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笑声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当况廖突然醒过来时,他感觉自己全身是汗,不禁睁开眼一看,这才发现屋里光线昏暗。
  难道已经晚上了?
  况廖伸手揉揉眼,抬眼看了看窗外,果然,夜色已然降临。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感觉屋里空气中明显弥漫着一股湿气。
  要下雨?
  况廖从床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向窗外,打算开窗透透气,然后还得给许辉打了个电话,这家伙到现在居然没露面。
  就在快走到窗前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凉风迎面拂来,况廖不禁一颤,眼睛紧紧盯着关得紧紧的窗户。
  况廖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么快又遇到麻烦了,他可以确定刚才的确有阵凉风略过自己的脸颊,但面前不远处的窗户却又真真切切是关得严严实实。
  他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突然,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一股令人心悸的压力涌上心头,那感觉直接压迫在他的胸口处,堵处他感到呼吸困难,心脏抑制不住地极速砰砰直跳。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咬紧牙关,索性迈步直接走到窗前,伸手将窗户拉开,顿时,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流从窗外扑面而来,天空灰蒙蒙的,隐隐混合着暗红色,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或许那阵风是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进来的,况廖琢磨着,但心头上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轻。
  不远处,一辆车子急驰而过,隐约看到车灯一闪而过,引擎声渐近渐远,更令四周阴暗无比,况廖这才发现,路灯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点亮。
  他闭上眼睛,仔细做了几次深呼吸,竭力想驱散萦绕在心头的那种压力感。
  没有什么异样,会不会只是自己太多虑了。
  况廖自嘲地笑了笑,回身走到门边,将屋里的灯打开,明亮的灯光略微让他感到心安。他走到床边,拿起刚才随手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正想给许辉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关机了。
  “见鬼!”他不由自主脱口冒出这么一句,随即立时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刚要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充电器,突然,他又感到身后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传过来,这次的感觉如此强烈,他竟然隐隐嗅到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混杂在空气中,有要将他包围的趋势。
  他不禁身子一僵,暗骂一声“靠”。
  正在这时,屋顶上他自己装的那盏23瓦节能灯突然不停地闪烁起来。
  况廖慢慢挺直身子,右手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那串念珠,他真想知道这串念珠能否保佑自己平安无事,为什么不能消除眼下这种感觉。
  况廖住的是一套老式独单五楼,他现在呆的是里间卧室,房门被他进来时随手关上了,外面就是客厅、厨房和厕所,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想逃离此处,走窗户似乎不太可能,只能拉开房门,冲到客厅,再拉开大门,才能逃到楼道上。
  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全身动弹不得,是心理作祟还是真有东西进来了,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心底那股不断膨胀的恐惧感。
  “妈的,这感觉糟透了。”况廖终于明白一件事,他宁可面对现身面前形状恐怖的厉鬼,也不喜欢这种围绕在身边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莫名感觉,但正是这种感觉才会引发并逐渐放在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感。
  他将电话慢慢放入口袋里,右手握住左手腕上的念珠,他决定要回头看一看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不然他觉得自己无法从这种就要令他抓狂崩溃的状态解脱出来。
  只是这种回头的欲望越是强烈,他就越觉得背后有阵阵凉意,全身都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恶寒出现在左侧肩头,顺着脊梁沟一直往下蹿。
  背后似乎传来一阵声响,伴随着不断闪烁的灯光,况廖右手握着左手腕,横在胸前,以一个极可笑的姿势猛地转过身。
  身后除了自己的家具什么都没有,声音依然响着,他寻声望去,不禁骇然,发出声音的竟然是门边墙上挂着的那本rì历无风自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上面时,rì历突然停止了翻动。况廖有些木然地盯着那本rì历,这种诡异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他的感觉也渐渐麻木,大脑中一点想法都没有。
  该来的总会来,况廖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到房门前,用力一拉,门顺利地被他拉开了,他立刻冲到客厅。
  只是,他前脚踏入客厅的时候,身后房间内的灯“啪”一声完全熄灭了。
  这一刻,屋内重新又陷入黑暗当中。
  幸好并不是绝对黑暗,他的眼睛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屋子里的陈设。他试着按了几下客厅灯的开关,一点用处也没有。
  无奈,他只好勉强分辨方向,快步冲到大门前,伸手握住门把,用力一扳一推,随着防盗门被推开,他一步冲了出去。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门外应该正对着下楼的楼梯口,但现在,他一脚踏入的,却是他家的厨房。
  “不会……”况廖脸色一变,大脑一时有些短路。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一切,的确是他家的厨房,灶台、水池、橱柜,还有墙角的冰箱,他不禁苦笑一声:“这事完了要是我还有命的话,我就把厨房改成开放式的。”
  他正要转身赶紧离开这里,突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起初他还以为是有人敲大门,但随即便听出,那声音并不是敲防盗门的声音,反倒更像是一种敲击声,而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也不像是从大门那边,他只得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仔细寻找,当他最终确定了声音的方向来源时,不觉惊骇欲绝。
  那敲击声竟然是从墙角的冰箱里传出来的。
  况廖一直以为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的事情,他的胆量应该已经大了不少,但眼前发生的情形,还是不禁令他全身汗毛根根直竖,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声。
  敲击声一下一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况廖很想抽身离开,却鬼使神差般挪动着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冰箱。
  他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握住冰箱冷藏室的把手,那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他用力将冰箱门拉开。
  一股寒气瞬间笼罩全身,况廖的目光落到了冰箱里,借着冰箱里的灯光,他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却被吓得不由自主倒退好几步,“嘭”的一声撞到了后面的橱柜上。
  冰箱的冷藏室一共三层,最上层摆着的,是一个人头。
  人头的脸庞严重扭曲,看到这副表情,况廖的大脑本能地闪出两个字:惊恐。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翻着白眼,眼珠已经浑浊,张着嘴,嘴唇呈青紫色,可以看到红色的舌头卷曲在喉咙深处,嘴角有口涎流出的痕迹。
  而摆在冷藏室第二层的,是一双手,一双齐腕而断的手,右手握成拳状,食指伸出弯曲,就像敲门时的手势,只是明显由于冰冻而变成僵硬。
  况廖猛地冲上前,伸手将冰箱门重新关上。
  虽然只是一瞥,他还是能看出来,那个人头应该是许辉的。
  许辉死了?
  况廖顿时生出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
  伤感许辉死亡的同时,他不禁庆幸那人头不是何少卿的。
  关上冰箱门的一刹那间,况廖发誓自己听到了冰箱里传出一阵吃吃地笑声,笑声听上去阴森邪恶,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况廖不敢再多想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厨房,眼前重新又回到了客厅当中。
  当他摸索着再次来到防盗大门前,握住把手时,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次推开门,会不会一脚踏入厕所里?
  当他一步迈出大门后,大脑顿时眩晕了一下,随即,当视线重新恢复过来时,他看到自己正站在卧室门口。
  这个时候,他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吃吃地笑声,笑声听上去极其熟悉,蓦然,他意识到,发现笑声的,正是何少卿。
  况廖完全可以确定那笑声是何少卿发出来的,但是,那笑声中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感觉,有点得意,有点嘲笑。
  听声音像是从身后传来,况廖缓缓转过头,身后依然是客厅,依稀看到家具陈设,他环视了一下客厅,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当他的目光略过墙边沙发,落到墙角时,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本应该没有东西的墙角处,赫然多了一团慢慢长高的黑影。
  况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脚一动也不能动,他盯着那团黑影渐渐舒展成一个人形,过程就像是一个从蹲着的姿势站直身子一般。
  由于屋内光线一直黑暗,反而能让况廖逐渐看清物件,那人影看上去相当熟悉,很像是何少卿,只是,看样子他似乎一直低着头,但笑声却绝对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何少卿?”况廖试探着叫了一声。
  人影依然在笑,并不回答。
  “别笑了,你是谁?”况廖实在受不了眼下发生的这一切,禁不住转过身,对着那人影叫道。
  人影一动不动,笑声戛然而止。
  况廖深知这不是办法,他眯起眼,索性狠下心迈步冲到客厅,脚下用力飞身跃起,挥起左拳直奔那人影的脑袋。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没敢用尽力道,毕竟那人影有可能是何少卿,即便是被鬼上身的何少卿,他也不想把何少卿打出个好歹来。
  就在他这一拳眼看碰到人影头部时,那人影却凭空消失了,况廖这一拳直接击空,身形不稳,重重撞到了墙角。
  等他吸着凉气,抱着被撞疼的肩膀站直身子,再度回身打量客厅时,屋内并没有人影,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身体上的疼痛反而让况廖冷静了下来,他呆呆地站在墙角,重新努力思考这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觉感到些许疑惑,刚刚的经历似乎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他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有鬼控制了何少卿的身体,是不是就等于鬼拥有了身体,那他是怎么进到自己屋里的?又怎么可能突然凭空消失?而这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何手腕上的念珠没有一点反应。
  想到这些,况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的梦境?
  可如果这真是梦的话,自己要如何醒过来?
  他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身体上的疼痛又让他产生一丝怀疑,如果是梦中,为何自己会感到疼痛?
  正努力想理出个头绪的功夫,他突然又听到了那种低低的笑声,这次笑声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况廖望向卧室,发现卧室的门虚掩着,但刚才自己并没有关门的举动,况廖疑惑地皱起眉回想着。
  笑声的确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况廖挺身就想冲进去,但刚刚产生的怀疑已经让他冷静了下来,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直接冲上去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了想,他决定从虚掩的门缝里看看卧室内到底是什么情形。
  灯依然不亮,一切还是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他慢慢走到卧室门前,站在门口,他突然发现,笑声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哗哗的下雨声,不知何时,外面居然开始下起大雨来,况廖不觉奇怪,为何刚才自己一直没意识到外面下雨。
  估计是窗户先前被自己打开的原因,雨声清晰可闻,将屋内所有细微的声响全都掩盖住了,况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开门,也就推到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光,一瞬间产生的刺耳光亮,将卧室内的情形完全显现出来,况廖骇然见到了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像。
  一个人影直挺挺坐在床上,双腿拼拢,两臂抬起,双手托在脑袋两侧,而那脑袋却并不在脖子上,那情形看上去不知道是他正准备把头从脖子上拿下来,还是正要放上去。
  虽然闪电的光亮只是眨眼间,但况廖还是看到了那人头的面孔,头发蓬乱,满面胡渣,眼窝深陷,勉强能看到紧闭的双目。
  只是,这一眼的时间,他没办法确认那人头是何少卿。
  短暂的光亮消失了,但况廖手握着门把的姿势一直保持了有十几秒,他的心嗵嗵狂跳,根本没有意识自己该做什么,那画面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过强烈,人头的模样甚至一度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无法消失。
  直到窗外隐隐响起一阵滚雷,连绵的雷声惊醒了况廖,他立时从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但等他的目光重新能够聚焦,看向床边时,坐在那里的人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急忙推开门冲进卧室,门完全打开后,他看到那人影竟然坐到了窗台上,他身后是打开的窗户。
  “何少?”况廖此时已经忘记了是不是在梦里的想法,下意识轻声唤道,从刚才看到那人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上,他感觉那人极有可能就是何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