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雪亭中
韦诞听了,便一脸佩服的道:“惠民兄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我不及也。”
座中数人又互望一眼,心中皆是讶然暗叹。李利崛起于行伍,在李傕进入长安、控制朝政以前,他们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哪怕是像李傕这样的角色,放在以前,他们也是不会拿正眼看一下的。
后来,李傕等人执掌朝政大权,李利横空出世,出任河东太守。让长安城中好多人差点惊掉了眼珠子。据小道消息,李利之所以能够不满二十而得到这一方大员的职位,主要是因为他是李傕培养的接班人。另外,根据官场中人的分析,李傕集团,也真的是无人可用了。为了控制地方,竟然派了个毛头小子出来。
谁曾想,李利一到河东,就展露不同。如同一颗蒙尘已久的明珠,经过擦拭之后,终于绽放出了它原有的光彩。从李利到河东开始免除口赋开始,很多士大夫就已经在暗中关注他了。大家看着李利逐渐从一个满手血腥的武夫,摇身一变就成了德泽河东的能吏。这种转变,让很多人惊讶,也让很多人高兴。
凉州集团,从董卓入京开始,就渐渐坏了名声。对于不遵守政治规矩、破坏官场规则的人,是没有人会喜欢的。所以这才有了诸侯反董。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了董卓这个无法无天的先例在前,李傕等人后来反攻长安,反倒没有那么惊世骇俗了。经历了董卓那么一搞,朝廷官员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反而大大增强了,反正是一丘之貉,这些凉州武夫能有什么好人不曾?
天子与百官或许对凉州李傕等几个为首的恨之入骨,但对李利这个小子辈,恶感却没有那么强烈。董卓、李傕等人胡来,这事也怪不到普通兵卒的身上啊。军队做为一个暴力机构,就像是一把杀人的利刃,谁有本事能握在手里,那自然就会听谁的。这一点,士大夫们还是想得通的。李利充其量就比普通小兵强那么一星半点,再怎么痛恨凉州集团武夫乱国,有了为首几个大佬在上面拉满仇恨,这分担到李利身上,无形之中就减弱了许多。要是李利和李傕没有叔侄这层亲戚关系,估计他现在与士林的关系还要密切一些。
钟繇和荀攸这二人,是智计过人的聪明人。在李利表现出他的突出能力之后,他们俩个自然不会因为李利是凉州出身、是李傕之侄,就会对李利的示好拒之于门外。董卓和皇甫嵩天生死对头,一有机会谁都想弄死谁,然而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却又与董卓交情好得不行;张邈与曹操自小订交,通家之好,在兖州说反就反了,毫不犹豫的给了老曹同学背后一刀。官场之上,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私谊和公事,很多时候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当然,李利有个能够增加好感度的金手指也是关键。这个技能看似鸡肋,但真的是好用得不得了的神技。
钟繇和荀攸与李利交好,卫觊也跟了李利不少时日。虽然知道李利之父是个落魄又未曾出仕的读书人,但却从未想过,李利竟然能够出口成章。刚才这四句诗,寥寥数字,就描绘出了一幅朋友之间品酒赏雪的画卷出来。生动活泼,言短味长,洒脱之极。在坐诸人都是世代书香,自然清楚,这四句诗,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吟得出的。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利这个带兵纵横一方的铁血太守,还能够有如此儒雅的一面。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张昶的父亲张奂既是杀人无数的名将,又是著作等身的学者。张奂一生,少年读书,中年打仗,晚年著述,是个实打实的儒将。张奂是张昶兄弟俩的偶像,可惜张芝和张昶沉醉于书法一道,最终还是不能跟他们的父亲张奂一样出将入相了。这对于张昶来说,却是一个深藏在心底的遗憾。在张昶看来,李利能文能武,未来只怕也是如父亲一般的人物。于是这会看着李利,就觉得格外的顺眼。至于李利是凉州出身的,那又如何?他父亲张奂就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一生功业几乎全在凉州。
于是张昶也开口赞道:“惠民兄大才,只触景生情,便能信手拈来,不加雕琢,成此妙章。我亦甘拜下风。”
李利被韦诞和张昶一夸,就连连苦笑。忙站了起来,摆手不已。他自己最清楚,肚子里是装了点文章诗句。但对于儒家典籍,却是稀里糊涂。汉朝可不讲什么诗词歌赋,这些是士大夫们自娱自乐的小道。真正重视的,还是儒家六经。皓首穷经,寻章问句,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韦诞在内,全都可以吊打李利。他怎么可以因为这白居易的诗句而自得?受之有愧啊。
李利开口说道:“诗文不过小道尔,六经章句才是正道。惜乎家父早逝,我不得登门入室,一窥先贤真义。实在憾甚。后又因动乱频繁而入军中保此躯身一直到如今。方今天下扰乱,四海不宁,我志欲匡扶汉室,重整河山。未来戎马倥偬,却不知道要到何日才能空闲下来,安安静静的读书了。”言罢,就是一声叹息。
匡扶汉室,重整河山。这是李利第一次当众说出来他的理想。当年他对贾诩说的是自己不想死,要保命。对叔父李傕说的是要带三尺剑纵横天下。对荀攸、钟繇也谈论过,但这些都是私下说的。
众人听到李利述说其志,胸中不禁也是热血翻腾。每个人都会有理想,有志向。荀攸、钟繇和韦康的可能是上佐君王,下安黎庶。张昶的可能是深研书法,超过其兄。韦诞年少,心性未定。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这些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好起来,自己所处的环境能够好起来。
而对于那些有着远大志向的人,在座的他们或许成不了那样的人,但却不妨碍他们对那些人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