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叫门
董震一方面要为翟宗尽忠,另外一方面也要考虑那2500号难民,于公于私都是需要这一批粮草的。可是他却能为了保全韩博,而选择忍受这两方面的压力,可见其对韩博的信任和期望已经非同小可。
韩博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欠董震的,现在如果不放出粮草,只怕就会欠得更多,这是自己万万担当不了的。
“董帅,十日之内,我将1500石粮草准备妥当,您派人来取吧。“最终,韩博做出了决定,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就说了道。
董震听了韩博这般语气的说话,立刻惊愕了起来,他连忙说道:“韩博,你可明明知道这是陷阱,你为何还要跳进去?”
韩博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董帅,这是不是陷进在下可无法预知,但是在下先前与董帅刚刚立下誓言,堂堂男儿就是要为国尽忠、为民尽心,虽然在下现在谈不上尽忠,但是尽心还是无可厚非的。”
他顿了顿,语气渐渐浓重了起来,说道:“要说这1500石粮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上面要治罪于我,最多是削职而已,我就不相信难道上面会以为我拨出1500石军粮给前线军营而杀我的头吧!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笑,掩饰了一抹不甘心的情绪。
当然,韩博越是掩饰,董震就越看得清楚。董震很明白,韩博从小小承节郎混到今天右武大夫、西营大都管,委实是部容易的,因为这1500石的粮草,韩博只怕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韩博又说道:“董帅,只要我韩博还有一条小命在,报国尽忠不愁没门路,哪怕我就是当一个小兵小卒,照样可以上阵杀敌呢!对于董帅来说,这1500石自然不是小数,2500名新兵等着吃饭,他们可都是前线的兵士呢,这事自然刻不容缓。”
董震深感震动,这一刻他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韩博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客套推辞的话又显得太见外,而如果直接答应下来却又有一些不近人情。最终,他只能叹了一口气,情绪感慨万千。
其实韩博之所以咬牙答应董震愿意放出粮草,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知道这件事在乎就是人情问题,董震的人情肯定是要还的,所以干脆就在这个事情上做个决断好了。此外,如果翟宗真的利用这件事向李横误会自己的话,自己也只能甘愿承受后果,反正鄂州城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早就不想再待下去了。
一旦李横把韩博踢出了西大营,他并非就是无处可去了。相反,他相信董震在这个时候是绝对原因收留自己的。
第一点,董震从调1500石粮草就看出了韩博的诚心和正义感,第二点,董震扩张平胜四厢之际,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无论于公于私都不会不接纳韩博的投靠。
韩博与董震又闲聊了一阵,通过董震的介绍,韩博也了解到了最近齐军的动态。自从上次夜袭齐军大营之后,齐军感到南军力量还是很尖锐的,于是就转入了防守状态,不再考虑继续南侵了。
闲聊之后,韩博还热情的挽留董震在西营吃一段便饭,可是董震一方面为避嫌,另外一方面是新沟那边军务繁忙,因此就提出了告辞。
韩博亲自将董震送到了西营大门之外,直到看着董震上马离去之后,他才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回了大营。刚才与董震谈话的时候,他的确是风风光光表现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可是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在西营建立了威信,现在一下子就面临着荡然无存的危机,自己怎么可能不叹息呢。
不过他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西营这个后勤粮草大营,自然不能与手握重兵的实权要好,而且自己曾经在董家军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将,那些手下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相信如果能返回董家军,一定会如鱼得水。
韩博与董震见面的事情,陈献之和高薛自然是知道的。
当韩博回到西营之后,高薛倒是不疾不徐的迎了过来,笑吟吟的向韩博问了道:“韩大都管,刚才那人莫不是董子宪董帅?”
韩博看了高薛一眼,他当然知道高薛这厮是来试探自己的。这种感觉真是很不爽快,自己已经是堂堂大都管了,竟然还要被两个副使监视,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过他现在还不能与高薛翻脸,只好笑着说道:“高副使果然好眼力呀,没错,正是董帅。”
“哦?韩大都管呀,不是我高薛多嘴,这董震虽然是你以前的上司,但是现在你已经是堂堂大都管了,有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总会有一些奸邪之辈喜欢摆弄是非。正所谓人言可畏,这”高薛表现出一番语重心长的态度,由衷的说了道。
韩博笑着打断了高薛的话,说道:“高副使的心意,我是很明白了。其实先前我与董帅相见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商讨一下关于前线粮草的调遣之事。高副使你应该很清楚,这李相公和翟相公有矛盾,那是李相公和翟相公的事情,齐狗的大军可就在泗州呢,前线将士们的粮草供给可是不能耽搁的呀。”
高薛觉得韩博说的也对,万一真的把断绝供应翟宗部下的军粮,那可真的是要出大事的,更何况李横也没有说过要做这么绝。
“韩大都管,我这也是为你好嘛。呵呵呵呵,反正这档子事,自然是能小心则小心,以免落人口实呀。”他笑呵呵的说了道。
“高副使果然是厚道人,时时刻刻都是替我着想,这份恩情,我可绝不会忘记的。”韩博陪着高薛一起,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高薛听韩博这番话,心中很是得意,嘴巴上却还是谦虚了一番——
从第二天开始,韩博便开始着手调集1500石粮草的事务,1500石粮草可能看上去数量不多,比起二十一世纪电视剧里动辄几百万石的粮草来说,确实是不值一提。
但是管理粮草大营是一向十分讲究的学问,首先粮草入库的时间不同,因此粮草也有新旧之分。每次调出粮草要根据此次输出目的来安排,如果是大型战事,那是无所谓,直接把几十万石粮草全部拖出去。
而一旦是小额的输送,那就先估算输送队伍几天能吃完粮草,如果吃的很快,那就可以把快要过期的旧粮送出去,而吃的很慢,也要根据有多慢来决定调遣什么样的粮草。也因此数量越少,反而就越麻烦。不过这也证明了中国人在古代就有了概率统计学的概念。
当高薛和陈献之问起为何要准备1500石粮草的时候,韩博就说董帅上次要粮,过几天会带票引来取粮,所以先准备好,以免耽误时间。高薛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陈献之也只当这只是寻常公务而已,虽然1500石对西营来说不算小数,毕进旱灾让西营今年的储存并不富裕。
十月初六,1500石粮草差不多准备完毕了一大半,再过几天便能安排输送了。
这天下午,韩博在忙了一大早之后,打算回到厢房去睡一个午觉,这几天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都是十分的操劳,在他的心里一直寻思着1500石粮草派出去之后,该怎么向李横做交代。就在他回到厢房,刚刚躺下来没多久,厢房门被人从外面“啪啪啪”的排响了。
“门外何人?”韩博眼睛带着血丝,刚刚睡着就被吵醒,这是一件很让人不爽的事情。
“韩博,快给我出来!快出来快出来!”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女孩叫声,而且听上去很是耳熟。
韩博怔了怔,这这大宋的天下怎么了,女孩家家的不待在闺中到处乱转悠什么呢?这里可是军营呢?他带着一股强烈的怨念,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依然不耐烦的问道:“谁呀,吵吵闹闹的?哪家大人都不好好管管小孩,真是的。”
只听门外那女子怒道:“呔,韩博,你说谁小孩呢?你快快出来,我与你单挑三百回合,不,五百回合!”
韩博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女孩也太泼辣了,顿时在脑海里浮出了一个人名来!能这般在军营里大呼小叫,而且甚至还口出狂言大战五百回合的人,除了李相公的女儿李三娘,还能是谁?
他立刻觉得灾星驾到,第一个念头是想从厢房的窗户翻出去躲开这小妞,可是回头向来这么做也太明显了,本来自己就已经快要得罪李相公了,犯不着再罪上加罪连李相公的女儿也一起得罪了。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匆匆的跑了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人儿,果然就是那位萌系小萝莉美少女李三娘。
“三娘大驾光临,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在下好亲自去门前相迎了。”韩博带着几分疲惫的笑容,向李三娘客气的说了道。
李三娘今天穿着一身秋装长裙,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贵族小公主似的。一身淡黄色的裙装,将她原本娇小的身躯衬托的很有曲线,唯独不足的地方就是这个小女孩胸脯没有发育成熟,曲线也缺少了一点性感。
“嘿嘿,韩博,你刚才不是还在大呼小叫生气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一副奴才样子了?”李三娘摇头晃脑的窃笑着,贝齿露了出来,显得很是可爱。
“三娘,其实诚实的说,在下还真是有些生气。在下这几天营中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休息,却被三娘你突然驾到吵醒了,换作谁只怕都会有所不悦了。”韩博恢复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慨,正色的向李三娘说了道。
李三娘依然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她将两只小手别在身后,煞有其事的围着韩博走了两圈,然后说道:“哼,你身为大都管,当然营里面的事情要都去管了。你刚才对我出言不逊,我很不高兴,不过我见你很有胆量,所以姑且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和我大战三百回合,我就饶了你。”
韩博看着李三娘这位小萝莉,心中无限感慨:你一个牛流之辈,我如何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而且你现在年不过十四,就算是要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你也受不住呀!他感到很是苦恼,连连的说道:“娘子,这我哪是娘子你的对手呀?对了,娘子,你今日来找在下,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李三娘毕竟年龄小,很快就被韩博转移了话题,她表情恢复了一派严肃,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得出有几分深沉,说道:“嗯,有点事。”
韩博看着李三娘,觉得有些奇怪,三娘应该是那种爱恨分明的人,怎么突然一句话都要分两次说呢?他问道:“敢问娘子,是何事?”
“嗯前天我去找过秦薇姐姐,向她问了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欺负她,然后秦薇姐姐说没有这回事,是小枝胡乱说的。所以所以我今天来找你,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误会你了。”李三娘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半天,总算把一句话说完了。
“原来是这件事呀,三娘你也太有心了,这么点小事,犯不着你还特意过来道歉呢。”韩博笑着说了道,他心里却更是诧异了,原来李三娘还真是爱恨分明的人,对是对、错是错,年纪这么小就如此有原则,长大了估计真能是一代女豪杰。
当然,他压根也没有感到李三娘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相反更像是来踢场子的。
“不行,我误会了你,自然是我的过错,而且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之后也繁复想了好久,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以后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决不可以再任意而为了。”李三娘很认真的说道。
韩博汗颜的笑了笑,说道:“是,是,三娘知错能改,而且能够举一反三,真乃当世女豪杰呀。”
李三娘得意的笑着说道:“那是,我一定会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女大侠!”
韩博点了点头,说道:“嗯,在下自然相信三娘会成功的。”
接着,李三娘看着韩博,韩博看着三娘,两个人竟然没话说了,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韩博真是感到很尴尬,当即又问了道:“敢问三娘,还有其他事吩咐吗?”
李三娘咬着手指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没了。算了,没事了,我先走了。”她说完,转身向侧院的走廊走了去。
韩博看着李三娘弱弱的背影,忽然心中有萌发了一种感觉。
韩博看着李三娘弱弱的背影,忽然心中有萌发了一种感觉,这个小娘子一个人过来,又一个人离去,李相公整日为了与翟相公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照顾李三娘。他能看得出李三娘很孤独,整日幻想着去帮助别人、去行侠仗义,实际上这些举止都是在掩饰一个真相,那就是她才是真正需要人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