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有用吗?
“靠。”况廖骂了一句,不得已将何少卿放一旁,抓住那把锁仔细看了看,由于有些年头,锁上已经锈迹斑斑,不知道里面的锁芯会不会已经锈死,况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瑞士军刀。
况廖的开锁技术是和他家门口的一个开锁师傅学的,五条中华烟的学费,那师傅倾囊相授,所以现在以他的水平,市面上的锁在他手下基本都不是问题。只是由于锁芯毕竟锈到了一定程度,再加上他边拨弄锁芯边要留意身边四周的情况,所以撬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咯嗒”一声,手中的挂锁里面一声轻响,那锁终于被他撬开了,他急急忙忙将锁摘下扔到一旁,伸出开始解缠着铁门的粗链条。
突然间,一个人影猛的从况廖身侧的雾气中扑了出来,人影抬起的双臂直奔向况廖的后脑,已经干瘪缩水如枯树枝般的两手仿佛一对利爪,只要被抓上绝对会在他身上留下窟窿。况廖一直在留意身边情况,眼角余光瞄到出现状况,急忙矮身侧滑步想闪开,所幸他避得快,那人影这一扑扑了个空,并没有抓到他,但身体还是撞到了他一下,将他撞倒在地。
况廖顺势就地一滚,身边浓得像水一般的雾气,被他带出波浪般的气旋。况廖闪过这一扑,不敢停留,手一按地,双脚飞起,直踹向那人影……
况廖弹身而起,瞅准了雾气中刚刚袭击他的黑影,双腿连环踢出,雾气被他的动作陡然冲淡,隐约露出人影的真面目。
又是灰夹克,只是这时他已经完全没了人样,整个人的体内水份仿佛已经蒸发光了,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就像大了一号似的,旷旷荡荡挂在那副只剩下酱紫色干皮包着的骨头架子上,脸上五官这会儿也塌陷下去,眼睛鼻子都变成了黑色凹洞,面目只能是依稀可辨,况廖万万想不到,在这不到一晚上的时间,灰夹克竟然变成一具有如埋了几百年的男尸,而且还是一具可以动的活干尸。
随着他看清灰夹克的模样,他的双脚已经踹中了刚转过身要扑向他的灰夹克,连环三脚无一例外正中灰夹克的胸口,张手正要往前扑过来的灰夹克被况廖这拼了全力的三脚踢得倒飞了出去,他发出一声象夜猫子哀啼般的怪叫,这凄厉的叫声在雾气中传出很远,竟隐有一连串回音,说不出来的恐怖刺耳,听得人心烦意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况廖踢中他后,也被反弹力震得再度跌落在地,真没想到那家伙身上硬邦邦的,这几腿如同踢中钢板,疼得他一个劲儿直吸凉气,感觉自己的腿骨差点没折了。
不过这几腿总算没有白踢,随着况廖踢中了灰夹克,他的身体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向后倒去,在他身后就是院子铁门,挂在上面的锁已经被况廖打开扔到一旁,粗链也只剩下一圈缠着没有摘掉,被灰夹克这一撞,“咣荡”一声,铁门缓缓向外打开一人多宽的缝隙,而灰夹克向后退的身体并没有停止,直接冲了出去。
况廖趴在地上,耳中听到门响,咬紧牙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忍着疼跑到何少卿身边,弯腰扛起他冲向大门。
当况廖的脚迈出院门,踩到外面马路时,一声充满了凄楚无奈的轻叹如同在他耳边响起一般,况廖强忍住心中惊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院。
在他身后,原本弥漫的雾气似潮水般退去,而大铁栅栏门也瞬间重新紧闭在一起。
况廖扛着何少卿冲到院外马路中间时,他一直紧张地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多半,路灯下熟悉的街景以及脚下踏实的马路,让他产生一种回归现实环境的感觉,此时夜色正浓,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令人不觉有种别样的阴森感,况廖根本不想再回头多看一眼,肩上的何少卿似乎越来越沉,脚踩在地上也如踏在棉花上一般。
他就这么机械地迈着步,深一脚浅一脚在马路中间往前走着,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前面终于可以看到主干道了,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况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被汗水浸入视线朦胧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何少,我们逃出来了。”
当他终于走到交叉路口时,脑袋一阵晕眩,这会儿他的体力真的有点透支过度,终于,况廖停下脚步,靠着人行道上的墙边将何少卿放下。借着路灯的光线可以看到,何少卿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身体有些僵硬,况廖吓了一大跳,担心他有生命危险,赶紧伸手探他的脉搏,一探之下,发观何少卿的脉息,也是时隐时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就此挂掉。
况廖心中焦急万分,不免有些方寸大乱,再往何少卿肩头的伤口处看去,只见受伤的整条胳膊上的血管都微微涨了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青得近似黑色的脉络,而伤口处更为严重,已经肿成黑紫色,况廖颤抖着伸手轻轻按了一下肿起的地方,发觉皮肤下如稀泥一般,看上去是从内至外开始溃烂。
“何少,何少……”况廖轻轻呼唤着,但何少卿牙关紧咬,根本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看到何少卿这种情形,况廖紧皱双眉,必须尽快设法把他送医院,虽然,他无法断定这样的伤势,医院能不能治疗,但去还有机会,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少卿慢慢死去……
况廖勉强站起身,打量了一下马路上的情形,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随便找家居民,敲开门借电话一用,就在这时,由远及近,有辆车缓缓驶来,况廖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车头灯,恍惚间,他看到了车顶上的警灯。
一瞬间,他欣喜若狂,张开双臂冲上马路。警车在他的面前停下,当况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两名巡警时,他伸手往身后何少卿躺着的位置指了一下,说了一句:“口袋里有证件,快送医院……”便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当况廖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幽幽醒来,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痛得有如裂开一般,仿佛有人再用小勺不停地剜啊剜啊,他想努力睁开眼睛,但眼皮似灌了铅般沉重,根本没办法张开。
“醒了?要喝水吗?“一个听上去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只是况廖的脑袋依然昏昏沉沉,所以无法分辨出是男是女,不过听到水这个字,他还是下意识地哼了一声。
随即,他感到有人温柔地扶起他的头,一股清凉的液体滴到了他干裂的双唇上,渗到他火烧火燎般的喉咙当中,这令他觉得头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况廖闭着眼睛,脑海中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小楼、女鬼、怪婴、干尸一一浮现在他的记忆当中,他浑浑噩噩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回放着那些诡异恐怖的片断,突然,他心中一紧,何少卿。
他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但刺眼的光亮又令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那个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感觉怎么样?”
好熟悉的声音,况廖这次很小心地慢慢睁开眼,目光所及的,是一张美艳的面容和充满关切的眼神。
扶着况廖脑袋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柳眉杏眼,俏鼻樱唇,再配上赛雪的肌肤和一头大波浪式的柔软黑发,以及微笑时出现的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绝对是天仙级别的极品美女。虽然况廖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在身边扶着他的正是白茹。
见况廖醒了过来,白茹不禁松了一口气,一丝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出来,能够看到白茹,况廖精神为之一振,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干涩的喉咙令他只是在嗓子里发出一阵“咯咯”声。
“别着急,慢慢来。”白茹不由得又有些紧张地说了一句,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海绵放到况廖的唇边,轻轻一点点将水挤到他的口中。这一刻,况廖不禁有些惋惜,如果白茹能换一种方式喂他水喝,那就好了。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下,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舒服了许多,立时神情紧张地盯着白茹,用嘶哑的声音问了一句:“何少呢?”
白茹唇边绽出一抹微笑:“放心,他没什么大碍,等你好些了再说,好吗?”她轻柔的话语以及那令人一看便会心安的笑容,让况廖心情顿时轻松了下来,回忆中的紧张与不安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禁让他立时感到一阵巨浪般的倦意袭来,很快,他便再度陷入沉睡当中。
白茹望着沉沉入睡的况廖,眼神中略过一丝忧虑,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做过多的询问,而就在楼上的加护病房中,何少卿还依然处在昏迷不醒当中,白茹赶来的时候,何少卿刚刚停止了呼吸,若是她再晚一步,恐怕抢救他的医生就要宣布死亡时间了,是白茹替何少卿吊命后,再清毒疗伤,这才将已经在鬼门关上准备推门而入的何少卿拉了回来,只是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按医院说法,心脏停止跳动后令大脑缺氧,导致病人陷入深度昏迷,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都是个问题,多数要看病人的意志。
白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病房,门外不远处窗前,一个穿皮夹克的男子扭头看了她一眼,白茹轻轻摇了摇头,那男子耸了一下肩,目光便继续转向窗外。
白茹来到四楼十三号加护病房门前。看到她的出现,病房门口坐着的两个男子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块头大的冲白茹打招呼道:“白医生,你来啦。”
白茹微笑着点点头:“我来看看何少卿怎么样了,你们也累了,要不去楼下喝点什么。”
大块头摇了摇头:“没事,你忙你的。”
白茹“嗯”了一声,这两个人是重案组安排在这里守着何少卿了,她也不好过多地干涉,自从知道何少卿出了事,重案组已经将其定性为“严重妨害公务罪”,估计若不是刑法里还没有“袭警罪”的话,他们一定会将这件事定义为严重袭警罪。
因为何少卿和况廖都一直昏迷未醒,笔录也没办法做,在出事地点查了一遍,也没能找出伤害他们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所以,重案组只得派人守在医院,一来等他们醒了好做笔录,二来是怕凶手既然袭击过他们一次,会不会有第二次也不得而知,派人守着也好保护他们。
虽然况廖是法证那边的人,但重案组还是决定也安排人手一并保护,刚刚在况廖病房门外窗边的,就是保护他的重案组便衣。
只是这种保护真的有用吗?白茹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守在何少卿门口的两人正好来自于他目前所在的重案五组,块头大的那个叫许辉,是五组的队长,也是何少卿的警队教官,之前他并不认识白茹,但当他得知何少卿重伤,甚至一度已经停止了呼吸,医院都已经准备放弃治疗了,可就是眼前这个漂亮得像个模特的白茹医生不顾医院阻挠救了何少卿,不禁令许辉在内心中产生几分感激之余,又多了一丝钦佩。
“对了,白医生,况廖的情况怎么样了?”许辉忽然追问了一句。
“醒了一次,但又昏睡了过去,镇静剂的成份下得大了点,不然没办法让他的身体得到充分恢复,估计完全清醒的话,最快也要明天早上。”白茹想了一下,道。
许辉一皱眉,有些担忧地说道:“凌晨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除了知道他们受伤昏迷,什么可疑的情况也没查出来,真棘手啊。”
白茹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别人不但不一定会信,而且还可能把她当成有问题的人。
进了何少卿的病房,白茹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伤口处虽然已经清洗消毒,心脏跳动也趋于平稳正常,但还是没有清醒的意思。
白茹想了想,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何少卿身边,双手轻轻握住何少卿的一只手,微闭双目,用心去感应他的身体状况。
白茹和况廖是同年同月同rì生的,当初也就是这个巧合,他俩才成为一对情侣,同样二十五岁的她,已经拥有了临床病理学博士、临床心理学硕士、催眠治疗师三重身份,目前就任现在他们所呆的精神心理科主任医师,因为她喜欢心理学。
在况廖看来,白茹如此年轻就能成为主任医师,说明她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女人,但况廖不知道,或者说,他并不需要知道的,就是白茹还有一个本事,确切的说,是一种能力,一个不为大多数人知道的能力,她可以通灵。
白茹并没有真正对况廖讲过她这种能力,因为她知道况廖并不太相信这种事情,鬼在他的印象中,只是一些传说、故事,都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的产物。她也没想过带况廖去真正见见鬼,她有这种能力,但她也知道这种能力给普通人带来的烦恼和困扰,可又忍不住在况廖对见鬼这种事情冠以江湖骗术的时候反驳几句,有时辩着辩着甚至会演变成争吵,这个时候她却无法挑明她有这种能力的这个事实,最终,她和况廖都选择了分手,由情侣变成了偶尔通通电话,一两个月出来吃次饭的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