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皇后的心思
皇帝不说，云楚也知道。
“你要知道，虽说岁安他，也是三位国师的徒弟，可在他们三位的心里，你才是最合格的那个。”
皇帝为这个国家劳心劳力了一辈子，最后要交出这皇位，却无比的艰难。
“楚儿，不懂皇叔父的意思，”云楚低垂了眉眼，“楚儿宁愿在江湖上飘零半生，也不愿意被困在就方方正正的皇城里。”
“我的岁安太狠。”
皇帝话说到这里却停住了，没错，他的嫡长子，满怀着野心，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得一清二楚。
“陛下。”
云楚总觉得，皇帝有点托孤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
他为人淡泊名利，对那把椅子更没有什么企图，可他也知道，皇帝有多喜欢自己，以至于故意在他面前装傻充愣。
直至给自己安上纨绔的帽子。
“楚儿，你在暗地里救了我多少子民，我这做皇帝的也都看在眼里。”
皇帝像瞬间老了好多岁一样，一双目光锐利的眼，也像是褪去了锋芒，这样看起来，竟然像一个慈祥的老人了。
云楚知道皇帝这是表明了真心：“可是皇叔父，侄儿也不过十来岁，就算日后要接过这个担子，也得再等几年。”
“陛下，二皇子求见。”
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一时之间，这两人对视着，不发一言。
“那就让他进来，他也好久没见自己母妃了。”
“喏。”
“今日的事，你就烂在这肚子里，不许与任何人说。”
“是。”云楚自然答应。
“今日，陪朕赏赏花。”
云楚一时之间有些怔然，怎么，二皇子一来，皇帝就要走吗？
皇帝和皇后夫妻之间爱有加，可没想到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如此冷淡，竟然连见都不想见一面。
可云楚这话，怎么也不能说不出口。
“是。”
“儿臣参见父皇！”二黄子健皇帝出来，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强打起精神，期望能得皇帝一言半语。
“免礼！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常来看自己的母亲，没有一点孝心！”
皇帝说完一甩袖子，示意云楚跟着他走。
二皇子一惊，只得躬身送别。
父皇向来不与母妃好颜色看，怎么这几天来，母妃的宫女一直说，父皇来看母妃了。
更奇怪的是，父王总在母妃这里，与云楚相遇。
看来，他得注意着了。
跟在皇帝身后，二人出了月妃的居所，直接去了御花园。
因着这朝皇帝喜爱在御花园设宴，御花园离后宫还是挺远，皇帝一路走着，直到进了一处亭子，才停下来。
亭子里头格外幽静，可皇帝似乎不满，他甚至把跟着他的太监都挥手退下，只留云楚在身边。
云楚面对着皇帝，有些戚戚然。
他心里明白，皇帝态度放得这么低，说的绝对是肺腑之言，这时候又故意避开众人，就怕是话还没说完。
他也不是傻的，皇帝的儿子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楚儿，你莫不是对这，没有兴趣？”
云楚不敢搭话，只得沉默。
“你这孩子，在朕面前，要藏多久？你且告诉朕，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皇帝顺着石凳坐下，面上一片疲惫。
“皇上，您曾经答应过我，绝对不插手我的婚事，你也知道我心悦于哪个姑娘，这话可还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
“那么我要想办法送她出京城，她是我的软肋，如果有她在，我根本就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
云楚说话时极为认真，完全没有哄骗的意思在。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这个做皇帝的也不好不答应，你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为你做到。”
“云楚，多谢您了。”
云楚深深一拜，皇帝立时把他搀起。
“好孩子，那以后就把这个国家都交给你了。”
皇帝说完这句话时，止不住的欣慰，若是他哥哥能够好好的在这位子上坐下去，何必要为难他这个只爱武枪弄棒，略通文墨的人。
“有皇帝陛下的重托，臣下却不敢肆意妄为。”
云楚这个回答很显然是得了皇帝的喜欢，他微微一笑，头一次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珍之重之的拍了拍。
“现在你回去吧，你我二人不可单独聊太久。”
二人同时回到皇后的寝宫，虽说是寝宫，但也是在外厅里坐着，自然不会去皇后日日睡眠的地方。
“楚儿，见过你大姨了？”皇后见着云楚，笑得温婉，“你们可有聊什么好玩的事？”
“皇后娘娘说笑了，大姨是宫妃，云楚没什么资格与她说太多的话。”云楚只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火，终究是提了宫妃二字。
“你这孩子倒也是，只是太过了，她毕竟是你的大姨，你与她多说些体己话也是好的。”
皇后说这话时脸色不变，月妃作为第三者，插在她和她夫君之间已经多年，若不是她的夫君过于优柔寡断，哪里还会有这么一招？
为这件事情，她可没少埋怨皇帝。那么多年过去了，月妃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终究没有什么可以处理掉的法子。
好在皇帝对她绝无二心，十几年如一日待她一个人好，也就罢了。
她这个做皇后的，若是这么多年就是重提，纵使皇帝不会说什么，月妃的儿子哪里肯应？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我是外臣，没有您的允许，哪里能进后宫呢？”
云楚为人敏锐不已，他早就知道，皇后不会对他很好，每次入宫时见到皇后都小心翼翼。
“是了，是本宫错了，不该这样如何你说话。”
皇后倒是舒心的很，皇帝的母亲早逝，上头也没有太后压着她，她就是这后宫独一无二的主子。
如今，那妃子的侄子在她面前诚惶诚恐，不亚于那妃子也在自己面前低了头。
“微臣惶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皇后说着，却给坐在一边的大皇子递了个眼神。
“阿楚弟弟，我们好久未见，不如等你出宫了，我与你一同去，咱们兄弟两个都去民间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大皇子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这下一下子插话，也让云楚惊奇了些。
“大皇子殿下，实在就是不该小弟来说，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在此处，不如由他们亲自定夺？”
云楚这话一出口，皇后就用涂着丹蔻的手指头捂住了嘴，像他这般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大家都说的纨绔子弟呢。
“夫君以为如何，为妻倒是觉得，咱们安儿在这宫里也闷了多日，不如就让孩子们一起出去，也好领略一下帝都风光。”
皇后自然是宠爱孩子的，更别提这是她最喜欢的长子。
“既然皇后如此说了，那就麻烦我楚儿，带着安儿好好玩玩，这午膳也用过了，不如，歇一歇就走。”
皇帝旁若无人的望着皇后娇美的容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来了，他向来不会太过压抑。
知夫莫若妻，这二人结发已久，皇帝的这模样这表情乃至于眼神，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夫君难得今日休沐，不如就在为妻这里好好陪陪我？”
“启禀皇上，启禀娘娘，微臣告退！”云楚大概也知道，有那么点意思，连忙告退。
“父王母后儿臣告退，等回宫了，定给父王母后带一些可观赏的好玩意儿来。”
“你这孩子有这份孝心，母后也就知足了，去吧，照顾好你楚儿弟弟。”皇后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在孩子们面前闹这种事情，真是让人觉得羞涩。
云岁安眉梢一动，母后这话难不成是要……
云楚倒也不是傻的：“大皇子殿下，等到了宫外，我们只得兄弟相称，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楚儿弟弟说什么胡话？我自然是你的哥哥，怎么就能不认你这个弟弟呢？”
说来也是巧合，云楚的父亲本来是皇帝的哥哥，却因为娶了岳家女儿中的妹妹，儿子这才生晚了。
本是做姐姐的必须先出嫁，之后才能为妹妹议亲，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从来就没有被打破过。
“是。”
云楚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微笑，再不答言。
皇帝与他所说的一切似乎字字出于肺腑，可是皇后对他的防备也是放在门面上的，他很清楚，皇后爱子心切，也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招儿对付自己。
今日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自己身受重伤，也得护着他，安全。
皇帝倒是十分了解皇后，为父母者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他十分爱自己的妻子，有时就连商议正事也不避着她。
云楚并不是表面上的纨绔模样，怕是皇后早已经发现了。
皇后心里想的，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这毕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爱了一辈子的爱妻，难不成要为一个小辈，两个人分崩离析吗？
“来人啊，给皇后清洗沐浴。”
皇帝说完，舒了一口气。
早在前两年自己就以身体不太好为由，再不抱着皇后沐浴，没想到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来人！”
巴音刚落，就有一个黑影闪过，那黑影单膝跪地：“主子！”
“你去练府，传我口谕，要练家的小姐，立刻出府，想办法与云楚会合。”
“主子这万万不可，若是有人知晓属下的存在，对主子您可是致命的威胁。”
那黑影不为所动，先跪着解释了一番。
“无妨，他们一家人对朕忠心耿耿，再说了，你的属下，不一直都在将军府里喵着吗？”
“主子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
皇帝松了口气，竟然感觉有些腿软。
他与皇后之间本来不必如此，可偏偏一个月妃，在他们夫妻之间形成了一个永远跨不去的沟壑。
“来人啊，摆驾甘泉宫！”
“喏！”
毕竟是皇帝手下的人，速度极快，赶往练府时，却被告知，练家小姐去逛街了。
他心中暗生不妙，连忙折返到大街上。
在大街上，且先不提其他，首要任务是先找到人。
可是人来人往，哪里有那么好找？
这个时候，练轻舞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一脸好奇的东瞧瞧西望望，在母女俩身侧，还走着一脸严肃，八方不动的练成兵。
“哥，你那么严肃做什么，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你是我们的侍卫，要是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你呢。”
练轻舞在自己娘亲面前，活脱脱的多了几分娇俏，连她自己也察觉到了，甚至连说话时也带了些女儿气息。
“妹妹！”练成兵哪里遇到过这种让他窘迫的事？虽说大街上并没有几个注意他的人，可他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不少。
“好了乖，别逗你哥哥了，成兵，舞儿说的没错，就算你没什么东西想要买，也别崩一张脸，不如你先去街市边的茶楼歇息片刻，我们逛完了回来，也好找你去。”
“多谢娘亲！”练成兵话音未落，人已经去了老远。
目送着自家哥哥走远，练轻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哥哥哪里像是去喝茶的？明明就是个逃难的嘛。
“那我们去哪儿呢？”
练轻舞正在问，冷不丁胳膊就被人狠狠一撞，那人垂着头低声道歉，几乎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人好奇怪？娘亲这就去瞧一瞧，你就在这儿不要走动，省得娘亲回来了，找不到你着急，知道吗？”
白无瑕总觉得这人问题很大，一时江湖气上来，非得探究个究竟不可。
“娘亲不用了，人家不过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没那么严重。”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严重了？胳膊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