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穗儿姐大闹
她一直没有哭,眼睁睁的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父亲,面无表情。
大家都小声议论,说她心狠,亲爹死了,连滴眼泪也不掉。
也有人说,她是巴不得她爸没呢!
这样就没人拖她后腿了,天高任鸟飞,往后她想飞到哪,都没人管。
不好的议论声从打她回来就环绕着她。
解家的长辈不知从哪冒出来,拿着拐杖当头给了解春一棒子。
厉声喝道“你给我跪下!你个不孝女,你知不知道,你爸他就是为了去找你才没的?”
解春看着颤颤巍巍的老头,她和妹妹大冬天快要饿死冻死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些亲戚跑来关心一句,现在父亲走了,一个个都冒出来对她们姐妹吆五喝六。
生怕她们不够可怜?
非要在这时候雪上加霜?
这些她才不惯着!
“我孝不孝顺,你没资格评论。”解春冷眼看着这些跑来看热闹的人,即便不乏真心帮忙的,她们家情况特殊,也只能驳了他们的好意。
“我们自己家的事,我们自己姐妹能料理,麻烦大家跑一趟,折腾一宿,都回去歇着吧。我们家也没有大人,就由我当家做主,我爸的葬礼不办,也不能招待大伙,这恩情咱们姐妹不敢受,怕将来还不起。”
乡下红白喜事都有讲究,办个葬礼,各种风俗流程按部就班的走下来,没个两三天不能结束。
大的家族有老人去世,一般都有亲戚跟这忙里忙外,热热闹闹的,把老人风光大葬。
解平安生前人缘就不好,亲戚更没几个,单靠着她们姐妹俩,这些个虎视眈眈的,打着为她们姐妹好的旗号,哪个不是惦记她家房子?
外公和舅舅没来,那是他们没有那么多心眼,宁可不要房子也不沾惹她们家的事。
解家的亲戚,可不一样。
解春已经成年了,解欢也马上十八,她们用谁抚养?
谁也不用。
她们姐妹靠自己就能活,这些亲戚,都没有必要来往。
解春把人都撵走,不管是来帮忙的还是看热闹,只剩下二婶儿在一边儿跟着。
她给解欢擦了眼泪,告诉她该坚强。
“他没了,咱们俩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你在家等着,我去城里雇人,把咱爸拉去化了。”
解欢哭的连同鼻尖儿都红着,满眼的血丝,眼皮红肿的快要睁不开,一看就是哭了一宿。
“姐,真的不给咱爸准备葬礼?”
“准备葬礼要花钱的,咱们哪有钱?”解春叽嘲一笑“指望那些亲戚?别说他们随多少份子,回头请客了他们拖家带口把份子钱吃回去,咱们饭店钱还得倒搭!”
解欢被她说服,想到马上要花钱,把姚慕辰的钱包找了出来。
递给解春“姐,这些你先拿着用。”
“这钱你哪来的?”解春并不知道姚慕辰私底下经常跟她联系,还三番五次来看她。
解欢解释说“姚慕辰留下的,先用吧。”
“嗯。”解春没有多想,拿着钱,扭头走了。
同时心下有了决定。
他爸没了,她把家里的房子也卖了,拿上钱和欢欢一起进城去。
那丫头胆子小,发生这么大事,中考不用寻思,肯定考不好,不如她再去姚家求一求,把她安排到城里的学校……
不过现在首要任务是处理父亲的身后事。
二婶儿和解欢在家等着,先前说要养解欢,还没得到回应。
“欢欢,以后跟二婶儿过吧,啊,你姐在城里不容易,你去了她也照顾不到你。”
解欢压根没有想过进城,哪怕父亲没了,对于陌生环境的恐惧和排斥,她下意识就是退缩。
二婶儿在她小时候就对她不薄,连现在也是对她百般照顾,解欢没有再思虑犹豫,点头,算是应了。
二婶儿摸摸她的肩膀,和她头靠着头,相互安慰。
解春没多大功夫就带了车回来,拉上解平安的棺材,解欢和二婶儿骑着电动车跟在后面。
解平安被送进去的时候,解欢和解春见了他最后一眼,解欢还是哭,哭的歇斯底里,双腿发软快要倒在地上。
解春无声落泪,眼生却是一片坚毅和冰凉。
解平安的骨灰盒就葬在母亲的坟旁边儿,人都没了,所有的好与不好都将随着一搓搓黄图被掩埋。
解欢和解春一起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解春用解欢给她的钱给解平安买了墓碑,留下她们姐妹的名字。
等解平安安葬好,她拉着解欢起身,对着他的墓碑说道“你折腾了一辈子,去找我妈,安分点。你对我们姐妹做了多少,父亲当的合不合格,你心里清楚,别怪我们做的不好,我们俩也只是孩子而已,从小看着别人享受父母的爱,我们俩都只能羡慕,但凡你长点儿心……咱们家也不会这样,你也不会这么早死。把自己活成个累赘,像个寄生虫一样窝窝囊囊,这就是你的人生,你现在后悔吗?没都没了,估计也没啥后不后悔了,在地下好好的吧,对我妈好点儿,我们俩不用你担心。”
解春说完这些,拉着解欢离开。
二婶儿在解平安火化完就被解春撵回家了,所以回家的路上,只有他们姐妹俩。
那一辆二手电动车随着解平安一起葬送在大水坑里,尸骨无存,回家的路上,她们姐妹俩并肩走着。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家以后解春让解欢回房,她自己则进了解平安的卧室。
一边整理遗物,一边泪水决堤而下。
她在心里嫌弃的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他死了不是正好吗?再也没有人拖你后腿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也没有人约束。
心里钻心的疼,像是有人用刀狠狠的剜掉一块肉。
解平安生前没留下几张照片,大多都是年轻的时候,又白又帅,不喝酒的时候斯斯文文,笑起来阳光灿烂。
他和母亲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别样登对。
听别人讲,他们当年私定终身,是有爱情的。
日子慢慢过不下去,就是因为解平安好吃懒做,家务活地里的活全都是母亲一个人干,年纪轻轻,身体累完了,早早去世。
留下他们父女三人,日子过得分外艰苦。
解春从那时就看透了人生。
狗屁的爱情,到最后都要成为生活的陪葬品。
再爱的深,也不如找个靠谱的人,撑死家里的一片天!
她收了那些旧照片,泪水干了又流,把解平安的东西全打包扔出去,开了窗,夕阳透过窗口打进屋子,却驱不散屋里的晦气。
解平安的生命气息一直存在,时刻证明着,他在世上存留过。
当晚,解春搂着解欢相拥而眠。
解欢哭了一宿,今天又折腾了大半日,疲惫和痛哭让她沾到枕头就睡着。
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和解春说话。
沉默,在小小的屋子里维持着,解春闭上眼,睡不着她也闭目养神。
她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去和姚家说,给解欢在城里找学校的事。
解平安去世的消息在村里很快传遍。
大家议论纷纷,讨论着他生前的‘丰功伟绩’。
解欢不给他举行葬礼,匆匆把他给埋了,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少数人在背后讲究她心狠,不孝。
二婶儿的闺女穗儿在邻村收到消息,打电话给二婶儿询问。
二婶儿把事情的具体经过给她将,随后提起了她要收养解欢。
穗儿当时就不同意,在电话里劝说母亲不通,第二天一早跑回家里大闹。
“你自己有没有亲闺女?我让你去帮我带孩子你不去,啊!解平安死了,你管起别人家烂事了!我都怀疑村里的留言是不是真的?你不会真和解平安整到一起了吧?”
二婶儿被她气的心跳个不停,差点晕过去。
“我是看欢欢那孩子可怜,你少冤枉我!你婆婆给你带孩子好好的,我去算什么?你那孩子跟我又不亲,欢欢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在我心里早就相当我半个闺女!”
“半个闺女?我看你是巴不得给人家当亲妈!”
“你……闭嘴!”
“我就说,怎么了?给别人养孩子有瘾是吧?你善心大发,想养活人,不如养活我!你没看见我在婆家累的跟个死狗一样?没人管没人顾,我想带孩子回娘家住你还不让,凭什么收养解欢?我还是你亲闺女呢!”
二婶儿气的指着撒泼的女儿,没眼看。
“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儿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整天住在娘家像什么话?我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家和睦不让你回来,是不想你回来吗?你回来小住可以,你住在这不走,公公婆婆都不管了?丈夫不要了?”
“谁说我不要?现在说的是我事儿吗?是你!反正不管咋着,你收养解欢我不同意,你非要养她,那我今天开始也住家里不走了,你干脆就把我们一起养着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厚脸皮?”
“就厚脸皮了!解欢要能厚着脸皮上咱家来,我就能比她更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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