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头路

  那是他奶奶当年给他护身符时告诉他的,没想到竟然深深印在他有潜意识当中,他转身走到浴缸前,刚才火势突然加大和隐隐的黄光他被压在地上时曾留意到,那黄色的光芒相当熟悉,似乎是自己护身符发出来的,不久前几次危险关头,护身符都会在自己念出这句话时都会散发出那种颜色的光芒,虽然并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但足以引起他的关注。
  浴缸内火焰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些干尸焦黑的残骸,大部分都变成了黑碳,剩下一些焚烧剩下的骨渣,还有点破烂布条,何少卿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一块硬物,他急忙伸手捡了起来,虽然还很烫,但他依然死死握在手心里,即使上面满是黑色的烟灰,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正是自己奶奶交给他的玉佛护身符,原来掉在了这里,他可以肯定,正是因为浴缸里有这护身符,干尸才能比原本想像中烧得彻底。
  “看,我的护身符。”何少卿兴奋地冲着况廖晃了晃手中黑糊糊的护身符。
  “老大,你拿过来让我看,我现在不敢开门。”况廖倚着门道。
  何少卿一边用衣袖擦拭着护身符一边走到况廖身边,却没想到,护身符上面沾的烟灰擦下去后,原本晶莹剔透的玉佛却变得黯淡无光,还隐约呈现一种暗灰色,无论他如何用力又抹又搓,那灰色仿佛已经渗入玉佛中似的,根本擦不下去,他陡然地叹了口气。
  况廖一直看着,见何少卿还在用力搓,知道他心疼这个护身符,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劝道:“何少,现在没功夫关心这个,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出去这间浴室。”
  何少卿也知道目前情况紧急,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小楼还是问题,他小心地将护身符塞进裤子口袋,又使劲掖了掖,这才打起精神,问道:“怎么,你觉得那鬼玩意还在外面?”
  况廖看了何少卿一眼:“怎么样,还有没有体力和他斗斗?”
  何少卿扬了一下眉毛,耸耸肩,道:“来。我就不信,咱俩经历了那么多情况,现在还对付不了一个鬼仔子。”
  两人对着门运了半天气,何少卿猛地握住门把将门拉开。
  何少卿与况廖神情肃然,全身紧绷地拉开浴室门,门外静悄悄的,毛都没一根,手机幽蓝的光亮将他俩的脸色映成诡异的青色,看上去鬼气森森。
  何少卿嘟囔了一句:“我的手机好像快没电了。”
  况廖警觉地四下打量,试探性地走了几步,似乎没发现异状,这才对何少卿道:“我们快走,必须尽快下楼,离开这地方。”
  身后的何少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拍了一下他肩头,小声道:“喂,跑以前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
  “什么?”况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想上厕所?”
  何少卿尴尬地苦笑一声:“我已经忍很久了,现在实在是尿意盎然,你觉得我尿裤子很好看吗?”
  刚才他们已经注意到,通向阁楼的楼梯旁尽头有间小屋,门早就不见了,里面一目了然,空空荡荡,只有地面上露出一小截锈迹斑斑的管道,当初应该是装马桶的地方,那里自然就是这楼中的一间厕所。
  况廖咬牙切齿道:“你不会还打算去厕所解决?”
  何少卿耸耸肩:“本来浴缸也成,不过里面有那玩意儿,我有点寒,我很快的。”
  多说无益,况廖无奈地跟着何少卿走到厕所门口,自然他没兴趣看那小子上厕所,站在门口,他无意中发现旁边楼梯下密封的隔板上似乎还有一个暗门,犹豫了一下,他伸手扒开小门,里面黑乎乎,用手机照了照仔细一看,竟然发现里面有两根墩布,虽然墩布头已经烂得只剩下几根布条,但木头杆儿还很结实。
  到现在为止,除了护身符,两人一样算得上称手的家伙都没有,似乎这倒是一个还算不错的选择,总比没有强。况廖伸手将墩布拿出现,掂了掂,背对着厕所提高声音道:“喂,况少,我找到件家伙。”
  猛然间,厕所里传来一声惊呼,是何少卿的声音,况廖一凛,急忙扭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何少卿正手慌脚乱地抬腿猛往那半截管道上踩,管道口还有个半圆形的东西似乎正一冒一冒的。
  “怎么了?”况廖边问边冲过去。
  “那鬼仔子就在管道里,正想蹿上来,妈的,居然偷看我上厕所……”何少卿边踩边火冒三丈地道。
  况廖抬手将墩布扔向何少卿:“接着。”
  何少卿头也不回,听风辨位,一伸手将墩布杆儿接住,这才惊疑地问了一句:“墩布?”
  “没家伙,凑和用。”况廖抄起墩布杜儿就往管道口上捅,何少卿也换成手中的墩布杆儿一起又捅又戳。
  那个半圆形的东西正是小干尸的脑袋,看样子是要努力爬上来,但由于管道口上的两人手中木杆儿暴风骤雨般地落到头上,根本无法上去,再加上管道口径的原因,他无法仰头,所以只能闷头被他俩砸,间或传出一声半声近似呜咽的声音。
  两人正捅得哈屁,差点忘了留意身边的状况,何少卿感到脑后一阵阴风袭来,事发突然,感觉到时阴风已经到了后脑处,情急之下,他只好侧头拧腰,想尽量避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觉肩头传来一阵撕扯般的剧痛,不由得大叫一声。
  况廖扭头一看,骇然发现那个怪婴的大头正死死咬在何少卿的右肩膀上,他急忙举起手中的木棍,一头戳向那个大脑袋。
  “卟”的一声,木棍一下子捅进了大脑袋的一只眼睛,直接从后脑穿了出去,没有想像中的汁水四溅,软绵绵仿佛陷入一团棉花当中,况廖没来由地遍体生寒。
  怪婴头发出“吱”的一声,松开了咬着何少卿肩膀的嘴,但依然还串在况廖手中的木棍上,他用另一只没有黑瞳的白眼球盯着况廖,嘴角轻裂,似乎露出一个满含残忍的微笑。见他松嘴,况廖抡棍往旁边狠力一甩,像一个棉花球似的,那个脑袋被他从棍子上甩了出去,滚落到地上。
  “不能再多留,跑。”况廖一拉何少卿,两人掉头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蹿出厕所,现在只是一个怪婴头,如果再加上手、脚,然后小干尸再冒出来,估计他俩没能力对付得了。
  就在他俩跑出去没多远的时候,大头怪婴的其他部位慢慢从墙中钻了出来,而那管道中藏着的小干尸也渐渐冒了出来。
  况廖与何少卿跑过拐角,撒丫子拼了命往前奔,按正常情况,以他俩的速度很快就能跑到通一楼的楼梯口,再加上沿途的镜子已经被况廖砸碎,似乎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可惜,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跑了一段后,何少卿与况廖几乎同时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的成份。
  在他们面前出现的,竟然是刚刚转过来的走廊拐弯处。走廓虽然并不长,但因为光线昏暗,借着手机的光线,他俩只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形,再远一点就看不到了,在昏暗的走廊中,明明已经从拐弯处跑出来,跑着跑着居然又看到了拐角,饶是他俩胆子再大,遇到这种情形也不免有些心慌意乱。
  但他俩没有停下来研究,对视一眼后,两人立即掉头往身后方向跑,没想到跑了一段距离后,他俩再次看到了走廊拐角。
  “怎么回事?”何少卿心中生出一种七上八下悬空的感觉。
  “再次一试。”况廖道。
  两人转头继续跑,但依然没多久又看到了拐弯处。
  这次,两人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走廊,何少卿问道:“该死的走廊,你说现在咱遇到的会不会又是那小鬼仔的迷幻术?”
  “迷幻术?”况廖一愣。
  何少卿耸耸肩:“我随便瞎起的。”
  况廖皱着眉:“幻觉么?”
  何少卿一步一步走到拐角处,拿手中的墩布敲打着墙角,试探了一下:“真是那个拐弯?”
  况廖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动,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何少卿斜了他一眼:“有古怪?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况廖沉吟了一下:“我可能有办法。”
  “哦?”
  况廖指了一下身后的走廊:“我想了一下,刚才咱俩基本都是从走廊中间跑,我在想,如果不是幻觉,可能就是在某一处无意中走入了回头路。我想,如果咱俩沿着墙边走,或许能察觉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何少卿无所谓地点点头:“试试,反正现在也没辙。”
  事不宜迟,两人索性将手中的墩布杆扔掉,背靠在走廊左侧墙壁上,况廖在前,手摸着墙沿墙边一步一步往前挪,何少卿在后,为了以防万一,将一只手搭在况廖的肩头,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照亮。
  墙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点点冰冷的水珠,手不一会儿便湿了,有的地方还有片片霉斑,况廖就算再不计较脏净,一想到霉斑还是有些浑身不自在,边走边借着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注意墙面情形,尽量避开大块的霉斑。
  没想到,走了没一会儿,何少卿手中的手机闪了两下,随着一阵音乐声关机了。
  “靠,把你手机给我。”何少卿郁闷地说道。
  况廖无奈,收回摸墙的手掏出手机递给何少卿,何少卿按亮了手机,小声道:“继续。”
  况廖“嗯”了一声,重新将手按到了墙上,这次他并没留意墙面上的情况,但当手按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按到了另一只手上,一只冰凉而略显粗糙的大手。
  与此同时,何少卿用手中的手机照亮了前方的情况,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我靠……”
  前面的情形令况廖与何少卿全身的汗毛倒竖,呆若木鸡,况廖的手按到的,的确是另一个人的手,却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灰夹克?”何少卿脱口而出。
  况廖急忙抬起手,刚刚他的手正按到了灰夹克贴墙而放的一只手上。
  阁楼上他俩已经合力将灰夹克的脖子扭断了,就算之前没死,那一下子也应该让他死得不能再死了,只是后来他神秘地消失在阁楼中,他俩后来也没时间研究灰夹克的去向,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走廊上看到了他。
  借着手机的亮光,他俩看到此时的灰夹克的样子,与阁楼上出现时完全不一样,他靠墙站在那里,但身体并非直挺挺地呆立,而是弓着身子,前胸收缩,因为脖子已经被他俩扭断了,脑袋耷拉在胸前,脸却诡异地向一旁,看着他俩。
  除了身上那件灰色的夹克衫外,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活人的模样,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仿佛严重脱水般,干瘪得不像样,尤其是那张脸,皱巴巴的皮肤紧贴在脸上,活像一个包着皮的骷髅,肤色也变成了青灰色,眼睛虽然依然睁着,但眼珠整体成为灰白色,灰色的眼珠缺少了活人应有的光泽,越发显得狰狞恐怖。
  空中气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似乎是从灰夹克身上散发出来的,两人不由自主皱了皱鼻子,不过此时此地,不是嫌脏的时候,见灰夹克似乎没有下一步举动,况廖扭头看了一眼何少卿,灰夹克贴墙而立,正好堵住了他俩前进的方向,两人只能绕开他。
  两人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两人迅速后退几步,况廖腰一挺,身形飞快地闪过灰夹克。
  他动,灰夹克瞬间也动了,就在况廖就要与灰夹克擦身而过时,灰夹克挥动手臂,直砸向况廖的头部。
  况廖全身贯注盯着灰夹克,万分警戒地以防他有一举一动,这时见他挥起胳膊,冲着他的上半身砸来,急忙上身后仰,使出一个“铁板桥“,同时双膝着地,借着身体冲势在地板上跪滑向前,生生躲开了灰夹克这一招。
  与此同时,何少卿助步起跑,以一个倒地滑铲的姿势擦着灰夹克的腿边冲了过去。
  误打误撞,他俩如此夸张的反应,似乎的确出乎了灰夹克的意料,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两人顺利地躲开了灰夹克,而同样出乎了况廖的意料,他人从地板上站起来时,竟然隐隐看到不远处通向一楼的楼梯口。
  何少卿此时正好滑到他的身边,站起身后同样看到了楼梯口,不由得惊呼一声:“看,楼梯,快。”说着,他拉了一把况廖就往楼梯口跑去。
  “喂,你不觉得奇怪,咱俩沿墙边走的,一扇屋门都没经过,怎么会到楼梯这儿?”况廖边跑边说道。
  “我靠,你管那么多,下楼要紧。”何少卿充分发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精神,道:“现在走一步算一步,想这么多没用。”
  两人很顺利地跑到了楼梯口,看到那道熟悉的楼梯,一股难以形容的喜悦涌上心头,但当他们看清楚楼梯上的情形时,却仿佛又好似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般,不但浇灭了那团兴奋的火苗,而且一股寒意瞬间由头传至脚下,令他们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