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囚笼

  董震中午去见李横的时候,根本就没说上两句话,李横便甩袖离去了,他自然不知道韩博究竟犯了什么罪,于是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我还不能确定。”
  牛皋说道:“李横认定韩大都管是谋反和通敌之罪,你说可笑不可笑?”
  董震听了这话,一下子惊讶不已,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借调军粮没有给票引的事,却没想到李横竟然是给韩博安置了这么大的罪名!他简直难以置信,连连的说道:“此话当真?李宣抚相公可有证据?”
  牛皋说道:“证据?李横那厮口口声声说翟相公、徐衙内都找到了证据,可是洒家与他交谈的那一会儿,他什么都没那给洒家看。洒家先前还去了西营,西营那些官员都说韩大都管这些时日都是兢兢业业奉公职守,压根就没见什么叛逆的迹象,你说这事是不是大笑话?”
  董震捏紧了拳头,神色也变得激动了起来,说道:“其他罪名倒是可以理解,偏偏这个罪名,我岂能相信?”
  牛皋接着又说道:“洒家还听说,这事是徐文斌那厮挑起来。洒家可是知道徐文斌是徐文博的弟弟,这小兔崽子一定是惦记韩大都管扳倒了他的哥哥,所以这次故意编排韩大都管呢。可恨,可恨呀。”
  董震一听徐文斌这个名字,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当初韩博护送秦薇、徐文斌来到董家军大营的时候,他就发现徐文斌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甚至比那些纨绔子弟都还坏,若徐文斌是要陷害韩博,这句话说出来自己绝对是相信。
  他重重的锤了一下手,说道:“这鄂州城真是满城的乌烟瘴气了。”
  牛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如此。洒家最见不得就是自己人互相构陷,尤其还是在大敌当前的时候。”
  董震沉默不语了,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原本他还有最后的希望,那就是指望翟宗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却没想到这件事连翟宗也是与徐文斌、李横合谋的。现在,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牛皋忽然问道:“董帅,你可有什么想法。”
  董震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还能有什么想法?那些相公老爷们要致死韩兄弟,咱们这些微薄之人能如何?”
  两个人各自叹息了几分,然后一起出城去了——
  却说李横在气走了牛皋之后,回到了后堂,心中情绪一直不能平息。
  这时,徐文斌和翟宗派来的判官都看出了李横的脸色,于是上前询问了牛皋究竟来闹了什么事。李横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表示自己内心很担忧,这韩博来到鄂州也没多久时间,竟然与董震、牛皋等人关系如此深厚,这不能不让自己提防一番。
  徐文斌听完李横的话,觉得韩博有这么的人缘,心中愈发的嫉妒,所以更强调了一番这就是韩博的罪证,想要策反董震和牛皋。他巴不得韩博早点死去,也好少了一个心中的钉子。
  不过,那翟宗派来的判官却深思熟虑,对李横说了道:“李相公,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了,不管韩博是否有策反的嫌疑,单凭董震与牛皋两个人手里现在的兵力,合起来都有10000之众,再者,如果韩博在西营内部也有这么好的关系,贸然的处死了韩博,只怕会引起极大的军变。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李横听了判官的话,心中思索了一番,想到牛皋刚才的那股脾气,不禁也觉得有道理了。他叹了一口气,沉色的问了道:“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我把这贼厮给放了吧。”
  那判官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件事也容易,现在城里大多的人都不知道李相公为何抓捕了韩博,而那牛太尉也是要求公审此案。所以眼下对于我们来说,就必须要拿出真凭实据,来让众人服气,方才能解决此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韩博来一次公审,让全城所有人都知道这贼厮所犯何罪!”
  听了这话,李横自然觉得有理,但是他也很清楚,这次徐文斌揭露韩博谋反,究竟是不是有这件事,还是很值得推敲的。如果在公审的时候露出了马脚,说不定还会让韩博反咬一口,到时候只怕就后悔莫及了。
  他看了徐文斌一眼,用目光询问了一番。
  徐文斌自然知道李横是担心自己这边证据不充分,或者手脚不干净,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是有些拿捏不定。好端端的搞什么公审,只要先把韩博给治死了,然后把自己准备好的证据一一摆出来,谅也没有人敢在说什么!
  他与李横所担心的一样,生怕公审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自己的哥哥徐文博当初陷害韩博的事件就是前车之鉴。不过他既然把这件事闹到李横这里,自然不能让李横知道自己是诬告,于是也只好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让韩博接受公审,让他死的心服口服、明明白白。”
  李横听了徐文斌这么说,自然就知道徐文斌是有把握了,于是也就放心下来,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韩博接受公审。这件事,徐衙内,就交给你来办,你是揭露韩博的人,公堂审案自然就由你来提出了。”
  徐文斌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在下一定将此时办得妥妥当当。”
  李横笑了笑,说道:“妥妥当当才好。”
  于是,李横打消了今晚就杀死韩博的想法,
  不过徐文斌此刻倒是有些心里没底,如果这件事要弄到公堂上去审理,自己所罗列的证据那可是要经受所有人的验证。他很清楚,这些证据都是编造出来的,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件事捅破了,只怕这一切就完了。
  他倒是有些埋怨起那判官了,等到李横离去之后,他将判官拉到一边,责怪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证据都是假得吗?”
  判官是跟着翟宗的人,而这次陷害韩博的事情是翟宗与徐文斌联手所为,他自然是知道其中内幕的。此时,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徐衙内,这件事在下自然清楚的很,可是你也应该想想,这次抓捕韩博太过仓促,如果处理的不好,难以服众、掉了两个相公的威信那是小事,如果引发了*,那可就担当不起了。”
  徐文斌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就不信就凭韩博,能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他不过才来到鄂州几天时间,牛皋、董震会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如此的人造反吗?除非这两个人都是傻子!!”
  判官摇了摇头,说道:“此话不然。徐衙内你要联想到这去年发生的事情,自从去年北伐失利,连连战败,几个月前连襄阳都丢进去了,军心、民心一直都不稳定。如今鄂州城内的各路将士,大部分都是北方人,思乡心切,心中早就了怨言。如果韩博这件事处理的不能服众,势必会引起更大的影响呀。”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之后,接着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纵然只有三、四成的可能性,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一旦事发了,那可就是不可收拾的。再者,徐衙内你也好好想想,如果这事办成了,李相公和翟相公自然皆大欢喜,可是如果办砸了,那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会是谁呢?”
  徐文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判官说的有道理,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他心里虽然没底,但是还是有几分想法。反正如果是在公堂上开审这次案件,只要把审案的官员套牢了,一切就好办了。此外,他还坚信一点,这件事决不能拖,越快解决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更何况,李横很明显也是想快点了解。
  想到这里,他便决定先回家,找自己的父亲去连夜疏通一下鄂州城内的官员。以自己老爹堂堂观察使的身份,相信鄂州知州以及一些提刑官、按察官都是不敢不卖面子的,更何况这件事的背后还有李横与翟宗两座大山坐镇,由不得他们不妥协。
  徐文斌的老爹徐元志对韩博自然也是怀恨在心,这个无名小卒竟然踩着自己的长子,爬上西营大都管的位置,怎能不让自己痛恨。因此,他在听到徐文斌提及,要去疏通知州府衙一众官员的事情之后,没有做犹豫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徐文斌见自己的老爹亲自出马,也就没多加担心什么,当天晚上一时无聊,竟然决定去李横行辕的地牢里奚落韩博一番。
  此时此刻的宣抚使行辕地牢里,韩博肩膀上带着五十多斤之中的枷锁,脚上、手上都有铁链锁着。他的心情十分懊恼,谁曾想到昨日还是堂堂西营大都管,今日竟沦为了阶下囚,这个世道还真是让人心寒意冷。
  他从早上到现在,都在潜心研究怎么能弄开这枷锁和铁锁,一刻都没有想着坐以待毙。在他的眼里,古代的刑讯工具应该是很落后的,总是能找到破绽脱身。这地牢的囚笼也不过是木头桩子,而且缝隙还很大,只能脱身,自己绝对能钻出去。
  只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办法将双手从枷锁上抽出来,更别说钻出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李横也是下了毒心,一天都没派人送一口水、一碗饭。此时韩博已经是又困又乏,不过却强撑着精神,希望在临死之前有奇迹发生。
  就在这时,地牢的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还没出现,一股冷笑和轻蔑声音却先到了:“姓韩的,你也有今天呀?不过这个日子对你来说也是比较幸运了,竟然让你风光了三个多月。”
  韩博听这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徐文斌,好歹我也是救过你的,你这奸邪小人,不曾知恩图报就算了,却屡屡陷害于我。哼,我真恨当初心软,竟然瞎了眼救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
  徐文斌从地牢台阶上走了下来,来到囚笼前,脸上带着一片得意之色,他笑着说道:“你救我,我自然是感激你。可是当初一路上你要是好好当一个奴才样,也不至于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这都怪你自己,非要逞英雄,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枪打出头鸟吗?”
  韩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徐文斌是故意在奚落自己,以满足其得意的欲望,如果自己现在生气了,反而就正中了徐文斌的下怀。他让自己闭起了双眼,不在理会徐文斌。
  徐文斌出言挑衅了许久,却见韩博纹丝不动,心中也只好讨了一个没趣。他恶狠狠的对韩博留下了一句,说道:“哼,你就在这里等死吧。我一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你不单单丢了命,我还让你遗臭万年,连名字都被载入叛贼之列。哼!!”
  他说完,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地牢。
  韩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倒是笑了起来,自己总算是深陷牢狱之中,也在精神上调戏了徐文斌一番。不过这种快感也只是一时,他睁开双眼,看着地牢唯一的一个天窗,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凄凉的感觉。
  没过多久,地牢的门又打开了。
  只听见一个守卫笑着,说道:“小娘子,这可是要犯,你可不要待得太久哟。”
  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一会儿嘛,卫士哥哥你就放心,我等下就出去来。”
  那卫士又嘿嘿的笑着,道:“好妹子,去吧,记得快点呀。”
  很快,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蹦一跳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很快就来到了囚笼前面。
  韩博接着天窗透进来的亮光,看清楚了来者的模样,竟然是秦薇的贴身丫鬟小枝。他显得有些惊愕,小枝来了,莫不是连秦薇也来了?
  小枝手里提着一个餐盒,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来到囚笼前,蹲下了身子,瞪着眼睛看着韩博,说道:“喂,奴婢的主人派奴婢给你送吃的。”
  韩博一听这小枝非但没有同情自己,相反还是冷言冷语,倒是有些接受不了。他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真是世态炎凉呀。我韩某现在沦为阶下囚,竟然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起了,可悲可叹。”
  小枝听了这话,先是怔了怔,然后板起了脸色来,哼声哼气的说道:“你这叫活该,自作孽不可活。你好端端的堂堂大都管,竟然想着谋反通敌,你的良心真是叫狼狗给吃了。”
  韩博立刻用带着怒火的眼神盯着小枝,他正气十足的说道:“我韩博七尺男儿,行得正站得直,若你这小丫头片子听信谣言,以为我真的通敌叛逆,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哼,我纵然是要蒙冤而死,却在临死之前绝不再受你等之辈的羞辱。”
  小枝第一次见韩博如此大动肝火,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饭盒都险些打翻在地。呆愣了半晌之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奴婢奴婢也只是听老爷说,你是因为谋反才被抓起来,奴婢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真伪。你现在可好,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只会吓唬奴婢这个弱女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