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阴招
当即,他悄悄的走了过去,发现这三个人当中有两人是认识的,他们都是在自己手下干事的提辖,一个名叫王贵,另外一个名叫杨孝武。至于第三个人穿着一身下人的装扮,不过从衣服料子上可以看出,其家中的主子非富即贵。
韩博故意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没有现身让这三个人发现自己。只见那下人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个荷包,递到了王贵和杨孝武手里,然后口味极其高傲的说道:“两位提辖,这是我家主人给你们的订金,事成之后还有另外的奖赏。记住,事情别干砸了,要不然别说拿不到奖赏,仔细你们的小命”
“黄干事您就放心吧,不就是这么点小事情吗?咱兄弟俩保准不会出任何差池。”王贵贼兮兮的笑着说道。他赶紧接过了一个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三锭成色十足的银子,当即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最好了,大家都愉快。好了,我先走了。”那黄干事得意洋洋的说完,转身就向假山另外一边走了去。
王贵和杨孝武还在后面殷勤的点头哈腰道:“黄干事走好,走好。”
待黄干事走了之后,两个人聚在一起低头私语了一番,然后匆匆的离去了。
韩博这才从走廊柱子后面闪出身来,神色显得一片凝重。他暗暗寻思:这黄干事什么来头,给王贵和杨孝武银子是要做什么事?虽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毕竟王贵和杨孝武是自己的副手,万一他们两个闹出什么事故了,或多或少都是要牵扯到自己了。
真是多事之秋!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今晚回到厢房后找这两个人谈谈,可不能让别人给陷害了。
韩博来到前院,向左都管副使签了押,刚准备返回厢房去休息,却听一旁的右都管副使高薛喊了道:“韩都管稍等,大都管相公刚才在我来支会韩都管一声,说韩都管来了之后,让你去后面的公房找他。”
韩博迟疑了一下,徐文博终于要见自己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有劳高大人了,我这就过去。”
来到后面的公房,徐文博穿着一身官服正坐在大案后面批示一些粮草的账文。在听到门口的侍卫通报韩博前来拜见之后,他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微微颔首应道:“让他进来吧。”
韩博暗暗提了一口气,徐文博既然是徐文斌的哥哥,只怕自己今天难免要吃点苦头了。他走进了公房,向徐文博行了一礼,道:“卑职韩博,见过徐大都管相公。”
徐文博没有把目光从桌案上的账簿上挪开,脸色一片冷漠,问道:“韩博,你可知道我是谁?”
韩博怔了怔,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都说了见过徐大都管相公了,难道还不知道你是谁?他让自己保持镇定,笑道:“徐大都管您在说笑吧,卑职岂能不知道您是谁呢?”
徐文博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韩博,我想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是徐文斌的长兄了。”
韩博心中一寒,徐文博这么说,摆明就是要为他的弟弟徐文斌出头了。他暗暗骂道,这姓徐的莫不是要公然的公报私仇了?他让自己的脸色呈现漠然,一言不发。
徐文博搁下了手中的毛笔,不再批阅账簿了,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韩博。好一会儿之后,他缓缓的开口了:“韩都管你切莫误会,要说韩都管之所以能升任到现在这个职位,其实还是因为我那愚弟央求家严保举你。我那愚弟可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半个月前若非韩都管你出手相救,只怕他早已经死于齐狗之手了。正所谓知恩图报,所以我那愚弟一直惦记着韩都管呢。”
韩博暗想:以徐文斌那纨绔小子,我得罪了他,他岂会不思报仇呢?他微微欠了欠身,应答道:“徐小相公说笑了,徐衙内的这份恩情,在下必不敢忘。”
“虽然你对我那愚弟有救命之恩,但是我有言在先,西营是粮草重营,如今战事未解,粮草事关鄂州安危,决不能有任何差池。你以前是在外将兵之人,对粮草之事可能有所不了解,不过这绝不是疏忽的借口。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告诫你,日后多用心做好分内之事,若是出了差错,我是绝不会念及任何情面。”徐文博语气刚正不阿,就像是正在开庭审案似的。
韩博听完徐文博这番话,心中很是奇怪,按照徐文博这番话的意思,那就是徐文斌并没有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反而是极力报恩推荐自己升官。至于徐文博则想表示自己是一个公正无私的大都管,不会因为自己救了徐文斌日后会横加照顾。
可是这是真实的意图吗?
韩博绝对不相信徐文斌是一个正派人,而且眼前这个徐文博似乎也显得太过做作。不过这些想法当然不能表现在脸上,他连连的说道:“徐小相公的教诲卑职一定会铭记于心,卑职必当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
“很好,今日我就只与你说这些了,还望你好自为之。我公务繁忙,你自行退去吧。”徐文博说完,再次拿起毛笔开始批阅账簿。
韩博告辞退出了公房,在返回侧院厢房的路上,他心里很低沉,总觉得徐文博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叫过去,却只说了一堆无关痛痒的废话,这似乎太不正常了吧。
回到厢房,他刚坐下来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西营里都不是外人,所以韩博没有询问来者是谁。
房门推开,走进了两个人,正是韩博手下两位提辖王贵和杨孝武。这一下子让他更是纳闷了,自己刚想等下去找这两个人谈话的,没想到他们反倒自动登门来了。
“哦,王提辖和杨提辖,有什么事吗?”他决定先不动声色,很自然的问了道。
王贵笑吟吟的走到韩博面前,用一种奉承的语态说道:“韩大人,不知道您今晚可有公务要办吗?”
韩博说道:“哦,今日并不繁忙,问这个作甚?”
王贵继续讨好的笑道:“韩大人,您是新官上任,咱们两个为您打副手的这些天只顾着忙了,还没孝敬过大人您呢。其实咱们这些小提辖月俸也不多,那些惯例可能使不来,不过咱们心意还是要表示的,所以今晚在西凤楼摆了一桌酒宴,请韩大人笑纳。”
韩博怔了怔,请我喝酒?下午这两个人刚从那黄干事手里接了银子,晚上就来请我喝酒,这莫不是太巧合了?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不过脸上照样挂着笑容,说道:“哎呀,你们两个还真是有心呀。不过咱们身为军职,贸然离营不大好吧。”
“韩大人,这您就放心吧。咱们西营又不是什么驻外的粮草队,只是负责管理粮仓而已,我们这些小提辖平日能自由出入,何况您这个都管大人呢?”一旁的杨孝武说道。
“原来如此呀,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有心,我岂能不赏脸呢?对吧?”韩博笑着说道。他想连大都管徐文博都可以做在外面,离开大营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虽然王贵和杨孝武很可疑,不过自己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耍什么花招。
“韩大人赏脸,咱们这些做小底的可就安心咯。”王贵眯着眼睛笑着,趁机他还与杨孝武对视了一眼。
韩博换了一身便服,然后就跟着王贵和杨孝武从西营侧门出去了。
西凤楼是鄂州城内小有名气的酒楼,虽然眼下战事未止而且尚且处于灾荒,但这家酒楼照旧开门营业,可想而知在城中是有大人物幕后支持的。更何况西凤楼距离西营不远,想必酒楼的食材或多或少也有来自西营的成份。
王贵早就在酒楼二楼订了一间雅间,三人坐定之后,就匆匆的上酒上菜了。酒宴上,王贵和杨孝武先是客套的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是轮番敬酒。
韩博起初还是很随意的喝,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从来没喝过古人的酒,所以就贪杯了一些。不过到后来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喝的脸红脖子粗了,王贵和杨孝武两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要说这古代酒的度数可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厉害,自己都喝出反应了,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如此淡然?
当即他留了一个心眼,王贵和杨孝武再次敬酒的时候故意观察了一番。原来两个人喝酒的时候故意只喝小口,然后趁自己仰头喝酒之际,再把酒杯倒满,这样就当作是新满上的一杯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两人是故意在灌自己。
韩博马上又联想到了下午撞见王贵和杨孝武收受黄干事贿赂的事,莫不是那黄干事就是让他们两个向自己使阴招?可是这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灌醉之后还有什么下文?那黄干事究竟是什么人?
短暂了寻思了一阵,他决定将计就计。
韩博了解到了王贵和杨孝武的真实意图,于是在接下来的喝酒时,故意也有所保留。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要骗一骗古代人,那还是小意思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佯装酒力上头,再也喝不下去了,紧接着一头栽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王贵和杨孝武见韩博大醉之后,先试探了一番,确定真的是不省人事了,才赶紧结付了酒钱,将韩博扶回了西营。回到西营,他们二人尽量避开巡逻的士兵,然后将韩博送回了厢房。
韩博从始至终都在装着睡觉,直到王贵、杨孝武将自己放到床上,然后一言不发离去,才一下子坐直了起来。他跑到厢房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两个人的脚步声已经走出院子,才打开房门悄悄的跟了出去。
王贵和杨孝武神色很匆忙,出了侧院之后便径自的向西区粮仓去了。韩博紧紧的跟在后面,同时在心中也猜测万千,究竟这两个人要搞什么鬼。来到西区粮仓的门口,这里原本是应该有守卫的,可是这时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王贵和杨孝武就这样毫无阻拦的走进了粮仓大院。
韩博暗暗骂道:老子下午刚安排丙字号兵房的人接管西区防务,怎么堂堂粮仓大门口却没守卫?人死哪去了?
他将疑问埋在心里,继续跟着王贵和杨孝武。进到西区粮仓之后,他忽然看到王贵和杨孝武两个人与四个丙字号兵房的押勇会面,六个人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一起走到了一个粮仓后面,没过多久,他们竟然推着一辆装满粮草的板车走了出来。
直娘贼,竟敢监守自盗?韩博暗暗吃了一惊。他估算了一下,这满满一辆板车上的粮草,最起码有五十石,这数目可绝对不算小了。
王贵、杨孝武和另外四个押勇推着板车匆匆的向正门这边过了来。
韩博这时候如果站出来拦住他们,必然算是人赃并获、逮个正着,可是他忽然脑海中闪出一个想法,王贵和杨孝武如果能联络押勇一起盗走粮草,为何非要先把自己灌醉呢?他虽然是新官上任,可是一般晚上还是很少会出来巡营,对方完全可以不用多此一举。纵然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五十石粮草推出能卖几个钱?今天下午王贵和杨孝武不是刚收了贿赂吗?他们缺钱?
很快,他有些明白了过来。如果把今天下午自己遇到王贵、杨孝武和黄干事的事情,以及徐文博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再加上现在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不难猜出一个阴谋的轮廓。这是要陷害自己!
很明显黄干事是徐文博或者徐文斌派来买通王贵和杨孝武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后再窃取军粮。而徐文博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其实就是先丢一块探路石,把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今晚粮草失窃的事情上报了上去,他就有理由重罚自己了。
韩博冷冷的骂一句:好你个徐文博,好你个徐文斌,原来你们还真是要阴老子。
他庆幸自己发现了这个阴谋,不过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即,他悄悄的从西区粮仓的大门外退了出去,躲到走廊外边的假山后面,一直等到王贵和杨孝武他们把粮车从自己眼前推走。
哼,你们阴老子,老子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阴招!
在这些人离去之后,韩博从假山后面现身出来,然后匆匆的跑进了西区粮仓——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蒙亮,韩博还在厢房里呼呼大睡,忽然厢房外面传来了一阵吵杂声,很快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了。一队士兵匆匆的冲了进来,他惺忪的睡眼还没来得及睁开,整个人已经被架着拖到了厢房外面的庭院里。此时侧院里站满了许多人,有士兵,有被惊醒过来其他厢房的提辖,还有左右两位都管副使以及另外几位少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