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盯着那件红色衣裙转来转去,不断有冷风吹过身边,他下意识躲避着,感觉就像是有不少看不见的东西与他擦身而过。
他不自禁地打了几个冷战,想扭头查看,却感觉自己的目光怎么无法从那件红衣裙上移开,他很想扑过去抓住那件衣服,然后再扯成碎片,可每次快接近时,那衣裙便诡异的向后倒卷,而每股冷风擦过他的身体,他都觉得自己体内寒意平添几分。
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可以肯定,自己的脸色恐怕已经白得不像人样了,有几次,他甚至感觉有张脸在紧贴着他的后脑,一口一口地向他脖子上吹气。
况廖几乎是无意识地移动着脚步,忽然间,他感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不禁低头一看,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在他脚边赫然多出一双女人的脚,而且只是一双脚,齐着脚踝处便断掉了,只是从形状曲线上感觉那是双女人的脚,脚趾甲呈现黑紫色,一层像是被漂白过的皮肤紧紧绷在脚骨上,没有一点血色。
况廖还是被这突然出现的断脚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忙向一旁跳开,但挥舞的右手却正好碰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下意识用手一抓,手感立时觉得不对劲,一转头,这才看到自己手里抓着的竟然是一团头发,黑色长长的头发,而头发下吊着的却是一颗人头。
由于他只是抓着人头上一部分长发,那颗被披散的长发遮住脸的人头上,赫然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那是一只几乎感觉不到有眼皮的大眼睛,没有黑色的瞳仁,巨大的惨白色眼珠上扬,死死盯着抓住头发的况廖。
况廖急忙抖手想将人头扔掉,不曾想,那握在手中的长发却诡异地扭动着,一下子缠住了他的手腕,一时间想甩都甩不掉。
随着他用力挥动的手臂,那人头上的白眼珠不住滚动,而缠在手腕上的头发似乎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向上蔓延的趋势,一阵阵让人胆颤心惊的笑声自那人头上发出来,刺入他的耳膜当中。
况廖强忍着尖锐的笑声引发的头痛,冲向离他最近的墙边,抬起右手使劲将那个人头甩向墙壁,眼看着人头就要碰到墙壁时,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想看着人头像个西瓜一般碎裂。
出乎他的意料,没有想像中碎裂的声音,反而是手重重砸到了墙壁上,一阵剧痛自手腕处传来,况廖忍不住惨叫一声,一度以为自己的手断了。
他本能地抱住手腕,痛得他倒着凉气,这才发现,人头已经不见了,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
他不禁以为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抬头一看,发现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墙壁上,就在他砸中的地方出现了一片黑红色的血迹,看上去如同一张长发飞扬的人脸一般。
况廖不觉一闭眼,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后面有东西接近他。
他的背后仿佛有什么靠了过来,他忙睁开眼,低头一看,就见腋下一双惨白的手臂伸了过来,然后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腰,已经扭曲变形的手指相互扣在一起。
况廖顿时感到一阵窒息,那手臂力气之大,几乎让他有种快被勒断了的感觉。
“你……跑……不……了……了……”
耳后响起一个毫无语气感情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说话,空洞而森冷,就像一块寒冰贴在身后。
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带着冷意从嘴里吐出来的气,寒气让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腰间的手臂力气也越来越大,他已经快喘不过气来。
况廖没有回头看,双手抓住勒在腰间的那双手臂,使劲想扳开他的手指,但越用力掰,那手箍得越紧,一起掰似乎没什么用,他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试,“咔嚓”一声,那手臂上的小手指如一截木头般被他掰断了,“嗒”掉到了地上。
后面的手臂仿佛愤怒了似的,如蛇般缠得更紧,况廖发现自己的意识都开始逐渐模糊,用不了多一会儿,他就可能被这手臂直接勒断了气,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又一次咬破了舌头。
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顺着下巴滴到左手手腕上的念珠上,一瞬间,一团极耀眼的白光从念珠上迸发出来,况廖下意识的一闭眼,人直挺挺脸朝下往地上倒去。
况廖这一跤摔得相当重,因为抓着腰间的手,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用手撑一下地,等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自己还倒在地上,鼻子火辣辣的疼,下面热乎乎的,从里面流出液体,不断滴落下来,浑身隐隐作痛,已经不知道具体哪儿疼了。
他抬手抹了一下鼻子下面,发现自己流鼻血了,抬手之间,他忽然意识到了勒在腰间的手臂消失不见了,感觉了一下,呼吸已经顺畅了。
他一翻身爬了起来,一手捂着依然流血不止的鼻子,仔细看了一下房间内,墙壁以及地面上的血迹也已经不见了,不仅如此,他这时感觉到屋内也不似刚才那般阴郁,而且窗外的风雨声也能够传入屋内,至于那树枝敲击窗户玻璃的声音也湮灭在狂风暴雨发出的声音之中。
联想到之前手腕上念珠陡然散发出来的光芒,况廖不禁开始怀疑,因为意识模糊而倒在地上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为了确认自己这个想法,况廖开始四下寻找,果不其然,那个背包还完好地靠着墙边,顺带着他还找到了自己的伸缩电棍和已经灭了的手电。
他将电棍插在腰间,又试了一下手电,幸好只是关上了开关。
果然,从何少卿进来那时起,不过是自己陷入了幻觉当中。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念珠,难道是因为舌尖血滴到上面,才激发了念珠中的灵力,为自己解除了幻觉?
感觉了一下,舌尖的确已经被咬破了,看来虽然身处幻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却是真实的。
轻轻呼了口气,抬手将念珠上残留的血迹抹下去,况廖活动了一下手脚,索性将包背在身后,走到门边,开始继续琢磨如何把门弄开。
他将手电放到地上,弯下腰,凑近门把原来的位置,想看看究竟被撞成什么样,以便找个趁手的工具把门弄好,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房门剥落的油漆间,有水珠缓缓渗出来,不只是一处,而是整扇门上从各处细小的木纹间都是如此,一滴一滴的水珠涌出滑落,在门的下半部开始向一处荡聚。
与此同时,一阵阵隐约散发出来的凉气迎面扑来,仿佛是从门里冒出来似的。况廖使劲摇摇头,生怕这又是自己的幻觉,不过幻觉似乎不是甩甩头就能消除了,他干脆倒退了两步,摸出一张五行雷符,念出咒语扔到门上。
电火花顿时射中房门,耀眼的蓝光让况廖明白,现在并不是处在幻觉当中,起码雷符还是起作用的。
不过似乎他的雷符扔出去的有些晚,门下水珠形成的一滩水渍已然在雷符发动前便滑落到地面上,也并没有向况廖移动过去,反而眼看着渗入到地板里。
况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见门上的雷符已经消失了,他便准备继续研究开门方法,突然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一扭头,看向屋内斜对着他的那边墙角处。
况廖恍惚听到屋内有磨牙的声音,他望向墙角的同时,手电也直接照射了过去,LED手电照亮了墙角,空落落,墙壁上除了点点霉斑,什么也没有看到,但磨牙声却似乎越来越清晰。
大约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分钟,况廖才回过神,这种磨牙声听上去很让人容易生出烦躁的情绪,他用手电不断地照向屋内各种,却依然没有什么发现,不由自主地,他感到呼吸开始有些急促,舔了舔嘴唇,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心里愈发显得烦乱,这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努力挖空心思以后却仍然想不起来的无力感。
蓦然,他感觉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禁抬头往屋顶上看去,手电光也随着跟着照了过去。
况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了那个大头怪婴正倒立在屋顶上,手电光照过去,他并没有动,只是倒站在那里,睁着一对血红色的眼睛,咧开黑洞洞的嘴巴,一滴仿佛是口水般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滴落下来。
滴嗒……
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靠!”况廖努力调整心态,伸手就要掏符咒,但那大头怪婴立时急速往后退去,况廖刚想追,却发现自己的腿不知什么时候被牢牢地粘在地面上,低头一看,一双如水般的小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鞋底。
与此同时,身后房门上,突然伸出一双焦黑的枯手,一下子搭在了他的肩头,显然下一步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况廖深知,如果脖子被牢牢掐住的话,接下来他将面对的情况会全身使不上力气,他迅速掏出符咒,想用符咒贴向那两只鬼爪子。
没想到那一双鬼爪并没有伸向他的脖子,反而顺着肩膀一滑,死死地扣住了他的双臂,顿时间,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双臂立时无法动弹。
这一下来得突然,一时间况廖根本无法够到后面口袋里的符咒,而双臂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的大脑一时有些混乱,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他只是本能地用力挣扎,但那鬼爪的力道相当大,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挣脱开,而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处,大头怪婴缓缓从屋顶降了下来,落到地板上。
况廖看到,怪婴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四肢撑在地上,慢慢向况廖爬过来,歪着脑袋,似乎很欣赏眼前这一幕。
情急之下,况廖决定拼一把,他一边继续用力挣扎,一边尽量曲起手臂,双手努力在小腹前,一点一点试图扣在一起。
大头怪婴已经就要爬到他的脚边,况廖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张脸上,鼻子已经变成了两个黑乎乎的小窟窿,咧开的嘴中,一排又尖又细的小牙后,腐烂成一团的口腔。
一直爬到况廖面前,大头怪婴摇摇晃晃站起身,乍开双手,一下子抱住了况廖的一条大腿,竟然开始慢慢往上爬。
况廖拼命想抖动双腿,想把那怪婴甩下去,可惜两条腿都因为脚下的那抓着他的东西动也动不了,眼看着怪婴就要爬到他的大腿根处,他一低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况廖这一口血并不是喷向大头怪婴,而是直接吐到了握在手心里的念珠上,沾到血滴的念珠瞬间散发出令人眼花的白色光芒,他凭借着还能活动的小臂,手握念珠一下子按在了那大头怪婴的头顶上。
这一按下去,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按在一个皮球上似的,怪婴的脑袋被他按得瘪进去一块,顿时,就听到从怪婴嘴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叫,头上陷进去的部位发出“嘶嘶”声,一股黑雾冒了出来。
那怪婴立时四肢松开,从况廖的大腿上掉了下去,趴在地上连连翻滚,况廖明显感到一直掐着他胳膊的鬼爪也在不断抖动,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原本紧紧攥着他的五个爪子微微有些松动。
况廖拼尽全力使劲一挣,终于一只胳膊从爪子里挣脱了出来,他伸手掏出五行雷符,一下子贴到了另一只还抓着他的鬼爪上。
两只黑乎乎的鬼爪眨眼间便缩回进房门里,几乎在同时,脚下抓着他的东西也消失了,况廖不敢大意,眼看着那怪婴还在地上翻滚着,他抓出好几张雷符,不断向地面、房门和那怪婴身上甩了过去,每扔出一道,便念出一句咒语。
刹那间,他面前绽放出数团明亮的雷火花,银蛇般的电流将半间屋都照亮了,在他连番攻击下,就连那怪婴身上也挨了两下。
凄厉刺耳的叫声不断从怪婴口中传出来,直刺入况廖的耳膜甚至心头,每声惨叫都让他心中感到有如被人用手揪住一般。
不一会儿,电火花逐渐消散,屋内重新陷入昏暗当中,短时间的暴亮令况廖觉得眼睛有点花,他下意识闭上眼使劲揉了揉,待重新睁开后,却发现原本还在地上扭动翻滚的大头怪婴不见了,而那一声声惨叫却依然隐隐回荡在屋中。
况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经历让他觉得比跑完五千米还要耗费体力,如果不是情急之下想到用血喷向念珠,他还真没想到能够如何解决那个大头怪婴。
本以为那数道符咒已经把怪婴解决掉了,但差不多稳定下情绪的况廖走到房门前,捡起手电查看了一番后才发现,除了拾回刚才失手掉到地上的念珠外,根本没有找到怪婴的残骸,而门边墙角处却多了一道血色十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