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

  宗政霖深沉的眸光落在了月清歌的身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王太医,直接导致雅妃流产的是麝香?”半晌后,宗政霖才缓缓开口。
  突然被点名的王太医赶紧站出来回答:“回皇上,不是麝香。虽然麝香也有打胎之效,但雅妃娘娘也只是闻了一些,对身体并无大碍,若是日日都闻,则可能会落胎。”
  “那就是那杯酒了?”
  “也不是,应该说是酒里的红花和画上的麝香,两者相须为用,是打胎的猛药,再加上娘娘腹中胎儿尚未足月,胎象不稳,所以才导致流产。”王太医恭敬地解释道。
  “你说不足月?”宗政霖的问声在头顶响起,王太医正要回答,可是一抬头,喉咙犹如被硬生生地卡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大殿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四周的气息陡然变了,原本清凉静谧的深秋之夜,却如同被人泼了一盆熔浆,连着空气也有着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重火热,窗外的一轮明月也突然被层层乌云遮盖,低沉逼人的气压让每个人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月清歌猛地抬头望向宗政霖。
  他此时的表情已经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月清歌看着那双原本熟悉的眼睛,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
  宗政霖的双眸里永远都是深沉内敛的,还带着帝王与生俱来般的尊贵傲然。但现在的他像九天之上的神邸,睁开眼凝视着侵犯他仙土的人类,那般深冷,逼迫,杀气重重,令人心颤。
  这种眼神,那般熟悉,如他当初看背叛他的云妃一样。
  王太医的话里究竟有什么不对,让他有如此反应。
  而与这大殿之中其他人畏惧害怕的心情不同,当雅妃听到王太医的话时,瞬间眼前一黑,仿佛有千万条阴冷滑腻的毒蛇要从她的喉咙里爬出,让她几近窒息。
  “娘娘,您怎么了?”明珠惊呼。
  雅妃直接从软榻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宗政霖面前,之前的优雅端庄早已不见,只剩一脸的惊恐哀求。
  “皇上,定是他在说谎,臣妾腹中的胎儿怎么可能不足月,怎么可能”雅妃抓着宗政霖的衣摆拼命地解释道,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可是这样的哀求,却换来了宗政霖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踹在雅妃的胸口,让她当场吐出了一口血。
  “母妃!”承德大惊,赶紧冲过去扶住雅妃。
  “父皇,母妃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她!”承德见怀中的雅妃昏厥了过去,又惊又怒。
  “她做错了什么?可以等她醒了,自己告诉你。”宗政霖冷漠地看着这个自己以前疼爱的儿子,觉得无比讽刺。
  “母妃一心都是为了父皇,为了儿臣,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她平日里最是温柔和善,绝不可能犯下大错。”承德毫不怯弱地直视宗政霖,他此时心中只有对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父皇的憎恨。
  “看来以前给你们的日子太安逸了些,让你连尊卑都忘了。”宗政霖起身,一步步走向承德,眸中闪动中危险的光。
  魏公公见状暗道不好,赶紧想上去劝两句。
  却有一个白色身影比他更快,一下子挡在了承德面前。
  “滚开。”宗政霖看着月清歌,双眸充满戾气,此时他的头痛又隐隐发作,让他心情更加暴躁。
  “父皇不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眼熟吗?”月清歌笑了,如同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单纯的毫无防备的笑。
  “你还想用这种把戏几次?”宗政霖嘲讽一笑,“你的命,若不是朕,早就没了几次了。”
  “儿臣只是想提醒父皇,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否则便是白往黑归了。”月清歌目光仍旧平和地看着宗政霖,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惧意。
  魏公公闻言吓了一跳,这羲和公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天底下敢这样对宗政霖说话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人了。
  还没等宗政霖发怒,月清歌突然直接跪在了他面前,“儿臣虽不知雅妃娘娘犯了何种错误,但请父皇看在往日情分上,请彻查此事,不论真相如何,都不会成为一桩冤案。”
  冤案?难道在这个孩子心里,当初她母妃的案子就是一桩冤案?
  宗政霖看向月清歌,眸中戾气渐渐化为无奈,人人都说承德是最像他的孩子,其实羲和才是,那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一旦认定豁出命也要做到的性子与他一模一样。
  他现在看着她,如同看着年轻的自己,他也曾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反驳他的父皇。
  “从今日起,慧贤宫里所有的人开始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能离开半步。”宗政霖看着月清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直到宗政霖走出了大殿,月清歌才心下一松,她的手心都微微起了薄汗。
  若她今日不站出来,雅妃恐怕醒来就身在冷宫了,刚刚流产又受了伤,现在送去冷宫,必死无疑。
  “羲和,谢谢你。”承德面色复杂的垂头看着他怀里的雅妃,这一次,他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连至亲也保护不了。
  “没事,这几日,你最好都待在娘娘身边陪着她。”月清歌看着承德这个样子,目光里闪过一丝叹息。
  说罢,她转身向外走去,留下一片凄凉的慧贤宫。
  “公主,这是敬事房记录的近两月嫔妃们侍寝的情况。”
  暗室里,泠鸢将一本册子递到了月清歌手中。
  月清歌打开翻看没多久,便找到了雅妃的记录。
  雅妃侍寝的机会不多,一月只有一次,上月中旬她侍寝了一次,这月初她侍寝了一次。
  为什么宗政霖听到王太医说胎儿不足月时,那般?
  这样便只有一个解释,雅妃怀的若是宗政霖的孩子,则不可能不足月,那么说明这月初,雅妃并没有真的侍寝?
  以雅妃的性格和胆子,断然做不出与人私通之事,可这孩子要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