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暴食者为王
于是那位霍华德侯爵的面容总算为人所见了。
那是一位王，但很难想象不是吗?
侯爵大人身高看起来已然接近五米，这位人类贵族的身材甚至堪比圣缇雅帝国极北荒原的巨人族战士。
不过说他堪比巨人族已经是在夸他了。
要知道霍华德侯爵在圣缇雅可不止一个外号，他的仰慕者与追随者敬称他为“暴食者”，而那些认为阿克曼就是个粗陋鄙下无比的暴发户家族者则贬称他为“尊敬的豪猪。”
简而言之，霍华德很胖。
胖到即便是身着华服也能明显看见他的肥肉正艰难的下坠。
可就算是这样，整个圣缇雅帝国也没有任何人敢在霍华德面前对他不敬。
族长的落座自然代表着晚宴正式开始，蜂群般的侍女们自不知从何处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每一位侍女都高高举起巨大无比的餐盘，她们便似最勤劳的工蜂，精致无比地把餐盘摆满整张宴桌。
当然，摆满仅限于中后半张桌子。
但凡是“暴食者”触手可及的餐盘，皆被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方式快速下咽。
其他的餐盘倒是像是摆设了。
毕竟即便是清醒的人都不敢去吃东西，更何况那些跪拜乃至晕厥的新人了。
当然，或许这一届的阿克曼里出了一个怪人。
棋。
他站在宴席的末端，站立着却同样开始了自己的进食时间。
他的吃饭方式比不上霍华德的优雅，但同样也挑不出瑕疵，毕竟在歌塔利亚里吃上极品美食的机会虽然不多，可莉莉公爵可是要求他们就算是吃面包也得吃得精致无瑕疵的。
暴饮暴食的霍华德当然早就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男孩，不过他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吃饱是一切行动的根基，无论是对抗恐惧亦或是其他。
诚然，棋就是依靠在歌塔利亚里锻炼出的本能在行动，霍华德给他带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已经在尽全力对抗，但天敌一般霍华德实在是让人无力。
他的本能告诉他，他必须补充能量，也就是进食，这就是为什么他出现在餐桌附近。
今天的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胃口变得极大，他全神贯注地对抗霍华德带来的压力，吃完了一盘又一盘菜品。
要知道，为族长准备的食物皆是各种营养丰富的魔兽肉，这样的肉由一个实力一般的人类吃下完全抵得上普通食物几倍的份量！
随着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眼中的巨浪也渐渐消停下去，直到他伸出手去拿下一个菜品时猛地发现餐盘里的菜已经没了，此时他的那双翠绿眸子终于归于平静。
他愣愣地抬起头，赫然发现餐桌末端几乎所有的餐盘都被吃空。
棋站在桌尾，霍华德坐在桌首。
恰是此时霍华德也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晚餐时间，他取出一张大方巾精致地擦着嘴。
他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瞳看着棋，忽而咧嘴一笑，那一排耀眼的大白牙再一次展露出来。
霍华德两手相搭，倒是饶有兴趣地说着，“我就喜欢一句话，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本来嘛，你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去做别的事！那些老东西还好意思说老子……呸，说我暴发户，如果钱不是用来享受吃东西的话，我还赚个什么钱?”
说到这个，霍华德倒是越说越越开心，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了足足半个小时，说得棋再一次眼冒金光。
“站着干什么，坐。”霍华德喝了一口浓汤，指着棋面前那个座位。
只是那个位置有一位晕过去的人。
棋面露难色，“这里有人……”
“坐。”霍华德面色不变，只是重复着自己的命令。
棋再一次感受到那排山倒海的威压劈面而来，赶紧驾着那个晕倒过去的人把他放在地上，而后自己再坐上去。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正在死神面前走过了一遭。
霍华德从来不喜欢说两遍命令，往往说第二遍时就是他杀人之时。
不过今天显然他的心情不错，这一次还站着和坐着的人都不少，这本就是好事，更何况首次出现了敢上桌子吃饭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也吃掉了比他自己还大的食物。
“名字。”霍华德此时与刚才判若两人，刚吃完东西的他是个十足的话唠，可现在的他就连一个多余的音节都不愿意说出来。
“棋……棋·阿克曼。”棋回答着，不过加上一句阿克曼总让他觉得拗口。
“从哪儿来。”名字无关紧要，但那是对话的开始，从哪儿来则是霍华德对于棋评估的第一步。
棋皱皱眉，显然并不情愿提起那个地方，不过他还是回答着：“歌塔利亚。”
在见识到棋由无礼到被族长认可的金发少女一直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但“歌塔利亚”出来之时她还是惊讶地抬起头来。
看不出悲喜，霍华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棋忽然笑出声来，“送你一句话，棋·阿克曼，这句话也是我的信条：暴食者为王。”
女仆们早已把族长面前的桌子清理干净，霍华德一只肥硕的手撑着桌子，艰难的站起身。
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下衣领，转身跨出一步。
大厅随之响彻巨大轰鸣，也正是在这一刻，大厅瞬间灰暗下去，至少在棋的视线之内，半张宴桌都已没入沉沉黑暗。
一如宴席的开场条件一样，霍华德的离开自然也就代表着晚宴的结束。
可在场诸位该晕的晕着，跪拜的也都恢复了仪态，表面的各个兄弟姐妹都相安无事，但其实他们的目光无不聚集在坐在尾席的那个小男孩。
目光有羡慕、有嫉妒甚至亦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憎恨。
棋的眸子又悄然泛起波纹。
他无奈的站起身，躲藏在阴影之中。
其实，这几天随着老杰克回到阿克曼本来让他的性格变好了太多，第一次落跑前的棋开朗的同时还极具领导力，不过在那之后他就变得无比内敛，乃至软弱。
但其实这个变化不是因为他的自卑，这个变化的源头叫做同情。
歌塔利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里每一级都有一百个小孩，统称为使徒。
除了前二十位，从二十号使徒起，顺数每十位拥有的都是同样的能力，而每十人里只能有一人脱颖而出。
但排名前二十位的使徒可不一样，他们就算最终能力平平无奇也能被各大家族招募，毕竟他们强的可不止天赋，还有血脉。
在那一次落跑失败后，这位七号使徒终于被推上了整座歌塔利亚的前台，他被莉莉公爵关注、被照顾，却没有与之相匹的才能。
于是他被嫉妒，乃至嫉恨。
但在棋看来他从未埋怨过其他人，他只是觉得他们很可怜，必须为了一个——从无自由的歌塔利亚进入无自由的家族——目标，而必须和朝夕相处的同胞们竞争直至厮杀。
他同情他们，也由是对歌塔利亚和莉莉公爵感到更深的恨。
棋本来被打开的内心大门再一次缓缓扣拢，即便是身处战场边的阿克曼庄园，也摆脱不了这样的情况么。
忽然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棋回头望去，是那位金发的女孩。
“你好，棋。”女孩尽量使自己的笑显得平易近人，不过却依旧表现出六分冷漠，她说着，“别去管别人的看法，过好自己就是了，如果他们要欺负你就来找我，我罩着你！”
说着，女孩还抬起手展示着自己那并不明显的肱二头肌。
这一刻，那盏门再一次打开了。
棋有些愣了，他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忽好忽差的姑娘问着：“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轻轻咳嗽一声，拨开扫在眼前的发丝儿，伸出右手认认真真地回答着：“海瑟薇·琴·阿克曼。”
“棋·阿克曼。”棋微微一笑伸出手与之相握。
那双手柔腻顺滑，分手之时棋倒还有些依依不舍。
不过这样一来棋心中的压力也的确小了不少，哪怕其他所有人都在嫉恨自己，可至少还有一位朋友陪着自己，这样真好，不是么？
咚。
咚咚咚。
大门响起叩门声。
那张巨大主门再一次撕开一条裂缝，星光随之泼洒进来，伴着一道被拉长的人影。
身着燕尾服的管家再一次站在那儿，他左手后右手前，右手指向门外。
管家相信就算是他不说任何一句话，现在尚还保持着清醒的阿克曼们也是能够懂的吧。
不过事实上……棋还真的不懂。
如果不是身边有海瑟薇在推着他走的话他恐怕还会继续站在原地。
他俩径直走到之前所站的位置站定，不过变化则是这对男孩女孩对彼此都不在那么陌生了。
“海瑟薇，大厅里晕倒的人怎么办？”棋看见走出来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不由得问道。
金发女孩默然地看着那道逐渐合拢的大门，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们会被划为最低一级。进入阿克曼庄园起我们就在接受阿克曼家族的检测，他们会根据我们的表现为我们评级，这也决定了我们在阿克曼庄园里的地位与资源分配额度。”
“所以我们接下来还有检测的对吧。”棋叹息着看着那个嘴角有过一丝微搐的管家，那应该是要说点什么了吧。
只是棋没想到的事来到了阿克曼庄园，竟还是逃不开评级这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
果然，随着众人完全安静下来，管家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温软一如歌唱家，他说：“欢迎大家来到阿克曼庄园，晚宴想必很好吃吧，不过你们的路途可没结束，接下来我需要你们找到一位同伴，记住，一位同伴。我只重复一次。找到以后请往这边走……”
管家摊开的右手指向一条大道，那条大道直通阿克曼庄园更深处的内部。
棋和海瑟薇充满默契地对视，而后碰了下拳，这也就代表了第一对搭档的出现。
…
…
这里是一间宽敞的房间，环形圆桌就是房间的主体，在环形最中心正悬浮着一颗半径一米的半透明球体。
房间内人不多，不过稀稀散散地坐着四个戴着不同颜色兜帽的人，当然，主座是空出来的。
这颗水晶球静静悬浮，它的表面却在呈现着一个又一个画面，其中在棋的身上停留的时间倒是最多。
“他又先人一步。”头上罩着紫色兜帽的阿克曼老法师说着。
这一次他们都极为一致地在观察着棋。
深蓝色兜帽敲着桌子补充着，“我建议把他的评级升一级。”
“你是说提高至三级？太早了吧。”紫色兜帽两手相扣，显然没下定决心。
白袍人开口说道：“附议，升至三级。”
“理由？”
“族长看中他，同时他很会审度时势不是吗？他的本能就告诉了他如何去对抗族长的威压。”
剩下的那位红袍摇摇头，他也表态了：“不同意。”
紫色兜帽皱着眉，发声：“我同意。”
于是四位阿克曼的重要评价员就棋评级一事陷入了僵局。
两票对两票。
本来安静的房间忽然颤抖起来，屋内的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房门便已经被拉开了，那个巨人族战士一般的霍华德站在门口，他也举着手，咧嘴一笑：“附议。”
红袍显然没想到族长会突然莅临，她张开嘴刚要反驳之时这位伟大的霍华德族长便再一次开口道：“别问我为什么，那小子很能吃，我喜欢。”
霍华德的嘴角翘了起来，“暴食者为王。”
他又点了下自己，补充了一句：“历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