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简单

  一再经历恐怖恶心的情形,况廖似乎已经麻木了,现在他已经由极度恐惧转化为极度愤怒,骨子天生的倔强性格,以及超出常人的胆量令他豪气顿生,他对着房间的两个东西大声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大头怪婴抠着嘴角,含含糊糊冒出一句:“手里的东西真讨厌,先走。”
  况廖一愣,难道他们怕自己手里的吊坠?他犹豫了一下,一狠心扬起手中吊坠抬腿向屋中冲去,他有种干脆正面解决的冲动和打算拼个死活的想法。
  但房间内的红衣女鬼和大头怪婴似乎没这种打算,见他冲进来,大头怪婴嗤鼻一笑,便和捧着头的红衣女鬼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墙壁之中,墙面上遗留下那诡异的血色十叉。
  况廖直冲入房间,却扑了个空,不免产生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连呼吸都颇感不畅,他禁不住仰天大叫:“出来,你们给我出来……”
  空荡荡的房间中,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在四个角落回荡,无人应答。他咬牙切齿地举着手在各处墙壁上猛拍猛打,想逼那两个鬼出现,可除了手都拍红了,也不见有丝毫异样。
  不过经过这番发泄,况廖刚刚冲动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这才有些后怕,这番不经大脑的举动实在有些鲁莽,如果刚才在他拍打墙壁的时候,那两个鬼在后面袭击他的话……
  他并不知道,刚刚他那番不管不顾的举动,反而激发了“玛尼石”吊坠中的蕴含的灵力,那段时间里,他的全身被包裹在一团肉眼无法见到的光幕中,事实上,在那种情形下,任何鬼怪都不可能接近他身体三尺内的距离。
  很可惜,当他冷静下来后,那光幕便也逐渐消失了。
  况廖见房内并没有何少卿逗留过的痕迹,觉得此地不可久留,他一边甩着手一边快速离开了这间房。
  走廊前方距拐角处还剩下最后一间房屋,况廖依旧站在走廊的中间,从这里可以看到,那间房的房门同样还是虚掩着,其实目前情况,他根本不知道何少卿在不在那间房里,可还是得继续前进,就算在那间房里见不到何少卿,拐弯处还可能会有,而这楼里看上去就这么大点地方,不继续往前,何少卿的踪迹根本无法追查。
  况廖万也没有想到,当他抬腿向着最后一间房迈出第一步后,手中“玛尼石”立刻暴出一团明黄色的光芒,与此同时,他眼中的走廊毫无征兆地出现一阵扭曲,刹那间整条走廊雾气朦朦、阴风阵阵,更令人惊讶的是,雾气在他眼中呈现淡淡的绿色,而走廊在这绿色雾中化为一条两头无限延伸,两旁也出现了无数紧闭房门。
  况廖只觉大脑一阵晕眩,胸口也有些发闷,他心中一凛,难道这雾气中有毒?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减少呼吸的次数,这是当年受训时一个同组的弟兄教给他的,虽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绝学,但的确令他受益良多。
  但这次呼吸方法似乎用处并不大,晕眩感并没有消失,他忽然又想起当初女友曾讲过的一个故事,至少他曾认为是故事,那就是“鬼打墙”。女友曾讲过,“鬼打墙”就是鬼用自己的力量造成一个虚幻的空间,然后叠加在真实空间上,让人进入真实空间时就会被虚幻空间所迷惑,真假难辩,进而被困在一定的空间区域内无法脱离。
  “难道,这就是鬼打墙?”况廖喃喃自语。
  他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希望这清晰的痛楚感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但他倒是记起了女友讲过的,鬼打墙只是虚幻空间,迷惑的只是眼睛,真实空间其实还是存在的,不被这虚幻空间所迷还是能够走出去的。
  “镜子。”况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如果记得没错,在往前走大约十步的距离就能到达那最后一面镜子前,雾气似乎愈来愈浓,眼线开始模糊起来,连呼吸也渐渐无法顺畅,况廖知道情形紧急,虽然没有鬼真正出来威胁他的生命,但也正因为如此,在虚幻空间呆得时间越长,迷失的时间越久,他不是会窒息而死,就是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况廖下意识将手中吊坠按在胸口处,闭上眼,轻声道:“白茹,帮帮我。”
  虽然闭着眼,况廖却好像真的看到女友白茹出现在他面前一般,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其中包含着一丝幸福和一丝安心。
  走廊上淡绿色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惨绿色的浓雾,身边的景像已经被这阴森森的绿雾吞噬得就快看不见了,而雾中夹杂了无数影影绰绰的黑气,空气仿佛开始粘稠起来,况廖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辛苦。
  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白茹似乎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一步吸引着他向前走。况廖默默数着步子,蓦然间,他左转九十度,大喝一声:“林兵……”,握着吊坠的手用力往左侧墙上拍去,身体随即用力向后倒射出去。
  他发现后背撞到了实际的物体,可以感觉出那是一扇门,“嘭”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开,况廖仰天跌倒在地板上,虽然全身疼痛,但他还是一个后滚翻站了起来。走廊上惨绿色的浓雾翻滚着逐渐变淡,他可以看到房门对面的那面镜面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细小的碎纹,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镜面碎纹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很快,涌出的液体布满了整面镜子。
  房间内并没有雾气,靠里侧墙边孤零零摆放着一个满是灰尘的破旧柜子,况廖慢慢调顺了呼吸,晕眩感也逐渐消失,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承受了精神与**上的双重压力,身体的疲劳感越来越厉害,但还尚在他支撑的范围之内。
  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躺下休息,何少卿生死未卜,自己还没办法脱离危险,如果倒下,那就全完了。
  况廖站直身体,打量着房间,惊讶地发现,这间房内的窗户似乎很正常,虽然玻璃是完整的,但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也看不到圆月当空,光线阴暗,但勉强能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在楼里这么长时间,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空房间内会有一个柜子,但看那柜子的样子至少十好几年了,他好奇地走过去,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柜子面上原本积满了灰尘,如今在柜子面一角的积灰上,有人划了两个字:快逃。
  况廖吃惊得倒退了两步,难道是何少卿留下的?他马上凑过去仔细检查柜台上面,这两个字看上去字迹很潦草,无法分辨出是不是何少卿写的,但就字迹上的积灰程度可以看出,是刚写上没多久,笔划有些凌乱,应该是写的时候很匆忙,但每一笔的力度均匀,看来写字的时候人应该没什么事。
  况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仔细沿柜子面一直照到地板上,果然,房间内地板上,除了他的脚印外,还有另一对脚印,看鞋印正是何少卿的,令他感到振奋的是,有一组鞋印通往房间外面,看来至少何少卿似乎活着走出了这间房。
  “何少,你丫果然也不简单。”况廖笑了笑,返身往房门口走去,至于那两个字的意思,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走廊上雾气已经消失了,景象也恢复了正常,看样子那“鬼打墙”似乎已经被他误打误撞地破掉了,看了看手中那外表普普通通的吊坠,他心里真的百感交集。
  房门对面的镜子已经被黑红色的液体完全覆盖住,慢慢向地板上淌落,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混和着腐臭的味道呛得况廖不由得捂住鼻子,他能分辨出那是血液和腐烂尸臭的味道。不过见识了那么多怪事,他已经懒得去探究其发生的原因。
  他站在房门口,左右望了望,左侧有通往一楼的楼梯,右侧不远处便是这层的拐弯处,拐角处那扇明亮的窗户依然还那里,窗外那轮圆月散发出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板上,看上去如此真实,他不知道就这样走进月光中,会不会又有什么意外出现。
  紧了紧手中吊坠,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挣狞一些,拖着有些沉重的腿一步一步向拐角处走去,站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句话,不是女友曾告诉他的,而是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那句话就是:神鬼怕恶人。
  他努力作出凶狠的样子,缓慢地走到地板上月光的边缘处,停住脚步,沉了沉,他轻轻抬起脚,试探地踩到月光上,并无任何异样发生。
  “靠,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况廖不经意地挠了挠头,暗自嘲笑了一下。只是,有一点他忽略了,当初刚上二楼时,拐角处的这扇窗户其实是破碎的,并没有月光。
  拐过弯,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面前这段走廊并不算长,只有右侧有一扇关着的房门,迎面不远处还有一道往上的楼梯,楼梯尽头同样一扇紧闭着的房门,他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楼梯上那扇门后应该是这幢小楼的阁楼。
  况廖略一思索,便迈步走到右侧那扇门前。房门关得很紧,他伸脚试着踢了一下,并没有踢开,看样子是碰上了。况廖索性抬手握住圆球状的门把,轻轻一拧,“咯嗒”一声,门应声被推开了。
  况廖并没有贸然冲进去,相反,这次他相当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用握着吊坠的手将房门推到最大。
  “我靠。”看到房内的情形,况廖脱口惊呼了一声。
  他万也没有想到,拐弯的这间房居然会是间浴室。
  房间并不大,迎面就一个浴缸,又脏又破,还缺了一角,他吃惊地发现浴缸内搭拉出来一只手。
  况廖眼睛立时就瞪圆了,因为那只手他太熟悉了,不是何少卿还能是谁的。他飞奔过去,快到浴缸前时,他不禁生出一丝犹豫,但还是决然地冲了过去。
  何少卿蜷缩着身子躺在浴缸里,况廖心里一紧,他头一眼便看到了何少卿额头上的血迹,血迹已经干涸,况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何少卿已经死了。
  但当他看到何少卿微微起伏的胸口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到浴缸前,伸手将何少卿拉了起来,扶直了他的身子,让他靠在墙边,连连拍打他的脸颊,叫道:“何少,何少……”
  “呜……”何少卿眼皮似乎动了动,嘴里发出一阵呻吟声。况廖脸色露出喜色,索性加大力度拍打着何少卿的腮帮子。
  “嗷呜……别打了。”何少卿在况廖的大力拍打下,终于清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抬手拨开况廖的手,闭着眼睛嘟嘟囔囔道:“我现在死没死?”
  况廖咧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拎起何少卿的衣领连声道:“喂,何少,醒醒,你没死,没死……你怎么会没死呢?”
  短暂的开心过后,况廖又产生了一丝疑惑,之前的危险经历让他不得不有所警觉,他松开了抓着何少卿衣领的手,用戒备的口气追问了一句。
  何少卿皱着眉,慢慢睁开眼,歪过头看了况廖一眼,依然无力地小声道:“我怎么知道,妈的,这破楼里有鬼,你见过没?你死没死?”
  听何少卿用这种吊二郎当的语气说话,况廖总算放心了,他重又将手搭在何少卿肩头,问道:“看来我们俩都没死,怎么样,能不能站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何少卿抬了抬胳膊,招呼道:“搀我一把,我现在有点儿没劲儿。”
  况廖伸出双手用力将何少卿抽了起来,架着他离开浴缸,何少卿看起来有些乏力,但借着况廖的胳膊,总算还能自己抬腿迈出浴缸,看样子休息一下,缓一缓应该能恢复一些体力。
  “当啷”一声轻微的物体碰撞声,有件东西从何少卿身上掉到了浴缸里,由于滑落的声音并不大,加上两个人基本上把精神都关注到的周围的情况,脑海中想得完全是尽快离开这房间,竟然谁也没有留意到这声响。
  他俩一步步相互搀扶着来到浴室门口,何少卿摆摆手,示意况廖将他放开,自己努力站直了身子,虽然腿还有点打晃,但还是能站得住,毕竟他俩可是军队里每年“铁人五项”的冠亚军。
  况廖翻了翻口袋,居然给他找出一包纸巾,他将纸巾递给何少卿:“把你脑袋上的伤处理一下。”
  何少卿接过去,有些好笑地打量着手里的纸巾,翻着白眼问道:“没想到你这习惯还没改啊,纸巾随身带。问题是怎么处理伤口?连点水都没有?”
  况廖耸了一下肩:“用你的口水,你不知道口水可以消毒吗?”
  何少卿瞪起眼睛:“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况廖挥挥手:“现在这关头,谁还有心情开玩笑,权宜之计,凑合清洁一下也好,减少感染的可能性。”
  两人一个靠着房门旁的墙边,一个靠在门上,何少卿边拿纸巾蘸着口水抹伤口,边调整着呼吸,顺口问道:“我真没想到,咱俩还能活着再见面,你没看到我留的字啊?”
  况廖嗤鼻一笑,白了他一眼:“如果我留下那两个字,你看到了,会不会先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