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顶不住了
况廖抬起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手掌中的那个“玛尼石”吊坠,苦笑了一声,道:“就是靠这个。”
何少卿看抹得差不多了,干脆将一张纸巾贴在伤口上,伸头往前凑了凑,仔细打量着,不太肯定地问:“这个好像是你前女友送的那个。”
况廖点点头,脑海中不禁又想起前女友。
何少卿看他有些沉默,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便找个话头打岔道:“嘿,我说,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没事的?”
况廖被他这一问,想到眼下情形紧迫,急忙收拢心神,正想接着他的话头反问一句,就在这时,忽然房门外响起一阵风声,原本走廊上从那扇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骤然消失了,楼内光线立时暗淡下来,与此同时,不知从走廊何处传来一阵“嘿嘿嘿”的笑声,声音是那样的阴冷邪气,如冰似霜,他俩觉得仿佛连心脏都被冻僵了一般。
况廖和何少卿脸色同时一变,两人对视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伴随着阵阵笑声,无数暗绿色光团从走廊两侧墙壁内纷纷冒了出来,一瞬间便将四周映照成一片惨绿色,“咯咯咯,嘿嘿嘿”一阵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在走廊内飘荡,紧接着,笑声中又夹杂了时断时续的凄厉嘶吼与夺人心神的呜咽惨号。
他们两人全身上下顿时被刺激得冷汗直冒,眼瞅着笑声、嘶叫声与惨号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眨眼间,这些声音已经仿佛是从他们呆的浴室中响起一般。
“靠,赶快离开这里。”况廖一扯何少卿的胳膊。
两人冲出房间,往走廊左面的拐弯处就要跑去,但立刻又止住了脚步,因为左侧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拐弯,也没有窗户,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色。
“这……这算什么?”因为周围的声音太大,何少卿不得不扯着脖子喊道。
况廖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后面,断喝道:“走。上楼。”
其实不用他喝,何少卿也意识到前面走廊不可能再走,那无边的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吞噬过来。
好在两人这时已经恢复了一定的体力,他俩打起精神,三步并做两步,头也不回地冲向那通向再上一层的楼梯。
跑到楼梯口,况廖默契地闪到一旁,何少卿明白他的意思,这楼梯并不宽,两人并排上根本不可能,何少卿的体格比他魁梧,只有他先上去撞开门,两人才能顺利爬到上面去。
况廖想到往上爬也是有原因的,他估计这楼梯通的应该是小楼的阁楼,如果上面有天窗的话,或许能逃到房顶,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到房顶,到了房顶会不会有出路,但眼下不逃就会被后面的黑暗吞噬,他也只有再赌一次。
何少卿飞奔至楼梯口那扇门前,先是伸手往脖子上一摸,紧接着脸色大变,开始手慌脚乱地在全身上下连掏带翻,况廖一愣,忙问道:“怎么回事?”
“坏了,我脖子上的护身符。”何少卿焦急地说道。
况廖马上明白了:“原来你身上也有护身符。”
“是啊,是我奶奶留给我的,玉佛。”何少卿急得满头大汗。
况廖不敢迟疑,抬起握着吊坠的手,对他道:“先别管,我拍,你撞,快。”
何少卿知道现在的确不能再犹豫,看了况廖一眼,道:“好,我数一二三。”
“一,二,三……”
“林兵……”
“嘭”、“哗啦”。
不知道是不是吊坠的作用,房门应声被撞开,两人直接扑了进去。
何少卿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而起,半跪下身摆了个攻击姿势对着房门,况廖爬起来转身想把门关上,手放到那已经被他们撞断一个合页的房门时,他突然愣住了。
何少卿看到他呆愣的样子,气喘吁吁地问了一句:“干什么呢?关还是不关,我看没什么大用。”
况廖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神色怪异地盯着门外看了一会儿,又转头打量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阁楼环境。
这阁楼的面积也不算小,一堵墙分隔成里外间,坡形屋顶从门口往内由高向低延伸,虽然墙壁同样破败斑驳,但他立刻注意到整个阁楼相当干净,角落没有蛛网,墙面、地板等各处的灰尘只有薄薄一层,似乎定期有人打扫一般。
不仅如此,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况廖转头问何少卿:“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咱们进来后,刚才那些哭叫声好像变小了。”
何少卿晃了晃脑袋,仔细听了听,疑惑地点了点头:“是啊,是越来越小了……不对,你听,是消失了。”
在他俩交谈的时候,楼下走廊上的声音的确渐渐消失了,四下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何少卿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问况廖:“看来咱俩现在呆的这个地方也不安全。”
“找出路。”况廖说了一声,顺手象征性地将门掩上。
两人首先盯上的是阁楼的天窗,只看了一眼,他俩就放弃了,透过天窗,不只看到熟悉的白色圆月,窗外还有大拇指粗的铁栏杆。
何少卿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看来又他妈是条死胡同。”
况廖猫着腰走过去看了两眼,心里同样有些沮丧,两人谁也没有经历过见鬼的事情,接下来谁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就算身边有“玛尼石”吊坠保护,但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管多长时间,或者说能保护他们多长时间。
何少卿慢慢活动着身体,虽说目前遇到的情形不容乐观,但他俩都不是那种身处险境就灰心等死的人,反而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轻言放弃的角色。
何少卿边活动身体边摸着口袋,叹了口气,道:“我就说刚才忘了点嘛,出酒忘买烟了。”
况廖呲牙一笑:“正好,趁这机会戒了。”
何少卿白了他一眼:“我没你那么变态,说戒就戒。”
况廖耸了耸肩,明智地选择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慢慢地踱着步走进里间,阁楼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俱留下,简直就是一目了然,何少卿不知道况廖四下看什么,他走到房门前,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提高声音问了一句:“嘿,况大少,看什么呢,外面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要不咱下去再看看,至少我还得把我奶奶的护身符找到。”
况廖这才想起来,他一边在里间踱着步,一边随口问道:“你说你奶奶的护身符保护了你?”
何少卿看他并没有下楼的打算,无奈地摇摇头,索性走到里间门口,靠着墙,道:“是啊,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至少对着鬼啊神的还抱着怀疑的态度,而我以前可是从不信这玩意儿的,要不是那护身符是奶奶留给我的,我才懒得戴呢,没想到,还真是保佑了我,不然我大概早被红衣女鬼给玩死了。”
况廖苦笑了一声:“其实以前不是我怀疑,那会儿多数是小茹经常在我耳边讲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我一来是顺着她的意思,二来也是对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有些好奇,但从心里可能并不相信,不然我也不会……”
他一时无语,何少卿嘿嘿笑了几声,多年的死党,他没有说什么安慰性的话,反而刺激道:“这回信了,活该,什么性格不合和平分手,现在后悔了。明天去跟人家认个错,说点儿好话,快点把她再追回来,说起来我好像听说她现在还没再找一个呢。”
况廖干笑了几声,没说话,他俩有意无意忽略了眼前的情形,仿佛很快就能离开这小楼。况廖一步一步地一直踱到里间的墙边,心中一动,何少卿看着他背着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干嘛呢,瞎溜达嘛,我说咱是不是该下楼了。这地方现在看着挺安全,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呆下去没有出路也是等死。”
况廖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问何少卿:“你觉不觉得奇怪,自从咱俩进入这阁楼,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身边的环境似乎很安静很正常。”
何少卿挠了挠鼻尖,撇着嘴角道:“谁知道那女鬼又想出什么妖娥子?哦,对了,还有个不大的妖里妖气的小孩,鬼里鬼气的,纠缠了我一会儿,差点让我挂了,不过突然一下子就跑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况廖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了,看来自己显然是那红衣女鬼和大头怪婴的重点照顾对象,貌似那两位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无形中减轻了何少卿的压力。
他笑嘻嘻地问何少卿:“那你还昏倒在浴缸里?”
“呃……”何少卿直接无视他语气里的嘲笑意味,无奈道:“没办法,逃到最后被那小屁孩给打了一巴掌,实在顶不住了才晕的,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说着,他扯开衣服,露出肩窝处一个小小的淡青色手印,继续道:“说起来那玩意儿真的挺厉害,这一巴掌真是又冷又痛,挨一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况廖想到自己挨的那一掌,似乎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夸张,但也是够自己受的,这时何少卿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催问道:“怎么着,走不走?”
况廖抬手摆了摆,抬头看了看周围,道:“我有些奇怪,在外间时,我看了一下,里外间的面积应该是相等的,但我刚才用步子量了一下,却发现里间的面积比外间小了一圈。”
何少卿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双手一摊:“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况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自从咱们进阁楼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像下面那两个鬼很怕进这里似的。”
“不会……”何少卿有点不太相信。
况廖勉强笑了笑:“我也是一种感觉,这阁楼和楼下的环境真的不太一样,你不觉得它太干净了点?”
何少卿莫名其妙地挠着头皮,实在不知道况廖考虑这些有什么用处。
况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一旦接受了以前不相信的鬼神之说,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神神叨叨的,看什么都会先从见鬼的角度琢磨,而以前女友讲的一些故事也渐渐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况廖小声的像是自语又像是和何少卿说道:“我开始觉得,这里会不会是那两个鬼住的地方。”
何少卿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不像况廖,他可没有女友经常在身边讲一些鬼鬼怪怪的故事,禁不住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鬼还有住处?”
况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抬手开始四处敲打墙壁,终于,当他猫着腰在靠屋顶那边的墙面上敲打时,听到了空洞的声音。
何少卿同样听出了敲打声音的异样,他快步走了过去,同况廖一起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这侧墙壁究竟有何不同。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墙壁,最后可以确定只有这面墙后是空心的,听声音外层并不算太厚,他们相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说了声:“砸。”
他俩半猫下腰,撅着屁股,手撑住低矮的屋顶,开始抬脚用力踹向墙面,只是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用上太大的力量。
刚踢了两下,也就刮落点墙皮,突然外间屋传来“咣当”一声响,那扇虚掩的门不知被什么力量给推开了,不容两人扭头看过去,交锋数次的红衣女鬼以及那大头怪婴同时闪现在他俩的不远处,这时,一声阴恻恻的冷哼自女鬼身后响起。
大头怪婴歪着脑袋,伸出手慢慢从红衣女鬼身后又抱出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的小女孩。借着屋顶天窗透出的月光,况廖看出来这所谓的小女孩应该是个娃娃,因为她身高不过和婴儿大小一般,却长着一张女性成年人的脸,而脸上的表情呆滞死板。
大头怪婴搂着娃娃,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嘴角咧着仿佛在傻笑一般,一脸的痴呆相,而那娃娃应该是他们当中最正常的一个了,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与真人一般无二,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况廖和何少卿,瞳孔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诡异的五彩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那样子在笑,但是一种冷冷的假笑,她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身上穿了套白色蕾丝边的连衣裙,衬出她曲线玲珑的身材。
何少卿并没在意多了个娃娃,只是对那女鬼和怪婴露出紧张戒备的神情。况廖却不然,他看着娃娃那诡异的眼神与冰冷的微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舔着早就干涩的嘴唇,他紧张不是因为别的,正是由于这个多出来的娃娃,她太正常,也太干净了,如此肮脏的楼内,她那身白色的连衣裙一尘不染。
何少卿下意识四下张望,想找个家伙抵抗一下,随即想到刚才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里外间空荡荡的,地上连张纸片都没有。
况廖知道他现在并无任何能与鬼抗衡的东西,他那奶奶送的护身符还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对抗鬼单凭力气大,会几手功夫,屁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