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心智已失

  屋中两人见状立时头皮发炸,浑身发紧,不过看到那白衣女只是一副表情狰狞的呆呆站在门口,似乎没什么下一步的举动,何少卿一边轻轻在裤子上擦着手上的冷汗,一边小声道:“我……rì……她什么时候换了套衣服?”
  这时候居然还能扯,况廖不由得佩服了一下何少卿的大条神经,但现在可不是只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他手里还抓着打火机,必须尽快解决浴缸里的干尸。
  不能否认,有些时候神经大条点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前有干尸,后有女鬼,换成胆小一点的可能早就崩溃了,他俩虽然同样感到恐惧,却一直没有放弃对抗这楼内诡异致命的危险。
  只是,当况廖的目光重新回到浴缸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异常,浴缸内,只剩下那具干巴巴的女尸,不仅如此,那女尸正费力地抬起皮肤已经黑得发紫的胳膊缓慢地搭在浴缸边沿,差不多已经瘪成骷髅的脑袋拧来拧去,关节处发出一阵“咯”令人牙齿酸涩的声音,看她那样子,是打算从浴缸里爬起来,若不是由于刚刚拉扯衣服时把她的小腿拉出浴缸,令她现在的姿势一时无法爬起来,可能早就爬起来找他俩的麻烦了。
  不仅如此,门口那白衣女鬼这时也动了,只是眨眼间,她已经从门口消失出现在况廖身后不远的地方,手一伸,就要抓向况廖的脖子后面,站在一旁的何少卿见状,想都没想便扑了过来,直撞向白衣女鬼,没想到那女鬼身形一闪,手一抓,竟然直接掐住了何少卿的脖子。
  何少卿甚至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只感到一只冷如寒冰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只是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全身已经僵直得动弹不得,就算手指想弯一弯也根本做不到,不知是那手太过阴冷,还是其他问题,何少卿不只无法挣扎,脸上也已经泛起一股青紫色,他木然张着嘴,面无表情的被那只掐着脖子,双脚竟然被提起离开了地面。
  况廖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情急之下,他本能地手一挥一抖,将打火机弹着了扔进浴缸,紧接着,他握着吊坠的手攥拳挥向那女鬼的脸颊,谁知那白衣女鬼一闪,便躲过了况廖这一拳。
  而此时,浴缸内的火已经被扔进去的打火机引着了,本来他还打算用些布做引燃物,但这时候也没时间顾及这些,幸好开始泼的酒还算够多,而且那酒也应该够烈,火苗立时“噌”的窜起一人多高,火中发出噼叭的声音,那具干尸在火光中被烧得四肢筋骨抽搐,不住地扭动挣扎,伴随着令人心惊的低声嘶吼声。
  况廖强压下火中诡异的声音与情形,他看火已经起了,转头继续设法对付那白衣女鬼。何少卿这时候已经手脚搭拉,头上青筋爆起,双眼翻白,似乎眼看就要不行了,况廖知道情况危急,不敢怠慢,赶步上前再扑向白衣女鬼,万没想到,浴室面积虽然不大,但白衣女鬼却身形诡异接二连三躲开了况廖的拳头。
  况廖急得全身大汗淋漓,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有兵行险着,再度扑过去挥拳击向那白衣女鬼,同样,那女鬼再次闪开,不料况廖这一拳并没有挥实,反而一抖手向原本握在手中的那吊坠激射向那女鬼掐着何少卿的胳膊,嘴里同时喝道:“林兵……”
  这一射的确速度与时机把握得相当及时到位,这也多亏了他当初练得一手好飞刀,那“玛尼石”吊坠准确地击中了女鬼直伸的手臂,刹那间,有如被浇上硫酸一般,女鬼胳膊上被击中的地方竟然冒出一股黑烟,况廖甚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而更加诡异的是,那女鬼的胳膊自被击中的部位直至掐着何少卿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无数黑色光斑消散在空中。
  掐着何少卿的手消失了,“咚”的一声,一直悬在空中的身体跌倒在地,那白衣女鬼这时才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身形倒退冲出浴室,转眼间消失在过道中。
  况廖急忙跑到何少卿身边,伸手给他按胸口,几下过后,何少卿总算是能动了,欠身伸手摸着脖子大口地喘气和咳嗽。况廖松了口气,扶着他捶背,不一会儿,何少卿算是缓了过来,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况廖,道:“太邪门了,被她一掐动都动不了,连眼珠子都转不动,我以为这次得归位了。”
  况廖见他没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便赶紧起身查看浴缸里的情形,毕竟以酒做燃料引燃的大火温度达不到焚化程度,这期间原本的女性干尸也只被烧为一段焦炭,没能完全烧毁,不过经这一烧,女尸总算也不动不叫了,似乎是死彻底了。
  只是,那具小干尸却跑到哪里去了呢?两人不禁又是疑惑又是担忧地打量浴室四周,虽然没说出口,但他俩都意识到,如果不尽快搞定剩下的那具,一切还依然结束不了。
  不大的浴室很快被他俩扫视了个遍,却连个小干尸毛都没看见,这不禁在他俩的心头上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感觉沉重无比。
  况廖紧锁双眉,目光落到门口,一眼看到刚刚因为救何少卿时射出的吊坠还落到地上,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去捡,他忙走过去弯下腰,想尽快拾到手中,这可是他们唯一的一件保命的护身符。
  况廖的手还没碰到吊坠,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人在地板上爬动的响声,他好奇地抬头一看,浴室门外脚下,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那具小干尸,骷髅一般的黑紫色头颅显露出一副凶狠狰狞的神情。
  况廖身子一僵,他伸出去的手指明明离那吊坠只有一线距离,却突然发现再不能往前伸出哪怕那么一丝的距离。
  他直挺挺地猫着腰伸着手,歪头看到那脑袋上漆黑的眼窝中,突然冒出两团绿莹莹的鬼火,这下更有如被施了咒语一般,况廖觉得身体乃至心神完全被那鬼火所摄,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似的,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站立当场,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何少卿同样看到了那两团鬼火,也注意到了况廖的异样,说时迟那时快,他弓身飞奔过去,刻意避开那两团鬼火的视线,一膀子将况廖扛开,顺手抄起来掉在地上的吊坠,转身背向门口,抬脚踹向那闪着鬼火的脑袋。
  挂着风声的这一脚虽然踹空了,但那两团鬼魅的绿火也随即悄然消失,那具小干尸不见了踪影。何少卿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哪知道被撞开的况廖突然间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往后一扯,何少卿被扯得一个踉跄,他一惊:“怎么啦,什么事?”
  没想到况廖瞪起眼,一副想杀人的模样,一手揪着何少卿的衣领,另一手屈指掐向他的脖子,何少卿大惊失色,虽然没搞清什么状况,但他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只有本能地歪头尽力避开况廖的手,只是后衣领还被他揪着,他使劲挣扎着想将衣领从况廖手里扯开,大声问道:“况少,怎么回事?”
  再看况廖,此时脸色发青,眼睛里白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令他双眼通红,诡异无比,而且面部表情异常狰狞,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见抓不住何少卿的衣领,索性撒开那只手,两手一起卡向他的脖子。
  “cāo……况廖,你他妈疯啦。”何少卿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经历那么多,这时候他已经确定况廖出问题了,不用问,跟刚才那个小干尸的眼睛有关。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况廖根本不理会何少卿地叫骂,只是一味伸手抓向他的脖子,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何少卿和他有杀父夺妻之恨一般。
  没办法,何少卿拼命躲开况廖的手,看现在况廖的样子,心智已失,红着眼睛,目光呆滞,疯了一般。
  这可不是长久的办法,就算况廖傻了,他的身手和以前还是一样,当初他和何少卿过招时胜负常在伯仲之间,这会儿交手,即便是况廖略显迟钝,掐向何少卿的两手出招也是相当凌厉。
  由于浴室地方实在不大,躲了两次,何少卿便被况廖逼到了墙角,不过两人之间也因为拉开点了距离,何少卿一咬牙,抬手发力架开况廖的胳膊,不料这一架才感到况廖手臂肌肉僵硬至极,力道奇大无比,况廖几乎使出全身力量才挡开他的手。
  将况廖的手格挡到一边,何少卿顺势转到了他身边,这时候他完全可以扼脖锁喉,但又有点怕伤到况廖,只是一犹豫的功夫,况廖已经拧身再度向他袭来。
  “我……rì……啊。”何少卿无奈之下,一掌横切到况廖脖子的大动脉上,正常情况下,这一下足可以将一个大块头打晕了,但况廖只是一个趔趄,反而更加暴怒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变爪为拳,直击何少卿的面门。
  这一拳的速度实在快了点,何少卿万没想到这一犹豫带来的后果如此大,躲闪不急,结结实实被打了个满脸花,整个人差点飞起来,重重跌倒在浴缸前,好悬扑进浴缸的火苗中。
  不等何少卿爬起来,况廖飞身扑了上去,一下子骑到了他身上,双手一伸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神智已经不清的况廖根本没留手,手上力道大得无法想像,掐得何少卿舌头几乎都吐了出来,
  何少卿手刨脚蹬,眼睛直往上翻,他实在没想到现在的况廖竟然会如此下死手,这简直就是要掐断他的脖子,何少卿本能想选择和他对掐,手刚碰到他的脖子,忽然意识到手里还一直攥着况廖的吊坠。
  何少卿心一横,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况廖,对不起也要做一次了。”随着话出口,他攥着吊坠一拳击向况廖的脑袋,潜意识中,他还是避开了况廖的太阳穴。
  “南无地藏王菩萨……”何少卿一拳下去的同时,努力大声喊了一句。
  随着他这句话冲口而出,浴缸内原本烧得半死不活的火势如同被浇上汽油一般,火苗骤然暴涨起来,火焰中竟然还夹杂了隐隐乍现的黄色光芒,一股逼人的热浪瞬间充斥了整个浴室,而他的拳头同时也狠狠砸中了况廖的脑袋。
  与此同时,一声极为凄厉的女人尖叫声自楼内响了起来,听上去那声音似乎很遥远,但其中充满了濒临死亡时的绝望与痛苦,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浴室内的何少卿与况廖并没有时间留意这个声音,他们之间地撕打还没有结束,何少卿的那一拳出手极重,力道也不小,不料击中况廖后他只是晃了晃头,掐着他脖子的手略松了一下,还是没能离开他的脖子。不过何少卿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况廖表情狰狞的脸上滑过一丝迷茫。
  火焰暴燃的热浪还未消散,一种令人作呕的刺鼻恶臭散发出来,要多臭有多臭,何少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折腾,只是况廖还在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想吐都吐不出来。
  不过这股臭味似乎也有好处,况廖虽然还处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但当扑鼻的恶臭钻入他的鼻孔内,那本来混浊的眼睛蓦然清明过来,凶恶的表情一滞,刹那间如同从梦魇中解放出来,“啊”地惊叫一声,全身一震,触电似的松开手,看样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何少卿脖子一松,立时抓住这一机会,一把推开还压在他身上的况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扑到一边,大吐特吐了起来。
  况廖也好不到哪儿去,跪在地上一通哇啦哇啦把胃里存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两人折腾了一通,总算缓过点劲儿来,翻身瘫坐在地上,何少卿的脖子上好几个青紫色手指印,他一边揉脖子一边喘着气问了一句:“你……他妈……疯完了?”
  况廖脸色苍白地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刚刚的经历有如做梦一般,那种感觉就像是瞬间陷入恐怖的无间地狱,不能自拔,他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无力地摆摆手,这次中招他真的后怕不已。
  何少卿总算缓过了这口气,他很想看看那浴缸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便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目光无意识中落到浴室门口,突然间,他看到浴室门口对面,那具小干尸靠墙而立,虽然身上的肌肤已经干瘪得贴在骨头上,但可以清楚地看出那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狰狞,黑洞洞的眼窝,两团绿油油的鬼火带着股摄人心魄的诡异力量,令他全身动也动弹不了,眼前一阵恍惚,不过思维却还算清醒。
  况廖这时坐的位置正好是靠门一侧的墙边,看不到门外的情形,但注意到了何少卿的异样,只是现在手里空空如野,就连吊坠也在何少卿的手里,他迅速扫了一下四周,灵光一闪,他翻身而起,飞身扑到浴室门口,伸手用力将门关上,转身背靠浴室门死死顶住,这才长出了口气。
  何少卿几乎是在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身体就觉得能动了,他站起身,勉强笑了一下,况廖耸了耸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又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何少卿将手中握着的吊坠一抛,况廖急忙抬手接住吊坠。
  何少卿将吊坠交给他的原因很简单,他发现这东西在自己手里用处似乎并不大,虽然他记得每次况廖用时都会喊一句:“林兵”,但刚刚在危急关头时,他下意识喊出来的是那句:“南无地藏王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