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目标
范海成、李彬、方元明等另外四个大都管见一向沉稳、遇事不惊的许都管都变色了,顿时也纷纷惊慌失措了起来。他们连连的起身,学着许都管的样子一起跪倒在地上,向韩博连声认罪求饶。
韩博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俗语你们应当知晓的,却偏偏一点都往心里去,这分明就是把我韩某不放在眼里了!你们以为韩某依靠投机取巧和侥幸,扳倒了徐文博那厮,然后又博得了翟相公和李相公的信任,所以才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所以,你们等皆以为我没有真才实干,徒有虚名而已,对吗?”
“不……不敢不敢,下官岂敢呀!”范海成苦求道。
“是卑职罪该万死,是卑职利欲熏心,恳求韩大都管相公高抬贵手呀!”方元明一边“咚咚”的在地板上磕头,一边声泪俱下的说道。
“韩大都管,如今西营新主上任,人心人心还待整顿,请韩大都管念及我等是西营旧臣,卑职一定痛改前非,不再做这些胡作非为之事,同时同时也能避免西营人心骚乱,也省去了韩大都管后顾之忧呀。”李彬吞吞吐吐的说了道,不过他这番话却显得相当聪明,一方面是求饶,一方面是立誓改过自新,另外一方面是向韩博施压。
韩博冷冷的笑了笑,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从主案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了李彬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李彬只感到这目光简直压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敢抬头,只是伏身在地,甚至袍褶下面的双腿都有了隐隐约约颤抖的感觉。
韩博觉得自己的目的到达了,他确实不是要治这些人的罪,仅仅是通过这些是向这五个少都管传递一种压力。做为一个掌权者,尤其是新上位的掌权者,必须在属下心中建立一种威信,让属下畏惧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控制大权。
“李彬,你莫不是在威胁我?”他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不疾不徐的开口了。
“卑职……卑职不敢,卑职只是……仅仅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请韩大都管相公格外开恩。”李彬战战兢兢的说了道,他额头的冷汗已经如同涌泉一般。
“就事论事?你们以为我资历尚浅,就不敢治你们罪吗?韩某以少都管身份的时候都未怕过徐文博,更何况你们?”韩博冷森森的说道,俨然拿出了一副老大的气势。
他又来到了许都管面前,再次把矛头指向了许都管,说道:“许靖,你曾经随同北伐大军,担任过粮草重任,原本你是最清楚粮草对于军队的重要性,可是你偏偏在来到西营之后,不思进取,反而竟是做出这样苟且之事?”
“韩大都管教训的是,是卑职……是卑职知法犯法!”许靖低声下气的说道,他的心里越来越猜不透韩博了,而越是猜不透,就越是有一种恐惧。
“我且问你,你们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一些皮毛小利吗?”韩博正色的问道。
“这……”许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们之所以偷窃军粮拿出去贩卖,自然而然就是为了获得额外的黑色收入。在鄂州城内有钱好办事,没钱甚至连活下去都有可能很难,纵然西营有吃有喝有住有穿,但对于钱任谁都会觉得越多越好了。
韩博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可知道前线的将士们面对齐狗大军压力有多大吗?你们这些自私自利、鼠目寸光之辈,若是前线失利,这个罪责你们担当的起吗?当然,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全部怪责在你们身上,我已经派人查过,徐文博担任大都管的时候,每月都会克扣下属官员的俸银,到头来你们拿到手上的俸银只怕最多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韩博这几天已经摸清楚了大都管以下所有官员俸禄的事宜,以前徐文博是大都管的时候,经常不来西营,自然也不可能参与倒卖军粮这种买卖,为了能够敛财,自然就拿俸禄来开刀了。不过也不单单是徐文博,甚至也不单单只是粮草营,几乎所有军队、官府都存在上司克扣下属月俸的事情。
几个少都管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现在听到韩博这么一说,所有人立刻有了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难道韩博认为他们情有可原吗?
“韩某从来不信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所以说实话也没有要怪责你们。不过让韩某动怒的是,韩某给了许靖机会,却发现你们其他人根本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然不给韩某面子,继续胡作非为!”韩博语气再次转入激烈,狠狠的瞪了所有人一眼。
许靖心里暗暗窃喜,听韩博这么说,自己倒是有可能会被免责。不过这时他又有了一些担忧,如果单单是自己被免责,另外四个少都管受到处罚,那岂不是会应证了昨天在西凤楼时李彬的猜测吗?到时候只怕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即他连连的说道:“韩大都管,这事全是卑职的罪过。几天前韩大都管发现卑职做出苟且之事,将卑职逮了一个正着,只可惜后来卑职因为心惊胆战,又顾虑到脸面问题,所以…………所有把这件事招摇出去。”
范海成、方元明等人听了许靖这么说,倒是没有多想什么,都以为许靖这人够朋友,现在替他们分担一下罪责,心中顿时感激万分。不过李彬倒是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只是低着声音冷冷哼了一声,权当许靖是假装好人。
韩博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你们五个还真是同出一气、互通有无呀。看来你们倒是惯犯了。”
“韩大都管明鉴,正如韩大都管所说,咱们这些人上老下有小,不像营里的那些押勇,只用混口饭吃就得过且过了,咱们也是要养家糊口呀。徐文博当任的时候,一直都是克扣咱们的月俸,我等也是迫不得已的呀。”范海成连哭带求的说道。
“好,好!那我现在就把话说在前面,我新官上任,却不会不念旧情。从这个月开始,我韩某当任大都管,绝不会克扣、拖欠全营所有人的一分一毫的月俸。但是如果今后再让我发现你们做这样苟且之事,不管是你们,还是你们手下的人,一概算在你们头上,决不姑息养奸!”韩博正色的说了道,他用浑厚的声音带着震慑性,表现出了一副居高临下首领人物的风范。
众人听了韩博这番话,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则是大为惊愕。韩博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想做一个公正清廉的大都管?这岂不是笑话了,现在整个鄂州大到知州相公老爷,小到看门的十足,哪一个不贪污?哪一个不受贿?
韩博看出了这些少都管眼中干的惊讶,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里除了许靖之外,其余的人可以说从来没有执行过随军粮草任务,对吗?”
除了许靖之外,其余四个少都管都微微的点了点头。西粮草大营就等于是一个粮仓而已,除了在兵员急缺的情况下,很少会有西营的押勇负责运输或者跟随军队的。这也是为什么类似西大营这样的粮草营,都会有无数人挤破脑袋想钻进来,一是油水多,二是安全。
韩博接着说道:“我韩某论年龄、论资历虽然远远不及你们,但是却亲身经历过襄阳的惨败。就在两个月前,韩某身处泗州,同样也经历了齐狗五万大军压境。我大宋如此广褒的大好河山,却一寸寸被金狗的铁骑践踏,你们身为大宋男儿不思进取就罢了,你们可知道在前线奋斗的将士全靠着这些军粮来维系吗?”
这番话充满了感情色彩,尤其是许靖这个过来人,立刻就被这话语中的气势所感染了。
许靖自己并不是想做一个腹黑的小人,只是他在前线跟随大军征战多年,耳濡目染了许许多多的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要么是前线将领自己贪赃枉法,临阵畏敌,除了鱼肉百姓、贪污受贿之外,别说抵抗外侮了,甚至都成了大宋的害群之马;要么就是有能力的将领在外奋勇杀敌,可是后方却担心前线抢去功绩,于是从众百般阻扰,胜利的战斗到最后都变成了失败。最终,他在阅尽这些险恶,终于放弃了原来那份热忱和信念。
不过此时出现在许靖面前的韩博,让他忽然感到了心中再次燃起了一种希望。他这种希望并不是因为韩博的一番话让自己感到热血沸腾,悄悄相反,他是结合了韩博来到西营之后的所作所为得出的结论。
韩博刚到西营的时候,也巴结过同僚、奉承过上司,看上去与其他人并无两样。然而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故意利用这些肮脏的手段,来为自己争取更大的权力,而当权力到达一定程度了,就能如愿以偿向自己的目标奋斗了。
许靖在这一刻才明白,原来韩博是一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
“多谢韩大都管开恩,请韩大都管放心,日后卑职等一定奉公职守、绝不贪赃枉法,若再发生今天之事,卑职等人甘愿受罚。”范海成内心虽然也有感动,但是他的感动自然没有许靖那么深刻,不过重要的是这次总算没事了,当即就连连的感恩了道。
另外几个少都管也赶紧学着样子谢恩。
“你们可以走了!”韩博说完话,转过身走回到了主案后面坐了下来。
韩博在威震了五位少都管之后,对整个西营的控制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不过就目前而言,还是没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话语权,毕竟自己现在是李横扶持下的大都管而已,而陈献之和高薛两个人一直就在监视着自己。这些天他又故意与陈献之、高薛等人套了套近乎,时不时还会施以小恩小惠,加以笼络。
其实陈献之和高薛是知道韩博最近整顿了麾下五个少都管,但是在他们看来,韩博不过是因为新官上任、急于表现而已,再加上平日韩博对他们两个人也不错,所以就没有多猜疑什么,相反在给李横汇报工作的时候,很是积极评价了韩博的做为。
进入十月(农历计算)之后,天气总算回归了正常,连续好几个月的高温、旱情渐渐有所好转。在上个月月末的时候,老天爷还开了眼,下了一场秋末的大雨,让旱灾缓解了不少。
韩博坐稳西营大都管的位置足足有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他以“勤奋恪守”为理由,将原本在自己手下做差的提辖鲁文举升任为少都管,正好填补了六位少都管的职缺。这样一来,他总算在六位少都管当中有一位心腹了,日后办起事来都方便了许多。
因为韩博决定不再克扣官员乃至押勇们的月俸,每个月按照原数发放,不过这个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面派下来的饷银总算有所缺少。韩博为了保证自己的威信,他俨然决定不足的月俸从自己的月俸里扣出填补,争取一分不少的发到每个人手里。
这一举很快传遍了整个西营,几乎所有押勇乃至提辖都对这位新任大都管刮目相待,看来这位新任大都管真的是一个正直清廉的人,日后自己可有好日子的过了。其实无论是押勇还是少都管,干那些私窃军粮的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而且还显得畏畏缩缩、见不得光,尤其是现在灾情缓解了,粮草的价格也开始下滑。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做这些坏事,还不如安安稳稳的拿月俸。
没过多久,韩博在西营的威望和名声就奠定了雄厚的基础,押勇们也在私底下传颂他的事迹。清正廉明是必不可少的,更总要的还时常会亲自夜巡、体恤下属。
只是虽然西营内部一片大好的形式,但是在西营外面,却有两股不同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对韩博觊觎已久,时刻都想置他于死地。
翟宗一直以为自己的气量要比李横大得多,结果事实证明他错了。自从韩博从他的人转眼变成了死对头李横的人之后,这些时日里他就一直琢磨着该如何打击这个叛徒。对于他来说,打击了韩博,不单单能解心头之恨,同时也是对李横势力的打击,正所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起初的一个月,翟宗并不是不想立刻着手对付韩博,只不过因为他实在没想到什么办法,而且韩博刚刚上位不久,贸然的去对付这个人,非但不能有效打击李横,相反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直到九月末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翟宗的行辕,向他献上了一个计策之后,他才决定开始自己的计划。
这个向翟宗献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文博。
可是以徐文博现在的身份以及他本人的智商,陷害别人的计策怎么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要知道几个月前徐文博就是在陷害韩博的时候,被韩博反打了一耙子,结果差点连小命都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