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争议
林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是木柴燃烧的声音。
云长歆急着赶回幽州,所以一直赶路到太阳落山,晚上就跟属下们在林子里凑合一晚。
都是一帮糙老爷们儿,风餐露宿自然是无所谓。至于向芷遥,云长歆不发话,也没人敢说什么。
七八个人围着篝火稀稀拉拉坐了一圈,一个少年蹲在火旁边,缓慢旋转着火上半熟的烤肉。
其中几人在频繁交换眼神,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烧柴的声音衬得夜晚格外寂静。
云长歆背靠着树干,似乎对属下的小动作毫无察觉。
终于,有人开口。
“侯爷,有件事,我不知道现在提合不合适。”讲话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人高马大,面目威严。
云长歆缓缓睁开眼,正要说话,一个稚嫩的声音却抢先一步,不爽的响了起来。
“侯爷?林鹏飞,你脑子没毛病吧?”讲话的是那个正在烤肉的少年。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瞪着那中年男人,“该叫主公!”
林鹏飞双目危险的眯起,“小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少年站起身,走到离林鹏飞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抱着手臂,挑衅的看着他,“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是咱们主公说了算。倒是你,现在还用‘侯爷’称呼,你该不会是觉得,咱们主公应该奉那云琰为王吧!”
“你!”
“被我说中啦?恼羞成怒啦?”少年摇头晃脑的笑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忽然俯下身子,弯着眼角,“要是真被我说中了,那你不该跟着我们一起南下啊,你该去的地方是北边。”
少年这话说的含沙射影,但在场的众人都是绝顶聪明,自然听的出来少年的意思——
北边,指的是京都,指的是云琰。
这就是在变相的质疑林鹏飞的忠诚。
少年笑的一脸痞气,吊儿郎当。林鹏飞却脸色铁青,噌的站起身来,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眼看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好了,你们俩都坐下。”云长歆发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
“遵命。”少年抱拳,脸上笑容丝毫不减。回到篝火边接着旋转烤肉,口中小声抱怨下面有些烤糊了。
林鹏飞就没少年这么随性了,他依旧握紧双拳,双目圆瞪的怒视着少年,并不想这么就算了。
为了安抚手下人的情绪,云长歆开始和稀泥,“称呼我什么都无所谓,侯爷主公都成,直接叫名字也没问题。小明,以后不要在称呼上做文章了。”
小明是在叫那个少年。这个能气死人不偿命的少年在云长歆面前却出奇的乖巧,继续抱拳,“是,遵命。”
虽然说了少年几句,但不痛不痒的。林鹏飞知道云长歆是维护那少年,冷哼一声,坐回原处。
少年嘴角上扬,那得意的样子,分外的欠抽。
云长歆一阵摇头叹气,将话题回归到一开始,“鹏飞,你刚刚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林鹏飞的语气略有缓和,“我是想问问,皇帝的那封信,你想怎么处理?”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林鹏飞所言,正是他们都担心的问题。
“有什么好建议么?”云长歆不答反问。
林鹏飞沉声道,“属下以为,家国大事在先,儿女私情在后。让夫人给皇帝回信,这件事儿,您应该不难办到。”
林鹏飞字字铿锵有力,气势逼人,然而回复他的并不是云长歆,是那个欠欠的声音。
“讲个话都这么夹枪带棒的,你还把自己当个属下么。”
“宫明,你找死!”林鹏飞实在是忍无可忍,没有再顾忌云长歆,飞身朝少年扑去。
就林鹏飞这体格,要是被他抓住,怕是要直接被揍残了。
然而叫宫明的少年脸上笑容不改,向后一个滑步,灵巧的躲开林鹏飞的攻击,揶揄道,“连主公的家事都要你过问了。我说林副堂主,再过两年,你是不是干脆自己翻身做主了?”
宫明针对林鹏飞到现在,这句话是最有攻击性的。
此时两人已经过了四五招,不知为什么,林鹏飞忽然收势,冷哼一声,“娃娃见识。这封信虽是侯爷的家事,可它关系到的是侯爷的荣辱,幽州强弱,这就是国事!”
“侯爷是先帝的子嗣,以此身份继承皇位是天经地义。不然,同那草寇反贼何异之有?就算真能成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于南昌的江山社稷百害而无一利!你们称呼他为主公,是想陷侯爷于不义之地吗?”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鹏飞身上。唯独云长歆例外,这个领军人物正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面无表情的盯着不远处的篝火。
他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葩的手下。商量个回信,都能给他扯到江山社稷上,然后逼逼叨个没完……
“我说诸位,扯远了。”云长歆无力的开口,侧过脸看着林鹏飞,第二次试图把话题拉回最开始,“鹏飞,不是我不尽力,是我实在没办法。”
云长歆已经发话,参与讨论的人纷纷闭嘴,林鹏飞和宫明也不再针锋相对,各自坐了下来。
林鹏飞道,“侯爷仁慈宽厚。顾念旧情,自然办不好这事儿。不如交给属下们,用不了三日,定能解决。”
将楚涟儿交给他们?让他们严刑逼供么?
云长歆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他太清楚把楚涟儿交给手下人会是什么结果。
按说,他和楚涟儿走到今日这一步,她的死活早已与他无关。离开京城的时候带着她,也不过是念着以往夫妻一场,不想她日后过得太落魄。
现在她既然不愿意帮他,他也无需再顾念什么情分。就把这麻烦丢给手下人处理,不论他们是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行。
可是……
这女人太过明显的性格变化着实令他不安。
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不允许任何人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