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陪酒
一条原本高低不平的路，如今被枯红的落叶铺成了一条地毯。
一个人提着酒壶，摇晃着走在这条少有人经过的路上。
这条路寂静。他的心更是寂静，甚至孤独。
他又昂着头喝起酒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喝酒。他本就喜欢喝酒，不过如今，他更是对酒痴迷。
他摇了摇酒壶，没酒了。
这是他最怕发生的事。因为没了酒，孤独就会趁机向他的内心侵袭。
他怕孤独。不过这三年来，他未曾交过一个朋友。
他干脆往旁边的树上一靠，然后顺着树干慢慢坐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久坐，片刻便站起来了。
因为他想到，自己的酒壶已经没酒了。
于是他又朝着前面走去，直觉告诉他，自己离打酒的地方不远了。
在这萧条的地方，还真有一个酒家。
不过酒家此时好像不太平静。
掌柜的和小二早就躲在了桌子底下，因为店里来了几个不寻常的人。
一个正在坐着吃菜的白衣女子。
四个手提长刀的人围住了她。
“江晓月，你要想活命，就把《五鬼神诀》给交出来！”一个人大喝道。
江晓月，指的便是坐在那里的白衣女子。而她的桌子旁，还放着一条白色的披风和一把剑。
“我不想交出《五鬼神诀》。”江晓月淡淡地道。说完，她又夹了一口菜吃。
四个人相互看看，一个道：“不交出《五鬼神诀》，你就要死！”
“我也不想死。”江晓月拿出手帕擦擦自己的嘴巴。
四人一看，江晓月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人怒道：“死不死可由不得你！”
江晓月头也没抬，轻轻微侧了一下身子，只见那人手起刀落，一刀劈在了桌子上。桌子“砰”地一声，被劈成了两半。
见那桌子快倒了下去，江晓月的身手异常敏捷，随手抄起了自己的披风和那把闪着银光的剑。接着朝后一个跃身，退了几步，再站稳时，披风已然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四人相互一看，便一起冲了过来。
掌柜的无奈地低下头去，不愿看到这个女子被砍成肉酱的过程。
然后一会儿，几个人却都没了声音。
掌柜的慢慢地抬起头一看。那四个人不知怎么的，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们都已经死了！
“掌柜的，他们身上的银子你都拿去。给他们每人都买一口棺材，然后剩下的钱，就当给你的饭菜钱了。”江晓月拿着已经入鞘的剑，往门外走去。她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对了，他们的饭菜钱也算在里面了。你可不要报复他们。”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掌柜的慢慢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江晓月微笑着往门外走去，突然被一条腿一蹒，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哎呀！”江晓月喊了一声，幸好站稳了脚步。
她满脸的抱怨，一回头，原来是门口坐着一个人。那人提着个酒壶，大概是喝多了，便随便找个地睡着了。
“烂酒鬼。”江晓月抱怨一句，便也不想再去找这个人麻烦。
“啊？”这个人突然醒了，“哦，原来里面的人已经打完了。”
他扶着门，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子。
江晓月此时才发现，这个人的腰间竟然有一把剑。
莫非这个人也是一个江湖人士？那他的目的会不会也是《五鬼神诀》？
江晓月站到这个人的面前，道：“喂，你刚刚蹒了本姑娘一下，连道歉都不会吗？”
这个人咳了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一个人只有受伤的时候才会咳嗽，没想到如今喝了一点酒，也是会咳个不停。”
说罢这个人朝屋内走去。
江晓月喊道：“我说要你跟我道歉！”
这个人停下了脚步：“那你杀了他们，可曾跟他们道歉了？”
“哼，他们是死人，我怎么跟他们道歉？”
“死人……”这个人冷笑了笑，又昂着头倒酒喝，却发现酒壶此时还没有打酒。他的神情略显失望：“你说的不错，死人的确听不到别人的道歉。所以活着的人才会更加愧疚。因为他们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江晓月皱着眉，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
“我能陪你喝一杯吗？”
“如果你不杀我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喝酒。”这个人又朝屋内走了几步，“实在太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喝酒了。”
江晓月夺步追了上来，与这个人并排而行：“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我想以后还找我喝酒吗？”这个人淡淡地道。
“算是吧。”
“那要看你这次陪我喝酒会不会让我觉得这个酒更香才行。”
“好，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江晓月笑着喊道。她突然对于眼前的这个酒痴产生了一点兴趣。
这个人看到地上躺着的四个死人，身上满是血痕。看来杀他们的这位姑娘剑法很快，很狠。
“唉……”这个人摇头叹道。
“你叹气干嘛？难道你看到死人就会心生怜悯吗？”江晓月问道。
“我不是为他们叹气。他们出来行走江湖，既然拿起了刀剑，自然就要有被刀剑杀死的觉悟。所以我想他们死了，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让他们懂得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的见解倒是很特别。那你为什么看到他们的尸体还要叹气？”
“我是为自己叹气。”这个人走到离这几具尸体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我好不容易有人陪喝酒，却遇到了这么扫兴的事。倘若换作你，你会不会叹气？”
“也许会。”江晓月也坐了下来。
小二颤抖着胳膊，把店里的好酒好菜都送了上来。
“你不必怕，我们是过来喝酒的，不是过来打劫的。”这个人笑着道，“我想眼前的这位姑娘跟我一样，对于打劫放火没有一点兴趣。”
“你说得不错。”江晓月笑道，“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我和姑娘初次见面，当然不能提多理解姑娘。”这个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只是比姑娘多活了几年，所以多懂些人情世故。我看姑娘衣着整洁干净，怎么也不像缺钱的人。一个人既然不缺钱，还去打劫做甚？”
“哈哈哈哈。”江晓月大笑道，“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但你却显得无趣。”
“嗯？”
“因为我已经喝了三杯，可你却滴酒未沾。”
“实不相瞒，我其实不能喝酒。”
“你既然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说陪我喝酒？”
江晓月愣了愣，因为他以为这个人会问她“为什么不能喝酒”。
“你难道好奇的只是我为什么不能跟你喝酒吗？”
“当然不是。”这个人微笑着，“我更好奇的事情我却不想问你。因为问了会让你为难，而我这个人最怕别人为难我，所以也不想去为难别人。”
“那我该说谢谢你？”
“那倒不用。我不问你是因为我不想跟你说‘对不起’，而不是希望你跟我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