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掏心掏肺

  “可是……”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不假,可是可怕的何尝是皇叔父呢。”
  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面前,云楚只觉得自己也有些失态,这话说完以后,就紧闭着一张嘴,死活也不打算开口的模样。
  “殿下,我知道你心中有苦衷,可你该当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可千万别藏私才好。”
  以练成兵的谨慎,他怎么也不该对云楚说出这样的话来,练轻舞心中疑惑,却也把这种疑惑深深的压在心底。
  他们之间的秘密,她总会知道的。
  “我何必藏私?就请你们兄妹二人移步,去书房一叙。”
  “多谢殿下了。”
  练成兵多少也能明白,云楚愿意将这件事情告知,多半是出于对练轻舞安全的考虑。
  那人对自己妹妹的情谊,就藏在面部表情和眼神里,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说是书房面积其实不大,练轻舞看就知道这间小书房只属于云楚一个人。
  云楚不急不徐地关上门,又动手泡了一杯香茗,等到外头丝毫声音也不见,才开了口。
  “当今圣上贤明,常怀温柔。”
  练轻舞在心里补了一句,怕是优柔寡断。
  “这与当今圣上有何关联?”练成兵已经皱了眉头,不想听下去。
  “练兄不是很想听?”云楚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还请你去门前,盯着往来的人。”
  练轻舞心头一跳,这三更半夜还有人来来往往,怕是杀人越货小偷小摸吧?
  “世子殿下吩咐,在下不得不从。”练成兵倒也松快。
  练轻舞见自家哥哥真守在门边,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今圣上是守成的好君主,你应该知道,留庭郡王的存在。”
  再次听到这人的名号,练轻舞心有所动:“你莫不是?”
  云楚知晓他心中所想,但知道在这京城里,有很多实话不宜说出口。
  “且听我继续说完。留庭郡王的父亲,就是之前退位的皇帝,那时候,他退位,就必须有一个人顶上这个位置,国师们思索良久,又得了满朝文武的同意,选定了当今圣上。”
  练轻舞识趣地没有说话,就等着他继续讲故事。
  “当今圣上,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只是心地太过善良,守成有余,对于那些温和听话的臣子,倒也没什么。”
  练轻舞已然知道云楚要说什么了,当今圣上根本就压不住那些野心勃勃的,也许对王位还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的人。
  “我知道你所要想表达的,关于当今圣上的一切,”练轻舞轻轻吸了口气,“可他,有着国师和忠于他的文武百官的帮助,何尝不是个明君呢?”
  “舞儿所言甚是。”云楚喝了口茶,只觉得十分精神,怕是练轻舞走了以后,自己也休想睡着了。
  “那么按你的意思,这朝中竟然有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吗?”
  云楚放下杯子,一双如晨星般耀眼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练轻舞瞧。
  他的女孩实在太过单纯,若是一不小心和这些人对上,铁定不是他们的对手的。
  “何为罪大恶极?舞儿,”见练轻舞对这称呼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云楚心里忍不住偷偷乐了,“你要知道,有些人他未必就是最大恶极之人。”
  “不是……”
  练轻舞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些着急,这些妄杀无辜的,怎么就称不上罪大恶极四字呢?
  “你无需着急。”
  “好吧好吧,我不着急,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所想做的事情,若是做成了,青史留名,做不成的,遗臭万年。”
  云楚说到这里,练轻舞就算再怎么不开窍,也明白了,他意有所指。
  练轻舞顿时就有些头痛,如果自己学着点哥哥,怕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了。
  “你可要继续听下去?”
  练轻舞虽然觉得头疼,但也知道,听这种事情半途而废,自己绝对会后悔。
  “自然是要的。”
  云楚望着练轻舞的目光,由爱怜中又多生了一份赞赏。
  “他们目前走到这一步,就是要买凶杀人,无论是谁受过谁的恩惠,都将遭遇厄运,目前的我无实力阻止,只好见一个,救一个,被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练轻舞一下想到,云楚坚决不受老板的馈赠,原来是如此缘故。
  “那这样你得多累?难道做这种事情的只有你一个人?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根本就救不过来的。”
  “这世界上有恶必有善,那那些你没有遇见的,可如何是好?”
  练轻舞皱着眉头思考问题的样子,看在云楚眼里,莫名十分可爱。
  “就像你所说那般,和我做同一件事情的人,在京城也是很多的。”
  练轻舞点了点头,复又抬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云楚心中一动,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喜欢上的姑娘果然善良。
  “不行,你是一弱女子,在京城摆摊做饭的,卖东西的,大多也是男子或者夫妻,你一个女孩子去救,不是很方便。”
  练轻舞顿时就皱了眉头,可她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东西:“那卖胭脂水粉的,总不见得都是男店主吧?”
  “我不希望你涉险。”
  云楚皱着眉头,忽然有了种,想把她赶回江湖中去的想法。
  自己江湖身份,还是能护她一辈子安稳无忧。
  可,若是如此行,自己想要娶她,就又多了一层阻碍。
  云楚心中开始纠结,究竟是让她一生无忧好,还是让她和自己一起,好让自己能够爱她,护她一生一世?
  “你不用这么想,我怎么能不帮助别人呢?”练轻舞话音一落,云楚就下定了决心。
  就算此生和他心爱的姑娘无缘,也要将她送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
  “你这丫头,何必如此着急?”
  云楚趁着练成兵没有往他们这里瞧,伸手刮了下练轻舞的翘鼻。
  “你!”练轻舞轻声低呼,却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偷偷摸摸向自家兄长看了眼。
  “今日你问我,要不要做你的兄长是不是?”
  云楚叹了口气,心中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是啊,你不是拒绝了吗?”
  练轻舞说到这里心里有些失落,自己拒绝了微生珏的求婚,他都愿意做自己的兄长,为什么云楚就这么难呢?
  哦,是了,他的王爷爹爹还把他脖子上的五彩流星珠给她了。
  “我后悔了,如果我说我现在同意,你还会接受吗?”
  练轻舞一下子大喜过望,如果他接受了,那不就是代表,他再也不会要求自己嫁给他了?
  “我自然是会接受的,那么,从今往后我就有两个义兄了!”
  练轻舞忍不住露出了笑颜,只见眉眼弯弯,好不可爱。
  “怎么就有两个?”云楚一心想要逗她。
  “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倒是江湖上的人物,如果有机会,也许你们还能见面呢。”
  云楚低低笑出声来,可不是吗,自己戴上面具一照镜子,不就见面了?
  “你既然是我的妹妹,我自然要好好护着你,你想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办成。”
  练轻舞知道这是答应了,自己大概也就能和他们一起,保护着百姓。
  “义兄真是太好了。”
  “可是你无需着急,我说过,护着百姓的人不止我一人,你也不必担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呢,这些日子你就陪在你娘身边。”
  “好。”
  练轻舞答应了一声,知道时间不早了,起身就走。
  “那你就不用送我了,至于那颗珠子,我下次见你的时候,就还给你。”
  云楚心中微微有些发涩:“不可,这珠子是奉我父王的命令给你的,你若想归还,必须通过我父王的准许。”
  难不成还个东西还要经过王爷?练轻舞眉头一皱,干脆不还好了,省得到时候,闹出些麻烦事来。
  “那我就只好私吞这颗珠子了,反正我也是你妹妹了吗,过几日,给你选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带着。”
  “这颗珠子不过一颗罢了,你到哪里寻一模一样的来?不必了。”
  练轻舞微微一怔,竟然是独一无二的吗?
  “这颗珠子就当是我送给妹妹你的见面礼,你无需挂怀。”
  练轻舞只得和自己的哥哥回去了。
  第二日,正是休沐之时,天气却不是十分好,练轻舞也就和娘亲待在家里,母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也其乐融融。
  云楚却是一大早就被招进了宫里。
  “楚儿,今日可想去见见你姨娘?”皇后抚摸着指甲盖上的丹蔻,对着他微微一笑。
  云楚也不知皇后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却也知道皇后不会害他,也默默不语。
  自己的姨娘,硬插在皇帝皇后中间,他这个做侄子的,也觉得分外不妥。
  “楚儿这是做什么,若是不想去。怕是早就说了吧,既然想去,去好了,今日我叫了岁安来,你不在身边,也有他陪着我。”
  “是皇后娘娘,云楚告退。”
  云楚低头告退,自然有人引着他往后宫去,路上和云岁安打了个照面,双方都施礼了,便擦肩而过。
  这云岁安,是皇帝皇后的亲子,若是在其他地儿,是绝对的太子人选。
  云楚顾不上想这些,和云岁安擦肩而过以后走了几步,就到了月妃的居所。
  月妃的宫殿向来冷清,今日却见大宫女守在门前。
  宫女见了云楚,连忙叫门:“回陛下娘娘的话,明王世子到了。”
  云楚微微皱眉,今日皇叔父怎么会在月妃的宫里?难不成又和往日一样,特意在等自己?
  “让他进来,你就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宫女心中暗自奇怪,若是在休沐时,皇上与娘娘要做那等事,自然是要人守着,可今日,为何要让明王世子进去?
  云楚进了宫殿,皇帝立刻和月妃拉开了距离,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很近,还隔着一个位子呢。
  这对当事人来说自然是习惯无比,倒是云楚看在眼里,看出了一份悲凉。
  “云楚参见陛下,见过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
  云楚说到这里卡了壳,帝后伉俪情深,帝妃却冷若冰霜,皇帝想不想这月妃千岁,倒也难说。
  “你这孩子,朕也不为难你,日后,朕见你,就会来月妃宫里,唤一声皇叔父,唤一声大姨,就成。”
  云楚知道这样做,已经是和月妃分的很清楚了。
  果不其然,皇帝很快又岔开了话头:“刚才从你皇婶那边来,可有见过岁安了?”
  “见过了。”
  月妃一张脸惨白惨白,夫妻这么多年,不过也就颇为无奈的春风一度,自此自己就守起了活寡。
  到头来,他们两个是夫妻,自己什么都不是。
  “皇上,臣妾略有不适,想进里屋歇歇。”
  “去吧。”
  月妃走了以后,皇帝瞬间松快了不少,虽然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可还是老大觉得对不起皇后。
  “楚儿,你昨夜,和心上人见面了?”
  “是。”
  云楚知道,皇帝的耳目遍布天下,虽说这话有些过了,但在京城的大家子里,可绝非一句空言。
  “你与那小姐议论朕。”
  云楚知道,这事儿终究瞒不过的。
  “朕很是欣慰。”
  云楚直咽口水。
  “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小辈竟然能把我的一切说得这么清楚透彻,也是难得了。”
  皇帝难得用了我自称,看着这个小辈,眼神里不掩饰的自豪。
  “皇上,云楚知错。”
  云楚直皱眉头,在为大众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纨绔,一个纨绔能说出什么妙言警句来?
  “你这孩子无需紧张,你何错之有啊?有你这样的人,朕才能放心啊。”
  云楚只觉得汗湿了后背,虽说他是三个国师共同徒弟的事情,皇帝一定清楚。
  可谁说他不是一个父亲呢?
  云楚不清楚,皇帝想先当个好皇帝,还是想当个好父亲。
  “皇上!”云楚在皇帝面前越发恭敬,做足了臣下见皇帝的礼仪。
  “你又何必担忧惧怕?”皇帝倒是笑了笑,“这天下,终究是云家的,只要为民谋福祉,这玉玺在谁身上,椅子给谁坐,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