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爷死了

  每当顾行知正经起来的时候,穆然都觉得无力招架。
  不为别的,就因为顾行知太聪明了。
  常年经历训练的人,不管是动作还是思维,都比别人快得多。
  她以为的那些藏得很好的情绪,在顾行知面前,根本就没有办法藏得严实。
  很多她以为顾行知不会看透的事情,顾行知只需要转转脑子,就看得透透的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她会毫不犹豫的站在顾行知这边,支持顾行知的猜测,帮着顾行知说话,相信顾行知的一切一切。
  可是顾行知怀疑的那个人是颜慕,穆然不愿意相信顾行知的话,或者应该这么说,穆然不敢相信顾行知的话。
  颜慕啊,那是她之前岁月里最温暖的存在,她把颜慕看作世间的最好,在她眼里,颜慕就是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是完美的。
  她不想打破心中的那份美好。
  她不奢求别的,只希望她在意的人都好好的,不管是顾行知还是颜慕,她都希望他们好好的。
  “顾行知,应该是你误会了,他根本都不知道我和你出去了,整件事情,他根本都不知道的。”
  穆然走在顾行知的旁边,抬头看着顾行知棱角分明的侧脸,希望用自己眼睛里面的真诚去说服顾行知,让顾行知相信她,相信颜慕。
  顾行知却只是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也许,你可以问一问颜慕,如果他连实话都不肯跟你说,你再护着他又有什么用?你放心,警察查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没有影响到我的人生,那就不关我的事,我不会做什么的。我没有想要伤害谁,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确定,就是他做的。”
  许是顾行知的双眼太过澄澈,又或许是顾行知眼里的哀伤太过明显,和顾行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穆然竟然觉得自己残忍。
  这种时候,她不该偏心的,哪怕顾行知说错了,哪怕顾行知说的不是真的,她也不应该这么信誓旦旦的告诉顾行知,那不是颜慕做的。
  毕竟,现在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是顾行知,受到影响的是顾行知,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很好的处理,顾行知的人生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切,都只是顾行知一个人在扛,谁也代替不了。
  现在最难过的莫过于顾行知,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还往顾行知的伤口上撒盐呢?
  “顾行知……”
  穆然想再说点什么,顾行知已经迈开步子,首先进去了警车。
  穆然要跟上去,被班主任拦下了,班主任说,“穆然,这件事不是小事儿,不管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我都希望你和顾行知可以如实的说。”
  “老师放心,我和顾行知会如实的说的。”
  穆然说完,循着顾行知的步伐,也上了警车。
  警车上坐的是熟人,昨天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警察,听人管他叫彭警官。
  彭警官看着顾行知和穆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笑容苦涩,看得出来也是被这事儿折磨得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突然就死了?”穆然问,“昨天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彭警官把帽子取下了拿在手里,也感到莫名其妙,“昨天带走的时候好好的,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也是好好的。我们说送他去医院,做个检查什么的,他不愿意,说是丢人,后来他家里的人来了,在警局大吵大闹的,非要把人带回去,说是有什么事情,等局长亲自跟他们说……局长出差去了,不在宁城,我们就,就把人送回家了。哪知道,今天早上就听说人死了。”
  “所以?”穆然轻挑了眉头,“昨天并没有去医院,警察局的人没有送他去医院,他家里的人也没有送他去医院,就没找个医生确定伤势?人死了,是什么说法?”
  彭警官长长的叹气,“人送去尸检了,我们出来的时候结果还没有出来,先去警局吧。”
  到警局的时候,青爷的一家老小都在警局待着,哭的哭,骂的骂,把警察局弄得乌烟瘴气。
  因为和局长的关系,警察局的人也不敢管,只能由着一家人闹。
  彭警官尴尬的说,“我们确实不好插手去管,穆大小姐,顾二少,他们的情绪不太稳定,你们多担待。”
  “我们凭什么要担待?”顾行知反问,“一开始犯错的是不是他?就因为他死了,他就成了受害者了?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这么快就认定了我是凶手,你们宁城警察局的办案能力真叫人不敢恭维。如果我不是顾行知,没有顾家的光环,你们是不是调查都不用,直接把我拉出去qiāng毙了?”
  彭警官闷声不说话。
  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他能怎么办?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察而已,面前放着是两尊大佛,他怎么选择,都很有可能被另外一尊砸死。
  顾行知就笑,“在其位谋其职,既然穿了警察的衣服,就该做警察应该做的事。讨巧卖乖,是身为警察的耻辱。”
  彭警官戴上帽子,还是没敢搭话。
  顾行知扯扯嘴角,和穆然一块儿往里面走了去。两人刚走进去,青爷的家人就全围了上来。
  走在最前头的那个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胖,哭嚷着就扑向了穆然。
  一边儿骂,“都怪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我的儿子就不会死,狐狸精,你还我儿子!”
  穆然往边上退了一步,面色平静的说,“太太,希望您好好说话。如果您不清楚事情的始末,我可以跟你说一次,是您的儿子先动手动脚的,也是您的儿子先出言侮辱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失去了孩子,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确实很抱歉,希望您节哀,先听一听尸检的结果。”
  “放屁!”女人呸了一声,指着穆然的鼻子骂,“我的儿子,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的着欺负你这么个黄毛丫头?就你这样儿,tuōguāng了放到床上都不会有人要!就算他动手了,是他不对,可不就是摸一摸吗?他摸两把,你有少块肉吗?摸一下你就死了吗?”
  “也是,我这样的,tuōguāng了放床上都没人要,哪像您,要是tuōguāng了放床上肯定有得是人抢着要,说来你真的大气,被人看被人摸还觉得无所谓,这样的度量,我这小肚鸡肠的人还真学不来。”
  穆然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对方非要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分明是自己错了,还要强词夺理,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的身上来。
  被人摸两把是不会死。
  “有本事,你给人摸啊。”穆然指了指警察局外边的道路,心平气和的对女人说,“只要您站到街上,逢人就给摸,不害臊,不生气,我立马跪下给你儿子道歉。”
  “这个biǎozǐ!”
  女人一咬牙,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抓穆然的脸。
  顾行知一把把穆然拽了挡在身后,一只手抓着女人的手腕。
  “这是在警察局,你敢打人吗?”女人抬头看着顾行知,尖利的声音几乎能够刺破人的耳膜,“你放开,要是再不放开,我告你非礼!”
  “非礼?”顾行知看笑话一样看着女人,“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摸两把又不会死,况且我现在不是在摸您,只是阻止您在警察局,当着警察的面儿打人,我以为您不知道,原来,您也知道在警察局打人的人胆子大啊。”
  女人仗着自己是警察局局长的亲戚,又仗着死的是自己的儿子,就认准了撒泼一条路。
  管穆然和顾行知怎么和她讲道理,她就是不听,她就是要骂人,就是要打人。
  女人撒泼,顾行知捏着女人的手腕也不撒手,他不能打人,但是他也不会让那女人打人。
  旁边的人骂骂咧咧得要去掰顾行知的手,却是怎么也掰不开。
  彭警官在一边看着,只是嘴上说几句,也不敢上前去管。
  还是上次的那个女警察走过来,一脸愤怒的吼,“闹什么闹,闹什么闹!真当警察局是自己家开的了!都给我安静点儿,要是再闹,把你们全都抓了关起来!一个个的,别给脸不要脸,进来了警察局,天王老子都算个屁!”
  “你个小警察怎么说话的?”有人嚷嚷着问。
  女警察走过去,把证件掏了摆在那人面前,“我就这么说话的,你要实在不满意,去给局长投诉去,看清楚了吗,李静,我的名字,全局就我一个叫李静的,不用担心局长不认识我。”
  李静的话一出口,嚣张的不嚣张了,嘟囔两句,乖乖的退到一边去了。
  只有那个女人,依旧要去抓顾行知的脸,奈何个子太矮,手胡乱的扑腾着,却是怎么都够不到顾行知。
  李静一把拽住女人的手臂,把人扯到一边去。
  说,“少给我在警察局撒泼!”
  又对穆然和顾行知说,“你们俩跟我过来!”
  女人不肯了,“为什么只带他们俩过去,是不是要串通一气儿帮他们脱罪?我儿子死了,我儿子都死了,不管你们怎么判断你们必须要有人给我儿子陪葬!今天要是不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我就在警察局待着不走了。大不了,再上一回报纸,顾家的人了不起啊?告诉你们,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今天就跟你们干上了!”
  “事情已经到了警察局,大家都在忙着给你们处理,会给你说法的。”李静看着一边一声不吭的彭警官,“愣着做什么,把人带过去茶水间,不要再在这儿闹下去了。尸检报告出来了,你给他们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李静说完,领着穆然和顾行知去了另外一个空房间,给两人倒了茶水,摇头说,“这一家子都是不讲道理的,每次来警察局都要把这儿闹得鸡飞狗跳,警察局的人都被折腾得怕了,谁也不敢多嘴,你们多担待点儿。”
  “她说几句倒是没什么,犯不着和她计较。”偶然接了茶水,却是顺势就放在了一边,问,“尸检报告出来了,是怎么说的?”
  李静说,“确定过了,骨头断了,有一小截戳进了心肺里,因为是很小的一块,没有马上致死,但死就是因为那一块儿骨头。”
  怎么可能?
  青爷从公交车离开的时候,不过是正午,那块骨头再怎么小,再怎么不至于当场就死亡,也不可能等到今天早上才死,算一算,这都多少个时辰了,哪怕不致死,痛也给青爷痛死了,青爷怎么可能忍那么久?
  “这个青爷虽然不务正业,但曾经当过兵,是真的能忍,打架了受伤了什么的,从来都不会跟家里面的人说的。”李静说,“这种痛,青爷承受得住。”
  “伤口在哪些地方?”顾行知问,“尸检的话,应该都是查清楚了的,哪些地方有伤?”
  李静仔细的想了想,说出来的地方都是顾行知踢过的,就那么巧,让青爷死的地方,正是顾行知踢得最狠的一处。
  顾行知问,“可以让我看看尸体吗?”
  李静考虑一下,点头,把两人带去了太平间。
  青爷的尸体就放在里面,用一张白布盖着,太平间的灯光越发衬托得皮肤青得发紫,看上去有些狰狞。
  “你就在这儿,我去看就好了。”
  顾行知拍拍穆然的手背,一个人去了青爷的尸体旁边。
  白布掀开,露出青爷的尸身,果然如李静所言,尸体的伤痕都集中在上半身,伤势最重的地方,都是顾行知踢过的。
  顾行知更仔细的查看尸体上的伤痕,很快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他盖上白布,走过去对穆然说,“致命的一脚,因为太用力,留下了脚印,但是那个脚印不是我的。”
  又转头跟李静说,“我建议,可以通过脚印推算一下那人的身高体重,拍查一下青爷的仇家,或者是得罪过的人。还有,问一问青爷回去家里之后发生了什么?见过谁?青爷是怎么死的,他家里面的人一定知道。”
  李静不相信的看着顾行知,“问过了青爷的家人,他们都说青爷回去之后就睡下了,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谁上门找过青爷。”
  “那就是他们在撒谎。”顾行知一一推理给李静听,“第一,他们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刚才尽管对我又吼又叫的,却没有谁敢出手,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忌惮我的,既然忌惮我,明知道得罪了我,他们该做的是大事化小,而不是把青爷接回家去。他们明知道,把青爷接回家去,无形之中已经得罪了我。可他们还是接回去了,我想,这总不可能是警察局局长的意思,那么只有一盒可能,有人许诺了他们好处,让他们把人接回家。”
  李静认真的想了一下顾行知说的话,发现真的像顾行知说的那样,青爷的家人明知青爷得罪了顾行知,还要拼死拼活的把青爷带回家去,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在宁城,有几个人敢得罪顾家?尤其是青爷家这种,仗着警察局局长作威作福的。
  警察局局长的上司,多得是顾家出来的人才,多得是顾家的兵,警察局局长不敢得罪,躲在警察局局长光环下的人就更不敢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