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大胆狂贼

  最后,他看向陈副使,补充道:“在下之所以知道丁号粮仓少二十五石粮草,是因为在下等王贵他们走后,从这座粮草取了二十五石粮草,补还到卯号粮草。在下一个人搬了这么多粮草,可真是累坏了呢!”
  一席话讲话,前堂上顿时一片惊呼,原来王贵这厮竟然是贼喊抓贼!
  不过徐文博在听完话之后,立刻喝道:“韩博,你既然昨天晚上看到了他们行窃,为何当时不举报,反倒要装模作样拆东墙补西墙,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顿时让所有人以为韩博故意耍阴招,要反害王贵和杨孝武。
  韩博却不慌不忙,淡然自若的笑了笑,说道:“因为卑职知道,王贵和杨孝武绝不是想陷害卑职的真凶,而是受人指使而已。所以卑职将计就计,就是要引出这个幕后真凶!”
  韩博这句话更有杀伤力,不过杀伤的对象只有徐文博、王贵和杨孝武三人了。
  “你,你有何证据!”徐文博怒喝道。
  韩博看出徐文博的性子很冲动,而且也绝不是那种脑子好使的人,这时候徐文博表现的越激动,周围的人就越能发现其中蹊跷。他淡淡一笑,将自己昨天下午看到王贵和杨孝武收受黄干事银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还强调黄干事是给了五两银子。
  徐文博脸色顿时苍白了,而王贵、杨孝武两个人更是连胆都快吓破。徐文博立刻向王贵和杨孝武暗示了一眼,示意他们等下不要乱说话。
  “现在事情很明显了,王贵和杨孝武最开始冤枉在下,刚才又说是误会,现在在下把真相告知了诸位,诸位应该了解整件事情的缘由了吧。”韩博最后发表了一番话,然后颇有深意的看着徐文博,故意让对方感到压力。
  “那韩都管,你可有证据证明陷害你的幕后真凶是谁?”高薛这时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韩博指的是徐文博,不过却故意在“证据”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韩博淡然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贵和杨孝武,说道:“他们两个不就是认证吗?只要让他们供出黄干事是谁家仆从,便能知晓陷害在下的幕后真凶了。”
  王贵和杨孝武背后冷汗连连,偷偷的向站在一旁的徐文博瞟去一眼。他们现在之所以不敢把徐文博供出来,是因为知道徐文博背后好歹还有一个观察使老爹支持,就算供出来了徐文博只怕也会有办法开脱,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你们看徐大都管作甚?怎么,难道是徐大都管指示你们的吗?”韩博冷冷的说了道。
  “韩训武,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竟敢污蔑本都管?”徐文博怒道,他的脸色已经有了苍白的痕迹,然而在声势上依然强硬。
  “徐小相公误会了,在下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既然如此,那不如将王贵和杨孝武交予在下来审理,在下只需要半天时间,保准让他们供出真凶。”韩博目光阴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就像是饥饿的老鹰盯着小鸡似的。
  王贵和杨孝武虽然不了解韩博有什么手段,但是从韩博那自信满满半天之内可以迫使他们说出真相的承诺当中,他们内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
  徐文博冷冷哼了一声,说道:“韩博,你把我这个西营大都管当什么了?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亲力亲为。来人,将王贵和杨孝武押下去。”
  守在前堂门外的几个士兵立刻走了进来,就要将王贵和杨孝武带走。
  韩博没有动声色,他在等一直没有说话的翟宗。如果翟宗不肯表态,那就表示翟宗还是不信任自己,而自己也不可能公然违抗徐文博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文博带走王贵和杨孝武。
  可是事实似乎有些出人意料,韩博一直坚信翟宗会把赌注放在他的身上,可是就在王贵和杨孝武被拖到了前堂大门外了,翟宗依然沉着脸色一言不发。他心中渐渐有了凉意,翟宗不开口那么自己自然是得不到信任了,相反自己与徐文博梁子已经结了下来,如果这次摆不平徐文博,那日后必然没有好果子了。
  情急之下,他忽然大笑了两声,冲着前堂大门外王贵和杨孝武的背影喊了道:“看来,你们时日不多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指望能活过今日么?”
  “韩博,你什么意思?”徐文博怒道。
  “卑职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韩博既然已经决心与徐文博对着干,自然不怕得罪的更深一些。反正大不了自己连夜卷铺盖跑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鄂州城内只怕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
  徐文博不打算与韩博废话下去,他现在好歹恢复了几分信心,既然翟宗不帮韩博,那么这次事情必然不会再掀起多大的风浪。日后要想除掉韩博,机会多得是。当即他只是对前堂门外强调的命令道:“将他们两人关入西营监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人都不得靠近。”
  这时,原本一直闭紧牙关的王贵和杨孝武忽然开始挣扎了起来,两个人扯着嗓子向堂上喊了道:“翟相公救命,翟相公,小底愿意说出真凶是谁,求翟相公救命呀。”
  “翟相公,小底只是受人指使,请翟相公开恩。”
  王贵和杨孝武在听了韩博故意说的那番话之后,心中已经有了担忧。其实这种担忧并不是现在才有,从韩博洗脱罪名开始,他们就已经有了阴影。徐文博为了保全自己,会不会把他们灭口呢?刚才徐文博已经下令将他们关在西营监房,而且还是除了徐文博本人之外谁也不能靠近,也摆明就是要暗害自己了。
  徐文博不仁,他们何必有义,与其就这样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将徐文博拉下水做个陪葬。就是在这种求生并且愤怒的心理作用之下,才促使了他们从沉默到反抗的决心。
  这一变故,立刻让前堂上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徐文博勃然大怒,然而不管怎么说,王贵和杨孝武突然聚变并没有指名点姓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个时候如果表现的太过激烈,反而会适得其反。他先看了一眼翟宗,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却没有急着说话的意思,而其他人纵然脸色大变,也不敢乱说话。
  当即,他认定了翟宗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于是胆子大了起来,转身快步冲到了大门外,挥起手一巴掌就抽在了王贵脸上,顺便还飞出一脚踢在了杨孝武的要害部位。他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出手之重自然不言而喻。王贵当场被打掉了两颗牙齿,嘴巴里溢出了一股血沫,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至于杨孝武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上,因为疼痛不断的抽搐着,额头上冷汗涔涔。
  “哼,尔等贼厮,明知罪孽深重,竟然还妄想胡言乱语以求脱罪?本大都管就告诉你们,你们什么也别想奢望,这件事本大都管一定会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养奸。”在出手教训了王贵和杨孝武之后,徐文博倒是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样子,气焰十分嚣张的说了道。
  在徐文博看来,只要翟宗不说话,自己绝对有把握顺利解决这一切。
  “将王贵和杨孝武给我押下去严加看管。”徐文博又命令了道。
  前堂大门外,那几个士兵马上遵照命令,将受伤不轻的王贵和杨孝武两人拉走了。
  韩博感到心中一股怨气再也压制不住了,翟宗这厮简直太势利了。他原来还在翟宗替自己出头的时候感到欣慰和感激,毕竟还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翟宗肯继续力挺自己对付徐文博,日后倒会真心实意为翟宗效力。可是现在看来,翟宗根本就不是自己效力的这块料,这个死胖子简直与徐文博是一丘之貉。
  在这样证据明摆着的情况下,如果还让徐文博逃脱了,咽不咽下这口气是小事,只怕徐文博甚至翟宗日后都会看不起自己了。更重要的是,徐文博肯定还会用更阴毒的方式陷害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像昨天那么幸运就不好说了。
  “慢着!”沉思了一阵之后,韩博终于决定爆发一次。他厉声的对前堂门外那几个正要押走王贵和杨孝武的士兵们呵了道。
  士兵们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先停了下来。
  “韩博,你想作甚?这件事本大都管自有主张,你莫不是要抗命吗?”徐文博没想到韩博这厮竟然还不死心,很明显翟宗都不会再帮韩博,韩博即便还想要纠缠下去,也只会让在场所有人都认为其太不识时务。
  韩博根本没有理会徐文博,而是径直的走到了翟宗面前,先前讨好尊敬的语气荡然全无,而是一种冰冷冷并且赤裸裸的威胁,说道:“翟相公,王贵和杨孝武既然点名要向您指认真凶,为何您却无动于衷。莫不是翟相公您已经推定了真凶是谁,所以才会如此故作深沉,然后另外再办吗?”
  他的这番话弦外之音很明显,就是在暗指翟相公明明知道真凶,却背地里想要包庇真凶。
  翟宗先是被韩博说话的语气刺激了,而后又听完了韩博的一番话,心中怒火徒增:你这个小小训武郎,竟然也敢和我讨价还价,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翟宗还没说有开口大骂,他手下的那些武将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站了起来,纷纷指责韩博胡说八道、胆大放肆、目无尊长等等,更有甚者还欲拔出佩剑来击杀韩博。
  “韩博,你这胆大狂贼,连提拔你的翟相公都敢谩骂蔑视,你该当何罪?”徐文博在看到韩博向翟宗抱怨的时候,心中不由大喜。韩博一旦触怒了翟宗,只会让他自己越来越不利,说不定自己不用出手,这厮就已经自取灭亡了。
  “在下是胆大狂贼?在下不过是为了找出幕后真凶而已。翟相公既然你不愿意接手这件事,那么在下自然不敢强求翟相公作甚。”韩博沉重的说道,然而他的眼神却如同一只饥饿的猎鹰一般。
  “你还想作甚?”翟宗终于开口了,因为他从韩博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异样。
  “翟相公,在下是绝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如果翟相公你管不了,鄂州城内未必就没有其他人可以主持这个公道。在下就不相信,李宣抚相公也会像翟相公你这样居高自清、袖手旁观了!”韩博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翟宗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不过他却习惯性的保持了沉默,只有一双盯着韩博的眼神闪过了极其复杂的神光。按理说,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会以为他要暴怒了,可是他自己内心却是很清晰的。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简单,从一开始设计诱出王贵、杨孝武自相矛盾,到刚才自己一言不发的时候故意旁敲侧击,转变现场的局势。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还是现在,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懂得利用李横与自己的矛盾来进行威胁。
  在鄂州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翟宗要做的事,李横肯定会想法设法来阻扰;相反翟宗不愿意做的事,李横反而非要做到底。
  如果韩博这个时候去找李横,李横十之八九会为韩博说话。这样一来,李横到头来不单单能够获得执法公正的美名,也能将原本是翟宗这一边的韩博拉拢到他那边,同时还对翟宗进行了一番打击,真可谓是一石三鸟。
  这时,翟宗的几个手下再也忍不住了,先前他们大骂韩博以下犯上,现在则开始责骂韩博背信弃义、忘恩负义。虽然他们气势汹汹,可是在一旁的徐文博却紧紧的捏了一把冷汗,因为徐文博很明白李横与翟宗的关系。
  翟宗的手下这次大骂没有持续多久,翟宗忽然一伸手,制止了手下们责难的行为。
  “来人,将王贵和杨孝武带回堂上。”他正色的说话了。
  韩博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已经让翟宗感到压力了。
  徐文博一下子仿佛跌进了深谷,脸色苍白不已,连忙说道:“翟相公,这件事这件事在下一定会亲力亲为,给翟相公一个交代。”
  翟宗脸上一片冷漠,说道:“某家现在倒想听听王贵和杨孝武有什么话可说。”
  徐文博还想找一些话来挽回局面,可是前堂大门外的士兵已经把王贵和杨孝武带到了堂上。这时王贵和杨孝武两个人从刚才的伤痛中恢复了过来,在被带回堂上那一刻起,他们就意识到事情有转机,总算有机会了捡一条命了。
  “翟相公,这一切都是徐文博指示小底两人陷害韩都管的,徐文博是大都管,小底两人也是迫于这厮的官威所以才不得不做呀。”王贵刚被跪在堂上,就忍不住指着徐文博叫了道。
  “是,是翟相公,就是徐文博。他派徐府的黄二给小底两人各派了五两银子,让小底陷害韩都管。”杨孝武也连连的哭喊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