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醒酒和肉骨头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午膳时分了。
  “小妹你去哪儿了?我总找不见你。”
  练轻舞绕道护城河边洗手,就看见自家大哥急匆匆的走来。
  “大哥,何事?”练轻舞使劲搓洗着自己的双手,就怕孤独在自己身上有残留,把自己的手给腐蚀了去。
  “我来唤你吃饭,快些吧。”
  等到练轻舞来到吃饭的营帐,饭桌上就只剩下空盆了,倒是负责做饭的人怕饭菜不够,又做了些没粮草时常吃的粗面馒头。
  练轻舞抓了一个吃,竟然吃出甜味来,他不是在面里加了糖了。
  “贤妹。”练轻舞正埋头苦吃,忽然听到微生珏的声音。
  “愚兄特意给你留着,不知你爱不爱吃。”
  微生珏手里端着一个盆,整个人多了些生活气息,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他的这一张脸,还是让很多人绕道走。
  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许多伤口,微生珏脸上的伤口也不是特别狰狞可怖,不知为何,他们都有些畏惧。
  “兄长就是好,妹妹谢谢啦!”
  练轻舞把盆端过去,大半盆肉骨头,在手里还很沉,她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竟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也就罢了,练家军个个都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别说正常的战斗人员,就连管饭的,也得上战场练一把身子。
  好想吃微生珏亲手做的食物……练轻舞咬着骨头上的肉,表情有些微妙。
  “这不好吃?”微生珏早看出她表情不对,轻皱眉头,他觉得这味道还罢了,竟然是不合这姑娘的胃口吗?
  “也不是不好吃,对了,你有吃过吗?”练轻舞掂量着手中的盆,就怕面前这人把自己的分量也倒进盆里了。
  “自然是吃过,刚刚和令尊一起吃饭,被伯父灌了些酒,所以离开座位,寻你。”
  “你喝酒了,怎么能喝酒呢?”练轻舞放下手里的肉骨头,慌忙在巾子上擦了手。
  “伯父是长辈,盛情难却。”
  这是微生珏第一次与外人喝酒。他平日里注重温养身体,即便是小酌一番,也是喝果酒的,今日初品塞外烈酒,端的是受不了。
  练轻舞听出他的话里有些迷离的味道,看他的脸色却如平常一般,虽是不太好,但也没到让人担忧的地步。
  “那我带你走走吧,你也好醒醒酒。”
  “嗯?”微生珏似乎愣了一下,“好。”
  练轻舞怕和他走的远了,自己饿坏肚肠,抓了几个平日里吃惯了的馒头,便和他一起离开了帐篷。
  阙城关也算是一个小城,除却他们守城之人外,还有一些常住人口。
  军民之间的感情极好,不然缺短粮草这么久,练家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坚持到如今的。
  城里百姓多次请求他们为自己建造房屋,日后好在此长住,若不是他们,还顾念着家乡的妻儿老小,真在这里建造房屋,也不是不可能。
  身为这里主将的女儿,练轻舞个性开朗,常为他们服务,也深受他们喜爱。
  一路上和第四个大娘打过招呼,练轻舞身边的人一直不发一言,等到了第五个大爷,出了点问题。
  “练姑娘,我家孙子邀您过去玩耍。”
  “不了,”练轻舞一笑,“今日我要陪我的兄长,对不住了。”
  那大爷便把目光转移到微生珏脸上,视线在他的疤痕停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也好。”
  微生珏骨子里头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可他也是男子,平日里受到这样的待遇也没什么,偏偏他今日沾了,从未沾过的烈性酒,他停住了脚步。
  “贤妹,我们不在城里转,去山里吧。”
  没有想到对方会提这样的要求,练轻舞思索了一会儿,给巡逻的练家军人打了招呼。
  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两人脚程又快,不到半个时辰,真正进了山。
  山里比城里凉快很多,练轻舞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贤妹,日后可否离他们远一点?”
  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微生珏,冷不丁说这样一句话,练轻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哪,都是些小孩子,就爱看我舞刀弄棒的,我若无事,常与他们一同耍。”
  练轻舞只当是对方关心自己,乐得解释一二。
  走到昨日采草药的地方,练轻舞不打算再向前,转了个身,不想和微生珏面对面碰起来。
  “兄长?”
  “你和这些小孩子玩的好,是否知道他们家中有什么亲人?”
  练轻舞依旧不怎么在意:“有几个孩子,家里有哥哥,有姐姐的倒是不多。”
  微生珏只觉得酒气似乎又漫上来一点,他这个妹妹何其傻?禅朝男女之间的数目差异有多大?
  她既是守将之女,那么多家里,有个儿子缺媳妇儿的,哪个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而自己定下心志,既是已和她有了口舌之亲,那必须负责到底,若她另嫁他人,自己该如何自处?
  微生珏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果然酒不能多喝。
  “这酒,让我昏昏沉沉的。”
  “要不要喝点水?”
  练轻舞猛地记起,微生珏身上的伤口还未曾完全闭合,今日又坠河昏迷,自己为他渡气,又按着他的肩膀,真不知道他伤情究竟如何了。
  “不要……”
  微生珏一直在想方才练轻舞说的话,那位大爷的目的,何其明显?怎么这个丫头就是分不清呢。
  可这丫头与他初见便拒婚,怕是不想嫁,那自己又是为何想到这个?他晃晃脑袋,看来,日后可千万别再沾着酒了。
  微生珏的声音脆弱不已,练轻舞一惊,拉住了他的双手:“你感觉如何?”
  “热。”
  练轻舞有心把这人推进河里好好洗一洗,只可惜他现如今身体不好,不能用军中常用的粗暴法子。
  “那就洗洗脸吧。”练轻舞忙碌着,忽然看到河对岸有一道奇怪的足迹。
  一般人的脚印没有那么大,而且不止脚印,每个脚印旁边,都有极深的车痕。
  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联想到爹爹放回京城的信鸽,都已经死在敌人之手,练轻舞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