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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忙活着的时候,方莹玉就那样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仿佛屋内一切都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但风天还是注意到了,她眼睛里的瞳孔偶尔在一张一缩。
风天嘴角微微一扬,有点反应就成,他让况廖站到方莹玉身后,伸手按住她的两个肩头,并提醒他,如果有感觉到反抗,不妨加大力量,务必不能让小姑娘身子离开椅子。
当况廖在椅子后面站好后,风天端着盛了血的碗走过来,况廖估计碗里的血就是那只鸡的,不禁颇感惊讶,刚才他就出去转了一圈,时间并不长,居然一点声音没听到就把那鸡宰了?
只见风天咬了咬牙,将自己的中指伸出放嘴里,运了半天的气,又拿出来,伸着中指递到况廖面前,气得他差点挥拳揍他,不过拳头还没攥起,便听风天说道:“麻烦你,扎破它好不?”
“呃……”况廖微微一怔。
风天有些懊恼地补充道:“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真下不了决心咬破手指。”
况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按风天的要求,从他包里找出根银针,用力朝他的中指扎了下去。
“嗷……”风天怪叫一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将自己手指上的血往碗里挤了几滴。
“要不要创可贴?”况廖嘲笑他。
风天没理会他,甩了甩被扎的手,又放嘴里嘬了几下,这才用食指蘸着碗里的血,分别在方莹玉眉心、人中、两手手心以及两脚的脚心各点了一下。
就在风天刚在她脚心上点完血点之后,况廖明显感到小姑娘身子哆嗦了一下,风天抄起早放到一旁的那假二锅头,咬开瓶盖,往方莹玉的头顶百汇穴处倒了一下,然后又倒下鸡血,顿时,酒精混合着鸡血顺着方莹玉头顶流下来。
就在这时,风天掏出一小瓶香灰,往方莹玉头上一撒,然后大叫一声:“方莹玉!”
话音还未落,方莹玉突然开始吼叫起来,全身不住颤抖,况廖双手正按着她的肩头,立时感到她正努力挣扎,仿佛是要挣脱开他的两只手,而她此时的吼叫声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十来岁小女孩应该发出来的,即便他在椅子后面,也能看到方莹玉脖颈上突起的血管,而她的小脸因为努力喊叫也已经涨得通红,再加上她脸上的点点血迹,以及扭曲的表情,就算屋内灯光大亮,也让人看得不禁胆战心寒。
而就好像是应景一般,原本屋顶上亮着的吊灯,在她发出吼叫声不久之后,便闪了两下,只听“噼啪”一声,灯光便熄灭了。
况廖只觉得方莹玉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那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正常小姑娘爆发出来的,他不由得用力全力按住她的双肩,而这时,方莹玉突然双手一抬,两只手一下子便攥住了况廖的手腕处,整个身子如过电般不住大力抖动,奇怪的是,她只是上半身在颤抖,双腿却像是没有知觉似的一动不动。
况廖估计是和那拴着她两腿的红线有关,心里不禁埋怨风天,怎么不干脆把她双手也捆上。
只是短短一会儿功夫,方莹玉的声音都因为不停拔高而变得岔音,但她依然没有打算停止,正这会儿,房门外有人开始用力砸门,况廖猜测极有可能是方家夫妇听到了自己女儿惨叫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打算进来看看。
他不禁看向风天,而这会风天依然探着头,不住凑到正尖叫的方莹玉耳边,大叫着她的名字,每当她要扭过头,打算用额头撞向风天时,他都及时缩回身子闪避开。
“房门。”况廖一边按着一边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这时候如果有人闯进房间,会不会对他们正做的事情有影响,又或者,人家小姑娘的父母看到现在这场面,会不会直接暴怒对他俩动手。
风天并没有答话,但是摇了摇脑袋。
况廖这会儿已经几乎是用上了全力的力气才能控制住方莹玉身子不会从椅子上起来,而攥着他手腕的两只小手力量也越来越大,差不多已经掐进他腕子上肉里,这让他不仅感到疼痛,更觉得有些让人感到害怕。
突然间,房间内阴风乍起,在他俩身子周围打着旋,转来转去,风过之处,蜡烛上的火苗便剧烈地晃动起来,有几次更是眼看着就要熄灭了一般,阵阵阴风,摇曳的烛光以及如野兽般吼叫的小女孩,为房间内平添了几分无法形容的诡异恐怖气氛。
风天根本不管让人倍感刺骨般寒冷的阵阵冷风,反而更加频繁地喊着方莹玉的名字,而随着他越喊越快,况廖惊愕地发现,小姑娘脑袋上的酒精与鸡血混合在一起的液体有如开始挥发似的,升腾起一股股白烟,并发出“嘶嘶”的声音。
而方莹玉原本听上去充满了愤怒的嘶吼声,现在开始变得像是濒临痛苦时才会有的惨叫,与此同时,她那一直用力挣扎的身体也转变为不住痉挛。
况廖这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不只是因为按住她耗费的力量过大,而且还由于那近乎掐断他手腕的小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当方莹玉整个身体一阵险些让他抑制不住的剧烈抽搐过后,她忽然间停止了惨叫,双眼一翻,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不用看况廖也能感觉到,她昏死了过去。
随着她陷入昏迷,房间内围着他们打转的阴风也骤然消散于空中。
况廖暗暗松了口气,问了一句:“结束了?”
不料,风天神情严肃地摇了一下头,伸手抱起昏迷不醒的方莹玉,示意况廖将房门打开。
拉开门,就看到一脸怒容的方先生和差不多哭得昏天黑地的方太太,估计整套房灯光突然熄灭也没能吓到外面的几个人。
一看门开了,方先生正要往里冲,就见风天抱着方莹玉跑出来,一伸手,将她交给方先生,然后不等他们问话,返回屋从包里掏出一瓶液体,回头交给站到了方先生身边的方太太,飞快地说道:“这瓶‘观音水’,回你们房里,放半浴缸温水,然后把这瓶水倒里面,把你们女儿放水里,泡上半个小时的澡,再换套干净衣服,等我们过去,快,快,快……”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语气也很急,好像在赶时间,一说完便挥着手,像哄苍蝇一样赶他们走,贺旭福比方家早一些意识到这其中还有事情,他忙拉起方家夫妇匆匆忙忙离开了301室。
见他们一走,风天重新返回主卧室,这次并没有关房门,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替身娃娃”放到了椅子上,然后对还是一头雾水的况廖说道:“那孩子还没离开,不过能力似乎比我想像的大上那么一些,而且似乎很留恋这里,不甘心离开,所以就算从小玉身上离开,依然还在这屋里呆着。”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那浴室,况廖顺着他目视的方向看过去,立时想到那个浴缸,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现在怎么办?”况廖问道。
“这套仪式可以用来驱魂也可以招魂,不过缺少……”他没说完,反而看向况廖。
况廖不禁无可奈何地点着头表示明白:“缺少我这种极阴的媒介是,我就奇怪,你怎么刚才不能一起完成呢?”
风天撇撇嘴:“我那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你虽然极阴,但有宝贝护身,快去,引小孩出来,然后到椅子这里来。”
说完,他用手扇灭了两根蜡烛,接着说道:“记着,一会儿从这两根灭掉的蜡烛中间过来,进来后我再点上,你就站到椅子背后就成。”
他扔给况廖那副黑色的手套:“戴上,等你站到椅背后,而小孩进了蜡烛圈后就可以摘下来了。”
况廖不放心地问道:“你这蜡烛圈管用吗?刚才都让它跑了。”
风天挠挠头:“只要没有‘阴风过道’就成,烛火被压制到最低时,即使不灭也很难再困得住一个执着的魂魄……”
他边说边又准备出几样工具:“所以,我现在要加一些措施……”
风天还没说完,况廖忽然觉得脸颊上一湿,抬手一抹,手上立时多了一些湿漉漉的液体,一股淡淡的腥味从指尖沾上的液体中散发出来。
况廖现在是站在房间中间的位置,那落到脸颊上的液体只能是从房间顶上滴下来的,这会儿屋内的供电还没有恢复,抬头看看,只凭借烛光无法看清天花板上的情形。
风天注意到况廖抬着手,不住仰头往上看,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房顶上有东西。”况廖小声道。
风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抬头看了一眼,意识到看不清楚,他又变魔术般从提包侧面掏出一个手电筒。
他调整手电的光柱照向况廖感觉到滴下水的位置,这下两人都真切地看到了,就在原本白色的天花板上,赫然出现一滩水渍,并不是简单的因为楼下渗水形成的普通水渍,与其说是滩水,不如说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张由水构成的人脸。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脸显出一副极其痛苦的表情,尤为突兀,而那脸上微睁的双眼中,正不断往下滴落点点水珠,有如流下的泪水一般。
“这是……”况廖惊讶地脱口冒出一句。
“接着点……”风天忽然将手电扔向况廖,况廖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只见风天快步奔到屋内那张床前,伸手掀开床单,往床上一躺,把床单盖在身上,这才用闷闷的声音说道:“我就不出面了,你自己搞定。”
况廖不禁吃了一惊,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搞定。
正感觉手足无措的时候,滴水的情况忽然一下子又消失了,况廖怔了怔,忙抬起手电照向天花板,正看到那滩人脸般的水渍慢慢消失在天花板上。
转而,一阵呜呜的哭泣声在屋内响了起来,况廖忙用手电照向屋内各个角落,但哭声听上去极为飘忽,一时间无法确定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幽怨的哭声持续在屋内响起,听得人浑身不舒服,况廖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神经紧绷绷的,不知是不是被哭声中包含的绝望与痛苦所感染,他觉得心里发堵,鼻子泛酸,颇有种也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不知不觉,况廖眼眶已然湿润了起来,一滴水珠自眼角滑落,顺着鼻翼顺到嘴边,微微有些发咸。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全身不由得一僵,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背后一凉,能感觉出有东西在靠近他的后背。
看来蜡烛熄灭了两根后,都不用他动,已经有东西接近过来了。
还不等他回头看看究竟是什么靠近自己时,脖子后面突然感到被什么压到了上面一样,两肩发沉,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骑到了他身上一般,非常真切。
而更为无奈的是,不管是什么东西骑在他脖子上,这时都没办法看得到,他发觉得自己想转头或是扬头都很困难。
况廖极为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想到自己离那椅子不远,便抬腿向那边走过去。
肩头上压着的东西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他估计重量怎么也有几十斤,幸好他的负重力还算不错,虽然有些吃力,但终于走到了那张椅子靠背后面。
不知道风天是不是在椅子上做过什么手脚,当况廖站到靠背后时,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脚一阵发冷,刺骨的寒冷令他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这时,他发现自己身子前面竟然渐渐出现了两条大腿,从两侧肩膀处搭到了胸前。
况廖不禁一阵恐慌,双手情不自禁一把攥住椅子靠背,那是两条青白色有些浮肿的大腿,并不是成年人的,况廖全身一阵战栗,其实刚才他已然估计出,骑在他脖子上的极为可能是那小男孩。
如今看到出现在胸前的两条腿,他更加确认了这一事实,但脑袋就贴着两条浮肿得似乎一按就能流出尸水的大腿,实在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况且不仅是大腿的原因,他相信这时候那小男孩已经显出身形来,虽然依然看不到,但他能感到阵阵水气,又湿又冷,就像是自己也浸泡在冷水中一般。
不仅是大腿,这会儿他还能感觉到有一双小手在他头顶上摸来摸去,他能感到冰冷得毫无生气的手掌心在顺着他头顶往下摸,一股惊恐与厌恶混杂在一起的呕吐感立时生出,他几乎就要直接吐出来。
这种感觉很强烈,以至于他越想忍下去却越是忍不住,终于,他身子一弯,张嘴干呕了几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脖子上的压迫感一下子却消失了,而出现在他胸前的两条大腿也不见了。
况廖开始也顾不上这些,干呕了几下慢慢抬起身,不停地喘着粗气,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全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冷汗,身上更是因为一波又一波冒出的冷汗几乎湿透了,凉嗖嗖的倍觉寒冷,上下牙齿忍不住直打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