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咸鱼的胖子上

  “176斤,文仔,瘦咗,回家南乳蒸五花肉,连吃一个月,争取补回来,”一名治安员正在调笑药店门口称重的另一名治安员。
  胖子阿文苦笑着下了体重秤,进派出所治安队两个月,从巡逻到出警,从定岗到便衣,阿文像陀螺一样被人抽来抽去,哪个组都不待见他。
  因为阿文在上班的第一天,举报了同组的治安员陈四慎,捅破了行业里的一些潜规则,所以他成了被排挤的对象。(详情请看第二卷《限期七天》)
  阿文觉得自己没错,从小自己就喜欢警察,小时候亲眼目睹凶暴的父亲被警察训得低头哈腰,再不敢抽打自己和母亲,阿文就决定长大了要当警察。
  可是高中得了皮质激素代谢紊乱,除了学业下降,体重猛增,最大的影响就是阿文的警察梦碎。
  在一所三流大学念了四年书,在社会上兜兜转转打了几份工,阿文看到了派出所面向社会广招治安员的招聘启事。
  阿文第一次去求了当过兵的父亲,父亲在阿文的眼中一无事处,除了喝酒就是在村里吹牛,以前还爱家暴,被自己的一个当警察的战友狠骂一顿后,有所收敛了,虽然还是经常开口骂人,但没有动过手了。
  “当差佬?你个傻仔,当个收租佬不知几好,”阿文的父亲黄炳林醉熏熏的躺在摇椅上,跷着二朗腿,再没有一丝退伍军人的味道。
  黄学文的家庭条件其实不错,他家是本地农民,沾了开发的光,获得大笔土地转让金,每年村里的分红就够一家人生活了,父亲黄炳林结婚的时候,母亲娘家陪嫁了一幢七层小楼,改成出租房,母亲也是不工作,每月去收一次房租,然后就在村里打牌。
  可能在很多人眼中,这就是梦寐以求的状态,非常完美的生活了。
  之所以只说了个不错,那是因为比对的对象不同,黄炳林村里除了少数他这样没有追求的人,大多数人顺着改革开放的浪潮,乘风破浪,他们有资金,有政策,下海又早,站到了生活的另一个高度,资产几十亿的有,全国政协委员的也有。
  言归正传,谁能想到吃个炒粉也没钱给的黄学文是个这样的家庭。
  黄学文念大学以后,就再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给他钱他也不要,出了社会以后更是坚持每月给家里交一千元生活费,弄得母亲陈秀娣哭笑不得。
  别人家都是望子成龙,唯有黄炳林家是望子成虫,天天怂恿着阿文不上班,回村当个收租公。
  “你就说帮不帮忙吧!”阿文闷声闷气的对黄炳林说道。
  “嘿,你个衰仔,帮唔到,”黄炳林也上脾气了。
  阿文转身就想走,陈秀娣一把拽住儿子,“阿文,治安员又遭人骂,工资又低,你现在超市卖电脑不好吗?不用风吹日晒。”
  对于母亲,阿文态度明显不一样了,“妈,你不懂,那是我的梦想。”
  陈秀娣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逆来顺受,这些年黄炳林脾气好多了,儿子长大懂事了,也渐渐开始有些话语权了。
  “你不是有战友在公安局吗?阿文大学文凭,年龄也符合,你给说说去,”陈秀娣说道。
  “不去,现在外面多乱,前天菜市场打架砍伤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黄炳林答道。
  “是啊,儿子,还是换一个梦想吧,”陈秀娣叛变了。
  “我不怕,我学过咏春,”阿文意志很坚定。
  “要不老黄你还是帮忙说说吧,儿子学过咏春,”陈秀娣这是毫无立场。
  “他那叫咏春?被隔壁素英拿鸡毛掸子追了三条巷子,”黄炳林不屑的说道。
  “我是好男不跟女斗,”阿文急了。
  ……
  终于大家都说出火气了,黄炳林一拍摇椅吼道:
  “说破天老子也不答应!”
  阿文气急败坏,扯下墙上的一个相框,猛的砸到地上,
  “就不该来求你,我自己去应聘。”
  老式的玻璃相框摔得稀碎,到处是玻璃残渣,一张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黄炳林陈秀娣抱着胖乎乎的阿文,笑得很开心。
  这是儿子阿文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第一次砸东西,两口子都有点懵。
  陈秀娣喃喃的问道:“儿子,梦想这么重要吗?”
  黄炳林也怂了,毕竟就这一个儿子,不过嘴还硬着:“衰仔,干嘛一定要当治安?”
  “因为我不想跟你一样,做条咸鱼,”阿文吼完,转身跑了。
  黄炳林烦燥的站了起来,看着开始清扫玻璃渣子的陈秀娣,大声吼道:“都怪你,天天咸鱼煲茄瓜,咸鱼蒸肉饼,儿子说我身上咸鱼味儿重,我说这小子跟我老不对付,冲凉,即刻冲凉。”
  阿文在父亲警察战友的帮助下,顺利进入永兴派出所,穿上了他期待已久的蓝色制服。
  这两个月自己的第一个搭档陈四慎成了派出所的风云人物,一飞冲天。
  阿文不喜欢陈四慎,长的人模狗样,跟社会上的混混喝酒划拳,称兄道弟。
  现在阿文又被调到巡逻组,新的搭档叫陈德才,阿文很满意,听听这名字就知道,德才兼备,挺和善的一个人。
  对讲机传来了所里呼叫巡逻组前往西兰宾馆的指令,陈德才眨眨眼:“阿文,上车。”
  巡逻摩托车没开多远,陈德才一握刹车,转头说道:“等我一下,我撒泡尿,”陈德才一蹬脚架,啪,头盔掉地上。
  “捡一下,”陈德才翻身下车。
  阿文胖,弯腰很费劲,好一阵儿才捡回头盔,过了一会儿,陈德才回来了,接过头盔,打火发车。
  “哎,地上手机是你的吗?”陈德才从反光镜中看到了地上有一个手机。
  阿文一摸兜,一转头,还真是自己的手机,赶紧下车捡起来放好,说了句:
  “谢谢,陈哥,”
  “没事,”陈德才微微一笑,不过笑容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摩托车加大油门,直奔西兰宾馆。
  等阿文他们到了西兰宾馆,已经有几辆警车和许多警察治安员了,现场领导阿文认识,永兴所负责扫黄打非的副所长。
  副所长脸色铁青,这是一个盯了很久的场所,藏污纳垢,今天布置周密,正准备收网抓人时,里面的人突然通过暗门往外跑,要不是事先准备的警力充足,今天很可能一无所获,但这说明一个问题,西兰宾馆有人在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