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

  春柳抽芽,碧波湖上初晴后雨,
  踏着风去,早春的第一场雨,将屋檐之上的残雪一点一点融合了去。
  长生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抱剑坐于一处树干之上。俯视全景,北宗王庭皆在眼中。
  曾经以为的清雅之人,曾经以为的邪魅之人,曾经以为的无害之人。似乎这几年来,他总是在表面的轮回里不住流转。总会忘记静下心来,将一切都归做毫无干系,没有去好好考量。
  原本觉得复杂诡谲,迷雾重重的人事物。在他如今细细想来,一切其实十分简单。
  云笙被蓝几羡带走,与其像茯苓所说,他寻找还魂草会打草惊蛇,还不如说是蓝几羡就在等着自己,毕竟,这个活了三百多年的妖人,是曾经长生门下弟子。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有还魂草这样可以续命的存在。
  不然,他何苦将云笙的尸体千里迢迢的带回北宗庭。
  长生如是想着:蓝几羡,他还是想在我身上寻找契机,当真是不死心啊。
  筹码,哼,你还真是黑心的很呐!
  枯枝抽芽,半点新绿迎风摇曳。原本坐于树上的那个人,此时已然没了踪影。春雨依旧在无声无息的滋润万物。仿佛一切都还是初时模样。
  如今,他觉自己会有些许茫然,他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而那些可以相交的人,总是为了一个目的而聚在一起。或为功成名就,或为身边之人,或为寻求一个心理的安慰。
  北宗王庭,初次来此还是借光于羽墨公子的马车,以云笙的洞察,想他早已知晓自己的小动作。不过是如从前那般,默默地顺带给她他捎带进去。
  那时,他以为,他还以为……
  呵呵,长生不禁苦笑。
  云笙从来都知道他的心思,也从来都理解他的做法。从来,都先为他考量。
  如今,他也不能失了作为兄弟的义气。必要将命给他寻回来!
  长生等到天黑之后,悄悄摸摸的潜进北宗王庭。
  来前他在酒楼听得有人在议论,说最近蓝几羡人在南宗处理事情。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回来,长生只是笑笑。
  只是偌大一个王庭之中,不知他将云笙藏在了哪里。
  于是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蓝几羡的寝宫。
  雕花纹刻梅花傲然点缀。哪怕主人不在,寝宫中也是梵香袅袅,灯火通明。
  长生一袭青衣,在其中摸摸索索,企图寻找机关暗室。
  在烛光摇曳之下,他果然还是看到了一张不怀好意的脸。
  蓝几羡的表情在烛火之后或明或暗,更显得有些意味不明,只是他还是如曾经那般,声音平缓,仿佛在等一个朋友:
  “你来了。”
  长生嘴角轻挑,目光灼灼的瞧着他:“既是在等我,何必藏在暗处。”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知是在讥讽蓝几羡一直以来的伪相,还是在讥讽他自己的愚蠢。
  蓝几羡也不恼,他从烛火之后走出来,自顾自坐于榻上慢条斯理道:“你还是那么耿直的让人欣赏。”
  长生冷笑:“小爷没空在这里跟你打太极,你自去在外人那里端高深莫测,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就直截了当点。比如我今夜前来,只想把云笙带走。”
  蓝几羡保持微笑瞧着他,挑挑眉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既是在此等你来,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长生一改往日模样,语气轻蔑道:“你想要的,如今可是都已经在你手中了,这偌大的武宗庭,如今全都是你的,蓝大宗主,做人还是莫要太贪心的好。”
  蓝几羡呵呵的笑出了声,笑声中含着对长生之言的不屑:“呵呵呵呵,武宗庭嘛?若说我是贪慕于它?长生莫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长生的讥讽已经懒得去掩饰:“那么蓝大宗主的胃口着实大的很啊!”
  蓝几羡依然笑道:“过奖,就是不知,我这个要求,可还值得你那兄弟的性命?”
  长生嗤笑,甚至有些激动道:“性命?蓝宗主可真会说笑,你打云笙那一掌,可想过留他的性命?不过我今日既然来了,哪怕是他的尸首,我也必将带走!”
  说者慷慨激昂,听者却仍是轻描淡写的笑着:“如此,你何苦还要一具冰冷的尸体?呵呵,长生,还魂草的故事,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长生道:“自然,否则,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好好的与你聊天。”
  此时夜风透过窗子掠过,烛火微动,蓝几羡忽的伸手,准备去搭长生的手腕,长生哪里肯让他得逞。身形一转便如泥鳅一般溜走。顺便将桌上烛台扫过。二人你来我往。全是手上功夫。
  待烛台稳落于桌上。二人才相继收手。
  蓝几羡大袖一拂,脸上竟露出十分的赞赏:“没曾想你的功力已然精进至此,难怪胆敢独身一人夜闯我的寝殿。”
  长生就瞧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殊不知相处了这么久,他对这位大宗主的一些细微表情及动作观察的还是有些深入的。
  其实对自己如今的功力,若没有刚刚与他过的那几招为参照,长生还真没有确定自己如今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毕竟之前就一股脑的在练功。也没有找高手真正交手过。
  如今看来,在竹林里的那位老神棍,确实有几下子。倘若真的与蓝几羡打起来,拼全力下来,他已然可以略胜一筹。
  想到此,长生嘴角上扬。很是得意。
  烛光摇曳下,蓝几羡见着他如此挑衅的表情。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于是,他真的唤出了暗中隐藏的高手。几个人给长生逮着一顿好打。
  长生鼻青脸肿,蓝几羡笑眯眯的给他捆了个结实,直接扔到了一间石室之中。
  石室正中间,赫然停放着一只透明棺椁。
  长生看去,果然,是云笙。
  他就像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白衣之上那些斑驳的血迹,使得长生内心一阵刺麻。
  蓝几羡这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刺激我?为了炫耀吗?
  该死的死妖人!
  他被捆的结实,无法发泄内心愤怒。只有在云笙的面前不住颤抖。
  最终,他感觉那股气流又在身体内四处乱窜。折磨的他更加烦躁。
  啊!!!
  嘭!
  身上的特质绳索被他生生震断。顿时无数条血印子显现出来!
  只见他眼中透出满满的墨色。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