角比喻地象的四方。纵横各十九条线，有九个小圆点，称为星位，表示九大行星，居中星位又称“天元”。围棋盘长一尺二寸，表示一年十二个月。白子象征白昼，黑子象征黑夜。黑子先走，喻示一天从半夜的子时开始。黑白相对，表示阴阳应对时不得混入他物，因此下围棋时不许旁观者插嘴，谓之“观棋不语真君子”。
对弈的两人中左首那人年约四五十岁，身形魁梧雄壮，龙鼻狮口，双目炯炯有神，正襟危坐，显得不怒而威，手中白色云子（云子为云南特产，质地细腻玉润，色泽晶莹柔和，坚而不脆，沉而不滑）温润如玉，柔而不透，微有淡黄或翠绿之色；右首那人年已老迈，六七十岁上下，满面风霜，修长白色外袍一直拖到榻上，一尘不染，腰间用一条杏黄色丝带束身，格外醒目。三缕长须直垂到胸前，与衣衫之白混然一片，让人分不清何处衣衫，何处长须。老者面目慈祥和蔼，气度雍容淡定，仿佛泰山崩于前、猛虎趋于后都难让他目瞬心惊。手中黑子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漆黑润泽，对光查看则呈半透明状，棋子周边有一种碧绿或宝蓝色光彩。
二人棋风迥异：壮年之人棋风凶悍，步步抢攻，咄咄逼人，仿佛先锋大将，驰骋疆场，尖、挡、并、顶，虎、刺、碰、压，倒脱靴、老鼠偷油、镇神头……妙手层出不穷；老者锋芒内敛，棋风端凝厚重，古朴无华，每一着都经过深思熟虑，前后呼应，缜密周到，部署极具风范，虽几无妙手，却往往后发而先至，仿佛一叶扁舟，在海上突遭风暴，狂风暴雨中上下颠簸，摇摇欲坠，看似左支右绌，却始终没被风浪打翻。
也许，极致的妙手，却是看破妙手的诱惑后，落下的平凡的一子。
“王爷棋力沉雄，走势刁钻，再走几回，老朽恐怕就招架不住了，呵呵呵！”右首那位老者拈须慈眉长笑，安详温厚。
“太傅大人何必过谦？本王连番抢攻，不断变手，太傅始终守得固若金汤，偶尔反击一二，倒反令本王措手不及，不得不凝神以待，论起这对弈的‘淡’字诀，太傅实已炉火纯青，本王一味讲求攻势，失于急躁了。”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人生最曼妙的风景，就在于内心的淡定与从容。可现在，偏有人要打破这份宁静。
喧闹声传来，声音惶急：“启禀王爷，有几名不速之客来访，其中两名高手似要擅闯飞云堂，与崔大人他们僵持不下，眼看就要交手了！”
注：1.五胡乱华，是中国西晋时期北边众多游牧民族趁西晋八王之乱期间衰弱之际陆续建立非汉族国家而造成与南方汉人政权对峙的时期。“五胡”指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的游牧部落联盟。百余年间，北方各族及汉人在华北地区建立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的国家，其中存在时间较长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有五胡十六国。五胡乱华破坏了中原的政权和经济架构，也使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汉族产生文化经济交往。
2.弹腿是中国武术之一。其名称来源有3种说法：一说此拳腿法快速屈伸，故称为弹腿；一说此拳起源于或山东省龙潭寺，临清潭腿始创于唐末宋初五代时期，距今已有千余年历史。创始人为五代后周昆仑大师。因战乱所逼，在山东临清龙潭寺，即今河北省邢台市临西县龙潭寺削发为僧，其真实姓名已无从查考，他身怀武功，擅长医道，在龙潭寺立门授徒，研练出一门偏重腿功的武技，并借用发源地龙潭寺的潭字命名潭腿，又称临清潭腿、临西潭腿。故把弹腿称为潭腿，明代朱元璋的开国大将常遇春就是弹腿名家；另一说此拳由河南谭某人所创，故名谭腿，现第二十三代嫡系传人为谭望嵩，此处取流传最广的第二种说法，西夏既在五代之后，则弹腿传入西夏亦不无可能。
3.出自鲜卑族拓跋部，为黄帝后裔有拓跋氏。源于姬姓，相传黄帝娶妻嫘祖，生子昌意，降居若水，生子三人，其中第三子迁居北土，北土之人则谓‘土’为‘拓’，谓‘后’为‘跋’，故以‘拓跋’为姓，意即黄帝土德后代，属于汉化改姓为氏。
4.实际上北辰一刀流由千叶周作（字成政，号环龙）创立于江户时代末期，江户时代是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年代，时间由1603年创立到1867年的大政奉还，此处借用，读者不必深究。
5.皇建有极：典出箕子《洪范》“皇建其有极”。极是指中道，法则，意思是君王建立政事要有中道，基本是不偏不倚，取中庸之意。天子来制定建立中正的天下最高准则。有强调皇权之意。
6.杞梓木，又名鸡翅木，分布于全球亚热带地区，主要产地东南亚和南美，因为有类似“鸡翅”的纹理而得名。纹理交错、清晰，颜色突兀，在红木中属于比较漂亮的木材，有微香气，生长年轮不明显。
7.孔颖达(574～648)，字冲远、仲达，系孔子嫡孙，冀州衡水(今河北衡水市)人。隋唐间儒家学者，经学家。编订《五经正义》，排除了经学内部的家法师说等门户之见，于众学中择优而定一尊，广采以备博览，从而结束了自西汉以来的各种纷争；他摒弃南学与北学的地域偏见，兼容百氏，融合南北，将西汉以来的经学成果尽行保存，使前师之说不致泯灭，后代学者有所钻仰；也由于他的《五经正义》被唐王朝颁为经学的标准解释，从而完成了中国经学史上从纷争到统一的演变过程。他是一个对中国经学具有总结和统一之功的大经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