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噩梦
云长歆拿起小巧的茶盏，轻笑，“先处战地而待敌者逸，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他后撤百里，得失掺半。”
宫无咎嗯了一声。“这大安世子虽说如今落魄，但野心不小，瑀川你还是要提高警惕。”顿了顿，见云长歆颔首，又道，“至于你说的乔殷麒，如果真是向姑娘的故人，陈祈楠该不知道他的身份。多疑警惕之人，不会将身份复杂之人留着身边。”
云长歆放下茶杯看向宫喆，面无表情的，“无咎，下次我来，你能亲自煮茶么？”
宫明看看自己哥哥被子里的茶，根本没动过，不信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尝尝。表情立时丰富起来。
口感像白开水。
宫喆靠着躺椅懒散开口，“不能。但如果你自己动手，记得分我一杯。”
“……”
云长歆放弃和他谈公事以外的问题。
宫喆随口问道，“皇帝的信，回过了么？”
提起这事，云长歆是有些头疼的。
云琰问他，幽州和葛越起冲突，交战了，是不是真的。
云长歆从不觉得云琰放心自己待在幽州。他手底下的信使也不是废物，幽州和葛越的战争进行到什么程度，想必云琰已经很清楚了。
现在写信问他，只是试探而已。
“还没想好怎么回。”
宫喆抬眼看他，似乎很无语，“诏书到了七八天了，你是觉得当今圣上不会算日子么。”
云长歆不以为意，“我都没想好到底用不用回他。”
“回，这个自然要回。”宫喆脸上流露出笑意，“要是没把他看在眼里，就更要回了。只管告诉圣上，幽州没有战争，安定的很……”
……
这个时候，平宁府的金樱斋里。向芷遥和乔乔在桌边吃饭。
“遥遥姐——”
乔乔第三次喊她，嗓音高了几个分贝。
“啊，什么？”向芷遥回魂。
乔乔不满的撇嘴，“我是想问，你怎么只吃蒸饺。”
桌上将近十种吃的，向芷遥就逮着离她最近的那盘蒸饺，吃完一个又吃一个。关键是，乔乔知道向芷遥不是爱吃蒸饺的。
“哦，忘了忘了。”向芷遥尴尬的摸摸鼻子，夹了个糖醋荷包蛋。
但她还是没能瞒过乔乔。小家伙狐疑的看她，“遥遥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
这说来话长，而且很复杂。向芷遥叹了口气，“乔乔，最近几天，你就待在这里，除非我或者瑀川带你出去，不然谁叫都别走。”
早晨起来，云长歆安排的人侍卫就到了，让向芷遥颇为安心。有侍卫在，乔殷麒就算想杀她，也不容易——可选择的狙击地点都被人占着，他总不能放炸弹吧？
据她所知，乔殷麒并不懂弹药，而且他虽然手上人命不少，也不会滥杀无辜。为了一个猎物而伤了十来个不想干的人，这是绝不可能的。
乔乔乖巧的点头，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或许这个年纪的孩子，没这多心思。
向芷遥睡得早起的晚，现在却是倦得很。因为她实际上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在云长歆守着的时候堪堪入睡，没到子时就被噩梦惊醒。
她梦到了另一个时空的事。
乔殷麒告诉父亲，她会死，是总长的命令，因为她背叛了国家。
父亲对她失望，恨自己当初收养了卖国贼。干爹以她为耻，恨自己收徒的时候没长眼睛。他们的同僚都用轻蔑怜悯的眼神看他们，说——
这就是那个叛徒的父亲。
向芷遥从噩梦中惊醒，没有下意识的尖叫。只是大口的喘息着，觉得自己几近窒息了。
这些明明都被她封存在记忆最深处，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触碰，却被那个男人再度勾了起来。
衣衫汗湿，黏腻腻的很难受，她索性去叫外面守夜的小丫鬟，帮她煮点热水。
洗了个澡再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封存的记忆被勾起来，就很难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了。
她不怕死，甚至打小就知道，自己每次闭上眼睛，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可那只是肉身的死亡，万物都会死，没什么可怕的。真正让她恐惧的，是噩梦中的内容。
她怕被自己爱的人记恨，怕他们提起她来只剩下愤恨耻辱，怕自己给他们带来困境冷遇。
但应该是不会的。
总长让乔殷麒出手，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她，不想让丑闻传出。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让乔殷麒证明自己，与她没有同流合污。
多可笑，她最爱的人，最信任的人。
抬手抹了把眼泪，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噩梦只是噩梦，醒过来后回想，很多地方是禁不起推敲的。
乔殷麒不会把真相告诉父亲。到底是他亲爹，他总得让亲生父亲安享晚年吧。让父亲知道她意外身亡，总比知道她被处决来的强。
这样想明白，向芷遥心里好受了许多。
只不过思维活跃，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一直半梦半醒的将自己埋在被褥中，直到日头升得很高，才爬起来去吃饭。
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其实门并没有关，向芷遥早晨起来都会开门透气。幽兰敲过门就走了进来，“夫人，于大人求见。”
于元锦？
向芷遥回想起来昨天在宴会上，于元锦给她使的眼色，她好像是会意错了。
“快请进来。”
于元锦走进来，她和乔乔还在吃饭，而且向芷遥没有站起来跟他官僚的意思。
“乔乔，这是你瑀川哥的部下，叫于元锦。你可以叫他元锦哥哥。”
“元锦哥哥好！”乔乔元气十足的跟他打招呼，“元锦哥哥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这些话都是他和向芷遥学的。
向芷遥笑眯眯的看着替她开口的小家伙，视线转向于元锦，等他的回答。
“我吃过了，谢谢小弟弟。”于元锦温和的朝乔乔微笑，完后看着向芷遥，“你每天都起这么晚么？”
他对她说话的时候，就没有对乔乔的温暖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