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入夜,狂风骤雨依旧未曾停歇,风雨夹杂着树叶四处飞舞,时不时地惊雷闪电,照出一片雪白。
  街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行人,偶尔得见都是形色匆匆,披着蓑衣快步而行,连平时周围热闹的店铺此时都纷纷关上了门。
  而街尾一处高楼,却依旧高挂着华美的灯笼,还时不时地有丝竹礼乐之声传出,与周遭格格不入。
  “爷,奴家害怕。”
  身着粉裳的女子,一双水眸楚楚可怜,顺势倚倒在了一旁男子的身上。
  疏楼邪魅一笑,俯身伸手揽住了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颦儿还怕这惊雷?”
  “有爷在,颦儿就不怕了。”颦儿说着,又向疏楼胸前靠近了几分,“爷今晚留下来陪颦儿吧。”
  而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鸟啼,在骤雨惊雷下,几乎听不真切。
  疏楼原本慵懒迷离的双眸瞬间一片清明。
  他立刻起身向窗边走去。
  “爷,今晚不能陪着颦儿吗,颦儿”
  颦儿也跟着起身,拉住了疏楼的手。
  可是当她抬眸对上少年黑如子夜的双眸时,剩下的话如同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
  她清楚地看到,那里面深冷的杀意。
  疏楼甩开她的手,一个翻身,消失在了这疾风骤雨的夜里。
  他本是骑了马过来吹杏楼的,可是如今骑马却是太慢,他将轻功用到极致,快如闪电地向着公主府奔去。
  刚才那声鸟啼又快又急,是影卫的急报。
  月清歌出事了。
  疏楼心中隐隐有些莫名烦躁,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些。
  不过一刻钟,公主府的轮廓就出现在了眼前。
  疏楼提起内力,身形如风一般掠进了未央阁。
  “姑姑,清歌呢?”
  他一落下,便看到了站在游廊上的清妤。
  “公主从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在桃花林中练剑,如今都三个时辰了。”
  清妤神色焦急,看到疏楼出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你去看看她,我们都劝不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疏楼看向那一片桃花林,在雨幕掩映下,里面仿佛有深影重重。
  这样大的雨,在里面练了三个时辰,她疯了吗?
  “不知,公主回来了什么也没说。”清妤语带担忧。
  今日月清歌从郁王府出来,本是要去栖梧楼,却在中途说有事要办,便独自离去了,等她下午回到公主府,清妤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可是她回来后什么都不说,冒着雨就开始在桃花林中练剑。
  其间三七进去找她,硬生生被她的剑气逼了出来。
  这样反常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疏楼见状也不再言语,起身一跃便入了桃花林。
  “清歌。”
  疏楼看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神色复杂。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月清歌。
  他不是没见过她练剑,可都不是现在这样的。
  眼前的少女如夜幕中翻飞的白蝶,手中剑光流转,带起一重重残影,她周身剑气太盛,甚至连雨丝都不能落在她身上。
  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法,都快得令人心惊。
  隔着这么远,疏楼都感觉到了一阵戾气。
  她的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于剑气中,周遭的花瓣纷纷被斩落,随着雨丝碾入土里。
  这是走火之象。
  “月清歌!”
  疏楼抽出腰间软剑,上前硬接住了她的招式。
  凌厉的剑气震得他胸口闷痛。
  “你疯了?快停下来!”
  可是眼前人手中剑却丝毫不停,快如惊雷。
  疏楼接不下来,被硬生生地逼退到一旁。
  可是下一瞬,他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月清歌面前。
  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拿任何兵器,甚至没有一丝防御的意思,就这样,直接站到了她面前。
  月清歌手中墨叙此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疏楼面门劈去。
  疏楼却依旧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地盯着月清歌。
  “哐!”
  墨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讨厌血腥味。”
  月清歌目光空洞地看着疏楼,仿佛在喃喃自语。
  “没关系,遮住就没事了。”疏楼说着用手轻轻摸了摸月清歌的头,他的眉间有一道清晰的血痕,衬得他多了一分妖魅,只是他神情语气却极为温柔,看着月清歌像看犯错的孩童。
  那道血痕是被剑气所伤。
  月清歌到底还是在离他面门还剩一尺的时候停下了手。
  不然他额头上便不只这一道血痕了。
  “清歌”
  疏楼再次开口唤到。
  只是月清歌还是听不见一般,漠然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可是她没走两步,身子一软,就直直地向后倒去。
  “清歌!”
  疏楼快步上前,一把接住了她,随即打横抱起,飞身向外而去。
  “公主!”清妤看着疏楼抱着月清歌出来,立刻奔了过去,“她怎么了?”
  “走火了。”疏楼紧锁着眉头,抱着月清歌直接进了未央阁。
  三七和若水看到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月清歌也被吓得不清,赶紧给月清歌准备干净的衣物。
  清妤则上前给月清歌号脉。
  “还好。”清妤松了口气,“虽是真气逆流,却未伤及脏腑。”
  “疏楼,今日多谢你了。”清妤抬头看向疏楼,感激不已。
  “姑姑不必客气,我就守在外面,她醒了叫我。”疏楼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月清歌,心中暗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你脸上的伤”清妤低声喊到。
  “不碍事。”疏楼摆摆手,走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臭丫头。
  疏楼摸了摸依旧有些疼痛的胸口,在门口坐了下来。
  本来他现在该正在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却被她连累得如同一只落汤鸡一样守在这里,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欠她的。
  不过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最爱假正经的人,刚才却如同疯魔了一般。
  疏楼想着,又不自觉皱起了眉。
  不过没过多一会,他就靠在门边睡了去。
  等他再次醒来,睁开眼睛,一张精致清冶如瓷娃娃一般的脸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一大清早就来吓人。”疏楼依旧半靠在门上,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半分起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