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
魏骄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魏骐不过是占了个“天赐贵子”的名号,魏骄却是自出生起,便受到了陛下额外的宠爱。因此这一次魏骄未被立储,一时昏头,出了不少昏招,反倒是成全了魏宁澜。
不用魏宁澜动手,陛下得知后,便申饬了魏骄。又处置了一批人,重新找了一个宫室,安置魏骄,并且特意嘱咐魏宁澜来选看管魏骄的侍卫。
魏宁澜挑的人,大多由凌霄帮着掌过眼,故而魏骄被限制的死死的。即便传出或者得到了什么消息,也是经过凌霄和魏宁澜筛选的,有时候还会故意给魏骄一些假消息,魏骄本就疑心不小,此番疑心更重。
时间久了,或许是魏骄绝望了,或许是魏骄蛰伏了,极少再往外传递消息,安分了下来。
魏宁澜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魏骄虽是被压制了,德妃却还在后宫稳稳的坐着。德妃比魏骄沉稳的多,自魏骄被关宫室起,就逐渐将自己的存在感削弱,如今宫中风头最盛的,只剩淑昭仪了。
贤妃因着魏宁澜的身份提升,如今的境遇比从前更好了一些。不过她到底知道魏宁澜与她的情分并不深厚,故而也不张扬。
淑昭仪如今是后宫中最得意之人,虽说魏宁澜如今被立了储,可是满朝上下都知道陛下对冀北王殿下是真正的疼爱。不知多少人猜测平澜公主是给冀北王挡刀子的,待时机成熟,陛下还是会传位给冀北王的。
淑昭仪许是被奉承的有些飘了,行事不如以往谨慎。娘家虽是小官吏之家,却因着淑昭仪,与一同姓的大世家连了宗。如今德妃一脉失势,他们自以为时机已到,借着冀北王的名头,到处结交拉拢,朝中自是议论纷纷。
魏宁澜无法去管束这样的事情,毕竟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个挡箭牌,说不准等魏骐长成后,她便名存实亡了。
不过,陛下得知后,却大发雷霆。处置了淑昭仪的娘家,虽没有降淑昭仪的位分,却命她每天在殿前自省半个时辰,连续十日。
魏宁澜心中不由揣测:父皇这番作为,倒更像是给她看的,难道父皇真的是时日无多,只能传位于她?
魏宁澜的这番揣测,不少朝中人亦有同样的想法,只是自天师来后,陛下的身子比从前好上许多,难道都是假象?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直至魏宁澜被立储后的第二年春天,陛下终究连表象都维持不住了。
陛下病重,魏宁澜虽不用天天给陛下侍奉汤药,却需要每天都将事情与陛下禀报一番。
春分过后的某一日,魏宁澜禀报完毕后,准备退下,却听陛下道:“平澜,朕曾说过,你母妃的事情,会给你一个交代。”
“是。儿臣记得。”魏宁澜恭敬回道。
“你随朕来吧。”陛下由身边的太监扶起,坐上龙辇,带着魏宁澜往后宫走去。
走着走着,魏宁澜瞧着这方向是德妃的寝宫,心中有些激动,面上却不敢漏出半分来。
不知何时,陛下早已将德妃的寝宫给制住,如今看守德妃的,都是陛下钦点的嬷嬷。
陛下带着魏宁澜走到德妃的寝殿前,吩咐人将她带到隔间去。
魏宁澜听着隔壁陛下与德妃的声音,心中有些了然。
只听陛下问德妃:“朕听说,你有话要与朕说,是什么话?”
德妃的声音有些空:“臣妾想问,陛下不立朝阳,是朝阳哪里不如了?”
陛下沉默了一会:“朝阳她,很好。”
德妃又问:“既然朝阳很好,那陛下是因为主少而母壮,外戚势大,才不立的吗?”
魏宁澜有些讶异德妃居然会说这么尖锐的话,却听陛下道:“何必执念于此。”
德妃却语带心酸道:“若是如此,臣妾愿意一死,请陛下重新考虑储位人选。”
陛下却开口道:“既然你还执念此事,朕今天也有几件事,想要问问你。”
不待德妃开口,陛下便问道:“当年围场那熊,是不是你们家安排的。”
魏宁澜一怔,难道德妃竟然是想致父皇于死地。德妃没有开口,陛下自己说道:“每年夏天,朕都会佩戴驱蚊的香囊。你在闺中便擅制香料,不过是个驱蚊的香囊,于你来说,想必易如反掌。若不是兰妃替我挡了那一下,朕怕是早就去见先帝了。”
德妃依旧不开口,陛下又说道:“兰妃与你谈不上什么旧怨,你为何连她也不放过?”
魏宁澜竖起耳朵,想听德妃的回答,德妃却依旧不说,陛下有些怒了:“你不说便以为我查不出来了吗?前两年,东夷刺客的刺杀,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朝阳是不是知道这事,否则怎么会赶巧来救了朕!”
德妃听到这,却连连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朝阳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凑巧救了陛下,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确实都是妾身做的,陛下若是要治罪,治妾身一人便是。”
陛下却并不相信道:“你谋害朕,是为了皇位,那谋害兰妃和平澜,难道也是为了皇位?兰妃和平澜从前在宫中,向来是平淡度日,不曾挡了你什么。若说朝阳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朕还能寻出些理由来。”
德妃哭喊道:“陛下,都是臣妾做的。一切都是臣妾做的!”
“那你告诉朕,为什么要杀兰妃,还要谋害平澜?”陛下似乎身体不支,有些咳了起来。
德妃哭着道:“妾身在陛下的书房,见到了天师与陛下的书信。天师说朝阳与平澜,一祸一福。天师明显指朝阳是祸,当日陛下要将臣妾纳入后宫时,天师还曾反对。若是朝阳是福,天师如何会反对!”
“因此你便害了兰妃?”陛下的声音似乎十分沉痛,魏宁澜闻听此言,脸上不觉落下泪来。
“是。”德妃很道,“她坏了我的好事,既然病重,那便病死了吧。”
“那平澜祭祀兰妃回来,也是你安排的人截杀?”陛下冷冷的问道。
德妃说的十分顺口:“自然是的。她与朝阳争位,臣妾如何能容她!”
魏宁澜听到德妃说遇到刺杀之事,却是觉着这不像德妃的手笔。德妃行事谨慎,当天行刺她之事,显然是有些匆忙的。
又听德妃道:“这些都是妾身做的,与朝阳无关。朝阳平日对陛下如何,陛下都看在眼里。”
陛下缓缓道:“朝阳那,朕自会再问。”
说完,陛下便离开了屋子,也不管德妃在后面撕喊。
魏宁澜随着嬷嬷出了宫门,陛下见到魏宁澜,只是问道:“德妃之事,事关皇室颜面。朕会赐她毒酒,主犯判斩刑,其余流放。也算是告慰你母妃的在天之灵。”
“谢父皇。”魏宁澜的脸上泪水未干,声音有些淡漠。
陛下见状,又似安抚道:“若是朝阳也牵扯其中,朕必定不饶她。”
魏宁澜依旧只是谢恩。
到了魏骄被关押的宫室,陛下与魏宁澜一起走进去。
魏骄如今打扮的简朴,见陛下来,依旧精神奕奕的与陛下行礼。
魏宁澜站在身后,冷冷的瞧着。
陛下提起魏宁澜遇刺一事:“之前平澜遇刺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魏骄忙跪下道:“父皇是受了小人蒙蔽吗?儿臣从不曾做过残害手足之事。”
陛下不为所动:“德妃已经认了,这事与她有关,难道你不知道?”
魏骄瞳孔放大,有些口吃道:“母,母妃做,做的这事?”
陛下又问道:“你没有参与吗?”
“儿臣不知。”魏骄身子有些颤,“母妃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儿臣知道,定会拦着母妃。”
魏骄似乎十分惶恐,魏宁澜从来没见过斗如筛糠的魏骄。
魏宁澜心中恶意骤生,在旁说道:“德妃娘娘如何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父皇被熊袭击,被刺客暗杀,都是德妃娘娘一手安排的。连我母妃,都是死于德妃娘娘之手。朝阳姐姐说全不知情,未免太可笑了。”
魏骄只是伏在地上,闷声说道:“儿臣……确实不知,母妃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只是还请父皇查实了,再……处置母妃。”
魏宁澜见魏骄手抠着地,说话仿佛从牙齿中一个一个字咬出来,脸上不显,心中却一字都不信魏骄。
陛下没有扶起魏骄,只是长叹:“朕……已经查清了。德妃的处置,过几天,你便知道了。”
陛下到底没有舍得在魏骄跟前说起德妃的处置,说完这些,便领着魏宁澜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