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人形
他随手将门把扔到地上,刚想找找有什么家伙能撬门,忽然间,屋内响起“当”的一声,他一惊,忙回头寻声望去,屋内没找到发出声音的地方。
正在这时,又是“当”一声脆响,他这才意识到是从里面的窗户那边传出来的,略一思索,况廖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走到窗边往外一看,窗外大雨倾盆,狂风大作,但奇怪的是,在屋内竟然听不到一丝风吹雨打的声音,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老式窗户隔音会这么好。
而这个时候他也发现了刚才敲击声的来源,楼外离这扇窗户很近的地方有一棵老槐树,无数交错的枝丫中,一根分枝正好离窗户玻璃不远,风雨中,摇曳的树枝一下打到玻璃上,这才传出刚才那个声音。
况廖撇了撇嘴,回身走到门边,开始掏口袋找东西准备撬门,而就在他正忙活的时候,屋内依然不时响起那树枝敲打窗玻璃的声音,这种不间断地敲打声几乎形成了一种固定的频率,传到况廖的耳中,不一会儿,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出现昏昏欲睡的感觉,手脚也逐渐发软。
况廖拼命甩了甩头,想振作起来,但似乎用处不大,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视线开始模糊,而且耳中响起的也不再是那种敲打窗户的声音,而是“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竟然有逐渐放大的趋势。
这时候他心中仅有的一点清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刚才窗户外面狂风暴雨的声音都传不进来,为什么那树枝敲打玻璃的声音却能听得如此清楚,看来自己又着了道。
他不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居然没有想到,现在才发现似乎已经有点迟了,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好像大一点力气根本使不上来似的,腿软得马上就要倒在地上,无可奈何之下,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想抬都抬不起来,脑海中仿佛不住有个声音告诉他,快睡,快睡。
况廖这会儿真的很想就这样睡上一觉得了,体内这股无法形容的疲倦感让他一点轻微的动作都懒得动,但脑海中尚存的那点意识还是提醒他,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他缓缓将舌尖挪到上下牙齿中,拼了全力使劲咬了下去。
舌尖上传来的剧痛加上满嘴的咸腥味让况廖大脑中产生瞬间的清醒,虽然眼睛还明显不想睁开,但手脚的感觉已经回来了。
他咬紧牙关,挤出体内仅有的一点力气,右手费力地握住了左手腕,将身子蜷了起来。
就在他拼命调整姿势的时候,房门突然从外面缓缓被一阵阴风无声地吹开,之前那个纸扎人竟然在这个时候飘了进来。
白纸糊成的脸上,被刻意画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睛处竟然是两个黑洞,里面似乎有两小团绿莹莹的火苗在燃烧。
纸人飘进屋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边,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低着头,每一步抬起迈出看上去异常僵硬,而那纸人则像门童一样,在他进来时向一侧飘开。
进来的人一步一步走到几乎蜷成一团的况廖身边,慢慢弯下腰,两只手臂缓缓伸出,张开五指,逐渐靠近况廖的脖颈处。
况廖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握着自己手腕上的念珠,正拼命全神贯注地默念着六字真言,只不过开始时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这会儿凌乱的心绪刚有些平复下来,虽然还不能完全清醒过来,但大脑的思考能力在逐渐恢复当中。
但就在他手脚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的时候,那人的手也到了他的脖颈处,眼看着就能掐住他的脖子。
依然浑身无力的况廖也感到有一股冰冷的气息向他靠近,那感觉就像是身边呆着一具尸体一般,他条件反射地用力向后挪了一下位置,掐向他的那人如同没有意识的机器一般,仍旧向刚才的位置抓了过去,这一下没能正好掐住况廖的脖子,只是抓住了他的衣领,但那人并没有松手再来,而是尽全力一抓一提。
“嘶啦……”
况廖衣服的领子就此报销了,他的身子也被带得整个往旁边滚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刹那,冰冷的气息与身体的翻滚让况廖体会了一把在死亡边缘游走的经历,他竭力睁开眼,凭借屋内自然光线,他只是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多年的交情,他还是认出,那人正是何少卿。
“你……”他叫了一声,但马上感觉出身边的何少卿显然已经受到外力的控制,根本失去了自我意识。
况廖拼了命地挣扎着想站起身,但一时间身体里的力气还没能及时恢复过来,他只好连滚带爬,勉强躲离何少卿越远越好。
何少卿此时活像一具行尸走肉,面无表情,圆睁的两眼毫无一点生气,不仅脸色,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一抓未中,身子窒了窒,慢慢挺直,抬腿向况廖走去。
况廖此刻强制着让自己镇定下来,虽说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说什么人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是件挺虚幻的事,但现在他一门心思考虑如何能让自己身体恢复力气的焦急情绪不知是不是转化成了能力,他突然感觉到手腕上的念珠在发热,转眼间,一股暖流从手腕涌入体内,瞬间在全身游走了一遍。
当何少卿已经走到他跟前时,况廖的身体也同时间恢复了力气,他躺在地上,在算准备何少卿离自己的距离远近时,抬起双
况廖眼看着自己的双腿穿过了何少卿的小腹,两脚一下子蹬了个空,而面前的何少卿整个人突然被拉长变形,扭曲着有如烟雾般消散在空中。
“何少……”况廖失声惊呼,翻身爬起来,往屋内四下一望,这才发现房门依然紧闭着,而纸人与何少卿好像不曾出现过似的,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况廖警觉地注视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冷汗顺着脖颈流向胸口,他慢慢向后退着,想去拿进屋时那个背包,不料来到刚才放包的地方一看,他不觉一愣,背包不见了。
这一突发情况令他吃惊不小,那里面可是他全部对付恶灵的道具,就这么不见了,他不敢相信地在屋里整个搜寻了个遍,终于确信背包就是不见了。
他又翻了翻身上的东西,除了裤子后面口袋里几道符咒外,身上什么家伙都没有了,连伸缩电棍和手电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个打击对况廖来得不小,他有些沮丧地坐到地上,仔细琢磨着背包为什么会不见的原因,却发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正想得入神,突然感到后脖颈处有东西拂过,立时传来痒痒的感觉,他以为是汗水流下造成的,抬手挠了挠,不料手抓到搔痒的部位时,碰触到了几缕丝状物。
况廖顿觉不对劲,身子急忙往旁边挪了挪,扭头抬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屋顶上面冒出来大片长长的头发,越来越多,像蛇一般缓缓蠕动,慢慢垂下来,他顺着这些如墨汁般黑色的长发向上看,屋顶上布满了大片大片头发,而隐约在这些头发里,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乍一看到那双眼睛,况廖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几步,想离那些头发越远越好,没想到刚退了几步,脖子后面便略过一阵凉气,好像有人在他身后往后脖子吹气似的。
况廖下意识一闪身,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
屋内,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一声空寂的冷笑。
况廖心神一凛,伸手掏出两道符咒,一手一张,紧张地四下张望,恍惚间,一道红影在墙角一闪即逝,他冲过去仔细看了看,一个鬼影都没瞧见。
况廖一转头,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还在不断下降的头发,飞身扑过去,一边念出咒语,一边将手中符咒向那片头发上按了过去。
五行雷符并没有像想像中那般暴出蓝色电火花,反而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况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情形,不灵了?难道是符咒受潮了?
不等他捡起那张符看,几乎垂到地上的头发突然间暴起,黑色潮水般张牙舞爪的向着他扑了过来。
况廖大惊失色,本能地抬起双臂护住上身。
长发形成的黑色潮水在眼看就要覆盖住况廖全身时戛然而止,顿了一下,极其迅速地倒退了回去,转眼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况廖身前的黑色长发退潮般地缩回到屋顶中。
况廖不觉有些发傻,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总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出现的快,消失得更加快。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突然一滴水珠滴落到他的脸颊上,他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和粘滑的手感让他一惊,这不是水,应该是血。
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浸透了一大片颜色很深的水渍,血滴正是从那上面滴落下来的。
他紧紧盯着那滩血渍,渐渐的,他发现那水渍就像活了一般,一点一点变化着,不一会儿竟然出现一个人形。
况廖眼中的瞳孔不禁猛然一缩,那个人形对他来说实在可以说是太熟悉了,只凭身形,他就可以肯定屋顶上的人形正是当初那个红衣女鬼。
虽然脑海中已经认定了那人形就是红衣女鬼,但况廖实在不敢相信这会真的出现,当初他可是烧了那具女尸,怎么可能这女鬼还会出现?难道白茹说的不对,即使将尸体烧掉也不能让鬼魂消失?
屋顶上的人形已经开始缓缓往一侧墙壁上蠕动,逐渐顺着屋内墙壁滑了下来,一直到离地板有几寸的位置才停住。
况廖呆呆地盯着面对着的那面墙壁上黑红色的人形,大脑一片混乱,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他不动,那人形也没有动,似乎只是同样看着他,就这么僵持着。
蓦然间,回过神来的况廖一下子伸手掏出符咒扔了出去,可惜,咒语念出去,那符咒依然飘飘荡荡落到了地上,根本没有发动成功。
随着他的这一举动,墙上的人形也开始动了起来,像稀泥似的在不断蠕动着从墙壁中挤了出来,虽然整个人形依然完全是黑红色的,但四肢、头和身体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如同一具会动的泥塑般,伸开两臂向况廖扑了过来。
一时间况廖不知道如何去挡,只好向右闪身躲开,在与那人形擦身而过时,他下意识用左手向那人形捣了一拳。
这一拳的的确确击中了那个人形,虽然并不知道打在什么部位,但他觉得自己的手就像砸中一大块果冻似的,软绵绵的,还带点弹性。
奇怪的是,虽然况廖这一拳并没有用多么大的力气,但被击中的人形却一下子横着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有如积木堆成的一般,一下子散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掉落到地板上。
况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不敢相信自己这一拳有这么大的威力。
但事实上,似乎并不是他的拳头威力大,散落一地的碎块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开始在地面上随处乱动。
面对地面上无数爬行滚动的残肢,况廖不免浑身有些发毛,他本能地躲到一边,想看看这些残肢碎块到底还如何作怪。
显然,他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给了这些碎块重聚的时间,不一会儿,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残肢碎块如同水一般汇集到一起,慢慢凝聚成一个七扭八歪的人形,摇摇晃晃又向况廖走来。
况廖看着眼前这个歪歪斜斜的黑红色人形,脑袋都大了,不禁嘟囔了一句:“这还有完没完。”
那人形每迈出一步,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往前瞬移了一段距离,但看着马上就要散架的身子,况廖反而没有多少恐惧的心理,相反觉得有些好玩。
他索性摆出一副拳击的架势,等那个人形走过来,想像着等它再靠前一点的时候,给它一个左勾拳。
不料,他正在全神贯注盯着面前那人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听上去缓慢却极有规律,一步一步在不断靠近他。
况廖顿时一惊,他猛地回头向后看去,除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身后并没有人影出现,空旷的屋子里,这看不到人影的脚步声比面前那个黑红色的人形更让人觉得心寒。
他颇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看那个人形,下定决心,抬腿冲向那个人形,挥起左拳直接打中了它的头部。
又是那种打碎果冻的感觉,他甚至听到了“噗哧”一声,一击而中,况廖迅速闪到一旁,生怕那人形会有什么反击的举动。
万没想到,随着它的头被打碎后,原本看上去就像快散架的人形立时如同被推倒的积木一般,碎成若干块跌落到地上,随即眼看着化成一滩滩黑红色的血渍,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散发出来,况廖急忙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