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解释
吴中有听到门响,转头一下子看到张脸,不禁吓了惊呼一声,等看清楚那张脸属于自己的哥哥,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由于屋内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背景映衬得他哥哥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白得发青的颜色。
楼道内的灯在他来时就发现无法点亮,现在屋里也没有灯光,若不是外面的光亮从楼道的窗户中能够照射进来,吴中有根本看不清楼内情形。
倒是他哥哥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看到吴中有,他只是点点头,道:“你怎么来了?”
这明明是一句问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哥,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吴中有担心地看着他哥哥。
“没事,我们在吃饭,要不你进来一起吃点。”他哥哥说道,并不等他是否同意便转过身,往屋里走去。
吴中有看到门并没有关上,只好推门走了进去。
“怎么不开灯?”吴中有进门后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在吃饭啊。”他哥哥头也不回地说道。
幸好屋内并非黑暗得什么都看不到,吴中有跟着他哥哥一直来到客厅。
客厅中间摆着一张餐桌,桌子上摆满了饭和菜,桌旁除了他哥哥还坐着两个人,当吴中有看清楚桌旁那两人时,只觉得全身的神经一下子全都绷紧了起来。
桌旁,他的嫂子一只手端着一碗饭,另一只手举着把汤匙,笑容满面地一口一口喂身旁的小孩吃饭。
吴中有当然认识那小孩,那就是他哥哥的儿子,他的侄子,吴应龙。
看到吴中有出现,嫂子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便继续喂饭,倒是他的侄子吴应龙缓缓转过头,冲他笑了笑。
吴中有大惊失色,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转身跑出他哥哥的家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自己家跑去。
他冲进家门,反手将门关上锁死,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扯过一床被蒙住全身,他紧闭上眼睛,全身不住地瑟瑟发抖。
但就算他闭上眼睛,在他眼前依然浮现出吴应龙的样子,那绝不是自己以前天真活泼的小侄子,那甚至不能算作人,那小脸毫无生气可言,白得发青的脸上,泛着一丝狞笑,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屋中,他依然可以看到,微微突出的眼睛以及灰白色的眼球。
那绝对不是活人的眼睛,那是个死人,他的侄子是个死人。
可是,他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侄子正在蠕动的嘴,嘴角似乎还有饭粒。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吴中有缩在被窝里,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着。
不知过了多久,吴中有听到一阵缓慢的敲门声,虽然他明明躲在被子里,但那咚咚咚的敲门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似的,震得他差点惊叫出来。
他努力往被子里缩了缩,可一声急似一声的敲门声依然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就像敲击在他的心上似的,骇得他全身不住发麻。
奇怪提,这么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竟然似乎只有他能听到一般,就没有其他邻居出来看看?
吴中有紧紧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注意这声音,可是,他还是听到了一阵阵敲门声中,夹杂着一个尖细的声音用机械的语气问道:“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他当然不敢回答。
但很快,他便听到刚才已经锁上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紧接着是一阵咯哒咯哒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屋中,伴随着摸索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没一会儿,那脚步声便向他的卧室走来。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吴中有大气不敢出一口。
那脚步声很明显在卧室门边停住了,然后又一声一声敲起门来。
“有人吗?有人吗?“那尖细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又不断问道,敲门的力道似乎也越来越大,吴中有小心地从被窝里露出半个头,盯着自己那扇卧室门,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门在轻轻地颤动,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惊骇之余,吴中有突然想到卧室的门根本没锁,外面不管是什么东西,能轻易将锁好的房子大门打开,那就是说,也可以随时进到里屋来,想不到外面的家伙居然还很“礼貌”地敲门?
明明躲在床上也只是坐以待毙,吴中有却只有继续缩回到被子里,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吴中有下意识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绷到了一起,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径直走到了床边,然后便站住了,好一会儿没有其他动作,那架势好像在与他对峙。
他偷偷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勉强不让自己叫出来,突然间,他感到有东西隔着被子捅了捅他,尖尖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吗?”
吴中有只觉得自己身上被捅到的部位,有一股透入骨髓般的寒冷瞬间由此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猛地掀开了被子。
床边站着一个小孩,他不由得惊惧地瞄了那小孩一眼,他的模样对吴中有来说很熟悉,但现在却相当陌生,看小孩的脸正是他的侄子吴应龙,只是那脸上的神情,应该说没有神情,只有一张僵硬麻木的青白色脸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极不自然,像被扯上去一样,似乎在笑,却格外显得阴森突兀。
“你是谁?”吴中有情不自禁惊恐地大叫道。
吴应龙歪着脑袋,尖声道:“我来看你了。”
说着,他抬起左“手”晃了晃,吴中有吓得又是一声大叫,只见吴应龙的左手已经齐腕消失,只是用小臂在冲自己晃,他甚至能看到血肉模糊的腕部,鲜血不住地向外涌出。
吴中有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吴中有再醒过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天色大亮。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全身,一点事也没有,没有莫名其妙的伤痕,没有血迹,唯一感觉不舒服的就是鼻子,昨晚连惊带吓,他伤风感冒了。
吴中有慢慢爬下床,检查了一下,床边并无异样,只是等到他望向卧室外,却发现自己家的房门大开着。
大约是天亮的原因,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他不觉生出一种安全感,出去将大门关上锁好后,他坐到椅子上,昨晚的一幕幕依然无法从脑海中挥去。
他觉得自己必须再找一趟哥哥,了解一下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琢磨现在是大白天,应该不会见到鬼。
到了哥哥家,他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敲响了他家大门。
开门的是他哥哥,因为儿子出事,他已经请了一段长假在家,见是吴中有,他哥哥很随意地让他进屋。
一进屋,吴中有便觉得有些奇怪,不只是屋内没有设他儿子的灵位,而且他哥哥的脸上几天还一副悲伤过度的神情不知为何也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从里屋走出来的嫂子同样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有什么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掩饰不住似的,根本不像刚死了儿子应有的情绪。
吴中有不想有所隐瞒,索性将他哥哥拉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道:“哥,你知道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怀疑他哥哥根本不知道昨晚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吴应龙,不料想他哥哥居然点点头,道:“知道啊,你侄子昨晚回来了,他可乖了,说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我们,你也是,昨天跑什么啊,你以前可是挺疼你侄子的。”
吴中有大吃一惊,他仔细看了看他哥哥的神情,很正经,也挺正常,似乎不像是精神有问题。
他哥见他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由得笑道:“我没病,很正常,他能回来陪陪我们,我们就很满足了。”
说完,他也不管表情已经惊诧到极点的吴中有,转身帮他老婆一起收拾屋子去了。
吴中有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但看到他哥哥和嫂子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只觉得从心底生出一阵无力感……
他讲到这里,抬手抹了一把满是皱纹的脸,眼角依稀显现泪光。
白茹静静等着他平复下来。
好一会儿,吴中有才长出了口气,道:“我本想再劝劝我哥,可没想到他不但不听,反而对我说不要我管,他什么都不想,只想他儿子能回来。”
白茹微微皱眉,问他:“你没想过别的办法?”
吴中有苦笑着摇摇头:“当然有,我偷偷陆续找了好几个有道行的大师,可没想到,他们大多数都是骗子,其中有一个倒是告诉我,说这种情形不是一般市面上招摇撞骗的家伙能解决的,想要解决留连阳间不走的小鬼,非有极大道行的高人才行,只是,一般高人很少显山露水,属于可遇不可求的。”
白茹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反而吴中有继续道:“不过,后来我发现,我那侄子似乎只是晚上回来找我哥和嫂子,吃上一顿他们给准备的饭,并没对他们有任何不利的行为,渐渐的,我有点不想再找人对付我的侄子,琢磨着反正我哥他们也没什么事,反而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消沉甚至家变之类的,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我那小侄子虽然变成了鬼,可又没伤人,我为什么要对付他。所以最后,我放弃了继续寻找什么高人,假装并没有这种事。”
白茹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觉得有些不妥,经常与鬼在一起,对人并没有什么好处,人为阳,鬼属阴,尤其是小鬼,阴气过盛,很容易让人的阳气渐衰,轻则生病,重则丧命。
吴中有看了白茹一眼,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想法,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过事情的发展比你想得还要复杂,我心里也隐隐觉得让我哥经常与鬼在一起肯定不正常,但一来我实在没什么办法,二来这事还没解决,学校又出事了。”
白茹脱口而道:“第二个学生?”
吴中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的,第二个。
白茹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侄子和这第二个学生,死亡地点是哪儿?“
“第二教学楼。”
白茹轻轻“哦”了一声,答案果然不出自己预料,她想了想,又问道:“关于学校流传的那段‘闹鬼传说’,是不是和你有关?”
吴中有扬了扬眉毛表示惊讶,沉了沉,才道:“你……猜到了?”
白茹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吴中有长叹了口气,道:“没错,那段传说的确是我编的,而且,也是我想办法让它流传出去的。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让学生不再去那教学楼,尤其是晚上,我查过,我侄子和那第二个学生都是因为晚上逗留在教学楼才出的事,我怀疑那楼有问题,甚至还瞎琢磨是不是和当初在工地看到的那件事有关……”
白茹打断了吴中有的话头,道:“麻烦你还是从头说明白的好。”
吴中有尴尬地笑笑,连声道:“好,好,事情是这样……”
吴中有在得知自己的侄子变成鬼后,rì子可以说是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自己的哥哥嫂子被他们的鬼儿子给害了,而且尽量减少去他哥哥和嫂子的家里,但他还是渐渐发现,每次看到哥哥嫂子他们时,他们的精神似乎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对周围事情表现得漠不关心,他哥哥勉强还能够上班,他的嫂子已经辞职在家,每天只知道早早做好饭,等着晚上的到来。
实在是毫无办法可想的情况下,吴中有终于下了一个决心,去找当时富兴中学的校长,将那晚下水道里的情形与他哥哥嫂子家的事情对校长讲出来,或许能对这一切有所帮助。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要找警察,只是他有一种感觉,认为这种事情对警察说了,可能不只没有帮助,反而很容易让人家把他当作神经病对待。
说到这里,吴中有忽然很神秘地对白茹道:“你知道吗?我找到校长后,却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白茹望着吴中有,讲了这么半天,他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由最初的害怕,到现在变成了异样的兴奋。
多半是因为这些事憋在他心里太久而形成的一种病态心理压力造成的,只有让他将这些事全部讲出来,才能缓解他压在心上这么多年的沉重负担。
白茹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什么事情?”
吴中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压低了声音道:“我找到校长时,他正在和一个人会面,而那个人你猜是谁?”
白茹心中一动,问道:“是谁?”
吴中有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是那个穿西服的男人。”。
白茹刚才也想到有这种可能,但经由吴中有说出来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不禁问道:“你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