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为何救我
这些士兵们自然不想死,在听了小将的话之后,纷纷点头称是,全部都表示愿意听从小将的吩咐和安排——
半个时辰之后,韩博被劫走的消息便传到了李横行辕。
李横才刚刚听说囚车里的韩博在过市集的时候,被老百姓们大骂了一顿,还出手丢了不少东西,心中正得意洋洋,心想这次韩博是彻底完蛋了。可是没过多久,竟然说韩博被劫走了,起初他还不相信,连连派人去催问了一番,直到押送囚车的小将跑来汇报的时候,才证实了这个消息。
他当即暴跳如雷,对前来传话的下人大吼了道:“去,把你押送的队长给我叫过来,刚刚还好好的,现在连人都给劫走了!是谁干的?”
那下人知道李横后面几个问话是因为情绪上的惯性才说出口的,要说是谁劫走的韩博的,他一个下人怎么知道?于是连连的退了出去,来到行辕门外,将那押队的小将带了进去。
小将在见到李横之后,“噗通”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了道:“相公大人,相公大人,卑职死罪,卑职死罪呀。”
李横本来想上前就踹这小将几脚,却发现对方满身是血,肩膀上还有一处深深的刀伤,立刻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他赶紧呵问了道:“什么回事?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将哭着道:“大人,弟兄们原本押解囚车一路走来都安然无事,在路过那民宅区时,忽然出现了一大堆难民摸样的人,当时小的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刚下令戒备起来,却没想到这些难民猝不及防的就向咱们这里丢石头,弟兄们一下子都被打倒了不少。”
李横听到这里,立刻骂了道:“你们这群饭桶,几个石头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了?我真想现在就砍了你这个猪头。”
小将哭得更凄惨了起来,说道:“大人,还没完呢。只是这人太多,石头也多,砸得弟兄们昏天暗地。就趁着这个时候,从道路两边的巷子里,立刻就杀出来一批穿着黑衣的刀手,足足有百余人。弟兄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杀退了出去。而先前那些丢石头的难民也蜂拥而上,拿着短刀杀进了队伍里。”
李横听了这话,眼睛都瞪直了,这些都是什么人?韩博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心腹甘愿去救他?这绝不可能!
那小将接着说道:“卑职等人虽然因为一时突然,被杀退了。但是卑职立刻回过神来,组织弟兄们拼死杀上去。卑职知道这些人是来劫走囚犯韩博,索性就下了死命令,哪怕当场斩杀韩博,也不能让韩博活着离开。”
李横听了这话,立刻说道:“你这一点做得很对!那么韩博死了没?”
小将立刻正色的说道:“回大人,小将亲自冲上,一剑刺穿了韩博的腹部,虽然小将肩膀也被那些逆贼砍伤,可是决计不能辜负了李相公的一片期望。”
他原本打算将准备好的一大堆歌功颂德的马屁话说出来,可是李横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再次强调的问了道:“人到底死了吗?”
小将赶紧说道:“呃这小将看着韩博已经被重伤,虽然在逆贼劫走他的时候还有一息尚存,不过料定那一剑非死即残,决计不是轻伤。”
李横吼了道:“也就是说,韩博现在还没死吗?”
小将立刻又磕头求饶了起来,说道:“相公老爷,事发突然,卑职已经尽力而为了。韩博到底是死是活,卑职可不敢打包票,但是料想这厮受了重伤,十之八九也是会死的。就算不死,卑职也已经派人按照血迹去追查线索,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横还想发怒,可是见这小将也是受伤了,而且还刺了韩明义一剑,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发怒,只怕还会让这些士兵心中有所不满。他沉了沉气,说道:“罢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小将听了这番话,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借口还是起作用了。
李横沉思了片刻,再次说道:“现在,马上通令全城,立刻给我严厉缉拿逃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应党羽不论生死。”
小将立刻应道:“是!是!”然后匆匆的退了出去——
李横觉得不放心,于是又派人去通知了翟宗和知州衙门,让翟宗和知州衙门与他一同派出军队和衙役捕快,将鄂州城所有城门全部关闭戒严,挨家挨户搜查城内,并且张贴布告悬赏缉拿韩博。
翟宗在得知消息之后,也是吃惊不小,心中暗骂李横这个老匹夫办事不利。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紧要,因为韩博摆明是被陷害的,这种人一旦逃出去,肯定会祸害无穷。当即,他先派人去调动自己驻扎在城内的本部军马,立刻分城区进行布防和戒严,然后又派出自己的判官,去与李横协调军队搜查的任务。
在安排了这些事的同时,翟宗也在不断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是什么人劫走了韩博?难道韩博以往结下了一些党羽,所以死党在韩博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可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不过,他当然还会考虑到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几个看得起韩博的将领,这其中自然就是在怀疑董震了。
当即,翟宗立刻派人去调董震一个人进城。不管董震有没有帮助过韩博,先将董震控制起来,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就能自有分晓了。
一时间,整个鄂州城都鸡飞狗跳了起来。
城门处增添了军队驻守,大门俨然关闭,要出城的出不了城,要进城的也进不来。民众们也感到很是恐慌,因为在大街小巷上也出现许许多多士兵。很快,几路人马在协调完毕之后,展开了搜查行动,他们从那些低等老百姓的住所开始翻查,然后慢慢的再向高等富户的大院查找。
当然,在行动当中,难免会有顺手牵羊、借机敲诈之辈,顿时惹得整个鄂州成民怨四起。
此时在家里的徐文斌也惊动了过来,他原本还在得意洋洋等待韩博处斩的消息,直到有小厮跑来报信,说韩博跑了现在正在满城搜查之后,才立刻惊愕了过来。他赶紧出了府门,然后直接先来到了翟宗这边打听情况。
翟宗现在正忙着搜查,至于徐文斌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合作整治了韩博一番。他之所以不亲自出马去陷害韩博,而是让徐文斌出头,就是希望留下这个挡箭牌,日后出了什么事还可以把这个挡箭牌推出去。
徐文斌在翟宗这边晃了半天,连翟宗的人都没见上几面,更别说打探到什么消息了。他心情很焦急,因为韩博既然能逃跑,那就表示韩博还有自己的势力,万一韩博会开找自己复仇,自己可不像翟宗、李横那样有一大堆士兵保护,那可就惨大了。
之后,他又打算去李横那边瞅瞅,希望央求李横派一些人到徐府去,也算是能安心几分。不过他刚来到李横行辕门口就被拦住了,士兵们压根就不让徐文斌进去。
徐文斌顿时感到自己帮了李横和翟宗,可是此时这两个人竟然反脸不认人了!一时又怒又急,只好又屁颠屁颠跑回了家中,思量着是不是离开鄂州,去江州躲避一番。
韩博感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车上,起初他觉得应该是马车,但是后来发现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故而应该是一辆牛车。周围的气味很难闻,周围都是一些腐烂发臭的干草,就仿佛是给田地里面浇施的肥料那般,又恶心又难受。
好几次的时候,都差点被熏得昏迷了过去。不过好在他心里有一个坚强的信念,那就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好歹离开了囚车,待在这样一个虽然比囚车更糟糕的车子上,最起码自己活命了。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因为自从刚才那群暴民的哄乱之后,他眼睛被一个鸡蛋砸中了,粘糊糊的蛋清迷了双眼,根本就没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是被一群人架了起来,仓促跑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丢在了这辆臭烘烘的车上,身上还被厚厚草料盖着。
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韩博虽然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但是却能断定,自己肯定不在鄂州城内了。因为城内可绝不可能有这么长一段路,都是磕磕碰碰的,这里仿佛已经是在山区了。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韩博差点昏睡过去了,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很快,压在身上的稻草被掀开了,有四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和裤子,一下子将整个人给从车子上拖了下来。他在臭烘烘的稻草里闷了半天,又是干燥的入冬时节,嗓子眼渴的发疼,突如其来的冷风灌进了自己的衣衫,让自己打了一个激灵。
眼前站着好几十个人,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这些人全部都是衣衫褴褛,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他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上还穿着囚服,但是被鸡蛋、菜叶子,还有刚才臭烘烘的稻草渣滓弄的满身都是,与眼前这些人也差不了哪里去了。
他刚准备开口问话,这时忽然从对方人群后面挤出了一个人,一边推搡着其他人,一边喊了到:“都他娘的起开起开,看什么看呢,退一边去。”
这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韩博面前,手里还捧着一个水袋子,双手将水袋子递给了韩博,并且说了道:“韩大人,您先喝口水,这水是干净的,我刚才从山下面的溪水里取上来的。”
韩博一边打量着这个人,一边因为渴得难受,匆匆的就接过了水袋子,打开了塞子,猛得就给自己灌了两口。冰凉的水潜入了喉咙里,将那燥热发疼的嗓子眼润湿了不少,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就是在喝水的时候,他也在看着眼前这个人,对方虽然衣衫同样不整,但好歹还算完好,没有那么多破破洞洞。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很是面熟,只不过因为对方脸上黑漆漆的,蓬头污垢,一时半会也看不大清楚。
他喝罢了水,不急着说话,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正是下午,四周是一片荒凉的山区,看不到有什么人烟,也猜不出到底出了鄂州城有多远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惆怅,这才哑着嗓子问了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在韩博面前的那个人先是怔了怔,随即嘿嘿的笑了笑,凑近了面向韩博问了道:“韩大人,韩大人,您仔细看看我,难道你就不记得小的了吗?”
韩博听了这番话,立刻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番,虽然对方样子确实有印象,可是还是记不得起来了。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艰难,说道:“这位壮士,实在对不住了,我脑子有点不清不楚,可能记不得这位壮士了。”
那人哈哈的笑了笑,也没有在意什么,只是说道:“韩大人称呼小的为壮士,倒是让小的受宠若惊了。韩大人,就在几日前,你曾经在汉昌街一个小巷子里与一个小女娃娃一起吃芝麻糊,结果有一个人突然冲上去,抢了那女娃娃的荷包,然后韩大人您拼死就去追这个人。”
他说到这里,故意看了韩博一眼,期待着对方能想起什么来。
韩博确实想到了一些,然后他又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恍然大悟了一番,惊声叹道:“原来是你?你不就是那*荷包的家伙吗?怎么,改邪归正就罢了,为何今日还要来救我?”
那人见韩博记得了自己,立刻激动了起来,拍了一下大腿,说道:“韩大人,您可是说对了,正是小的。”
韩博连忙又问了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为何要救我?”
那人叹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几分严肃,说道:“韩大人,上次小的走投无路,而且又冒犯了李横和秦节度使两家的千金娘子,原本是死路一条的。可是韩大人你非但没有捉拿小的,还让小的把那些银子拿走了,这个恩情与人情,小的怎么敢忘记?”
韩博真是没想到,当初自己不过是怜悯之心,到今天却成了自己性命转折的一个契机。他暗暗的在心里感叹了起来,日后还是要多多好事,关键的时候必定是好人有好报的。不过他看了对方一眼,依然有一些疑惑不解,问了道:“可是,就算是几两银子,你也不至于再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呀。你可要知道,我可是鄂州城那些相公老爷们的死敌,你们帮了我,可就得意开罪了他们,日后不会有好果子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