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
酷暑难耐,兰妃的病又见不得风,魏宁澜有些庆幸今年没有去避暑山庄。
陛下这近一年来,来兰妃这的次数,比往年多上许多。只是魏宁澜觉着兰妃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魏宁澜有些不明白,便趁着有一日陛下去了其他妃嫔处时,悄悄问了兰妃。
“母妃,你从前不是很期待父皇来吗?”魏宁澜有些不解的问。
兰妃自嘲的笑了笑:“那是母妃希望你父皇可以对你多上心一些,至于母妃,早已经不在意了。”
魏宁澜有些不信:“母妃既然不在意父皇,为什么当初会给父皇挡了那致命一击呢?”
兰妃听到这个,脸上一白,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魏宁澜奇怪的看着兰妃:“母妃应当还是在意父皇的吧。”
兰妃的手握了握拳,睫毛上似乎沾了泪花,和魏宁澜说道:“是,母妃这辈子,就是毁在了情这一字上。儿啊,你可要吸取母妃的教训,万不可轻易付出真心真情。”
魏宁澜有些不懂:“母妃不是常和我说,真心才能换真心,如今又这样说,真是令人费解。”
兰妃见她懵懂无知的样子,理了理思绪,擦了擦眼角,搂过魏宁澜道:“若是别人用真心待你,你也当真心还他。只是若是他糟践你的心意,你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真心奉上,定要藏的好好的。母妃知道这么说,你还不懂,待你长大了,便懂了。至于你父皇,也许是母妃上一世欠了他的,这辈子还干净了,下辈子就不会再见了。”
魏宁澜被兰妃说糊涂,只是应道:“是,母妃放心。我都记下了。”
过了不久,就是秋天了,兰妃的身子又开始每况愈下,逐渐比之前更重。
兰妃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魏宁澜有些慌了神,寻陆旭打听天师的消息。
“陆旭,你知道天师什么时候回来吗?”魏宁澜见兰妃病势愈重,每天都问一遍陆旭。
陆旭倒是不厌其烦,每日都有回她:“之前师父说才准备启程回大瑞,如今没有收到其他消息。”
魏宁澜有些烦躁:“天师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陆旭面不改色,并不应声。
魏宁澜心中有些着急,抓着陆旭的胳膊道:“你能不能催一下天师,天师要什么报酬都行,只要能回来救我母妃。”
陆旭毫无波动,只是说道:“师父的事情,草民无权过问。何况师父常说,生死有命,不会轻易插手生死之事。”
魏宁澜有些抓狂,推了陆旭一下:“什么生死有命,我看分明就是见死不救。算了,不求你了。”
魏宁澜说完这些便跑回了宫,想着还是问问太医有什么法子没,想办法拖到天师回来吧。在魏宁澜心中,如今只有被神化的天师,才能救兰妃了,毕竟太医那边,连一句熬过这个冬天,等到了开春这种话,如今都不说了。
魏宁澜回到兰妃的寝殿,兰妃的精神却比往日要好。魏宁澜有些开心,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兰妃见她进门,对她笑道:“澜澜回来啦。”
“母妃。”魏宁澜行礼后,坐在兰妃床沿旁,“母妃是大好了?”
兰妃没有回答,只是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怎么跑的满脸汗?如今天气凉,一冷一热,仔细得了风寒。”
魏宁澜愣愣的由着兰妃给她擦脸,兰妃又和她说道:“母妃不知道能陪你多久,真想看着你长大。”
“母妃会看着我长大的。”魏宁澜含泪喊道。
“我的身子如何,你们不用瞒我,我都知道。”兰妃笑着擦拭掉魏宁澜的泪水,“若是母妃陪不了你,你也别怪母妃。若是母妃走了,你便搬到文婕妤那里去。你毕竟还小,打理不了一宫的事情。也是母妃的错,总想着你还小,什么都没教你。”
魏宁澜边哭边摇头:“我不听,我不要去。母妃,等天师回来,你一定会有救的。我这就去求陆旭,只要天师回来……”
魏宁澜转身又跑了出去,只是天色已晚,通往陆旭住处地方的宫门已经下钥。魏宁澜只好又折了回来,兰妃见她回来,忙命人端姜汤来。
姜汤很辣,魏宁澜泪水涟涟,不知是被辣的,还是心痛难受。
喝过了姜汤,兰妃屏退了宫人。魏宁澜两眼红红的坐在兰妃身旁,兰妃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背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母妃此生能有你这个孩子,已经是知足了。”
魏宁澜抓着兰妃的前襟哭道:“母妃。”
兰妃凑到魏宁澜的耳旁道:“母妃曾以为,只要不争,便可以抽身事外。是母妃错了,母妃误了你。若母妃当日争上一争,你如今的待遇,想必和朝阳比也不差什么。”
“母妃,我不在乎这些。”魏宁澜含泪道。
“母妃从前拘束着你,让你如今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兰妃苦笑着自顾自说道。
“母妃,我一个人也很开心。何况司夏等宫女,平时都有陪我玩,我不孤单。”魏宁澜分辨道。
兰妃似乎没有听到魏宁澜的话,只是抚上魏宁澜的脸庞:“我此生,在情之一字上犯了大错,还害苦了你。澜澜,你可千万不要步母妃的后尘。”说完,兰妃便往后倒了过去。
魏宁澜惊声大喊道:“来人啊,快请太医!”
兰妃的情况不好,一直有太医候着。等太医过来时,陛下也刚巧赶到。
太医给兰妃扎了一针,跪下向陛下禀报道:“兰妃娘娘已经油尽灯枯,陛下,公主,送娘娘最后一程吧。”
魏宁澜难以置信,口不能言,冲进了里间,兰妃悠悠转醒,气色比之前更差。
魏宁澜伏在床前大哭,口中含混不清的喊着“母妃”。
陛下扶起兰妃,兰妃轻声对陛下说道:“陛下,澜澜是个好孩子,请陛下以后善待她。”
“你放心。”陛下只说了三字,却也是泣不成声。
“陛下,若是可以,将澜澜送到文婕妤处抚养……”兰妃气有些短。
“朕,知道。”陛下点头应道。
兰妃又摸了摸魏宁澜的头:“不哭,以后听你父皇的话。”
魏宁澜只点头,发不出声,满脸泪痕的望着兰妃,想将兰妃的模样刻在心里。
兰妃见魏宁澜点头,气息越来越弱,仰着脸对陛下笑道:“陛下,走马灯,真好看……”
随后,再也没睁开眼睛。
太医进来诊脉,跪下道:“请陛下公主节哀。”
魏宁澜不愿意相信,拉着太医道:“你再给我母妃诊一诊吧。”
陛下哑着嗓子道:“澜澜。”
魏宁澜跪在陛下跟前道:“父皇,你让太医再给母妃诊一诊,母妃的身子还是热的。”
陛下摸了摸她的头,对太医道:“再诊一次吧。”
太医又恭敬的诊了一遍,又道:“娘娘薨逝,请陛下公主节哀。”
魏宁澜始终不能相信,嚷着要换太医再来。陛下叹气,知道魏宁澜这会刚刚丧母,十分悲痛。只吩咐人将她带走,待魏宁澜走后,另下明旨,处理兰妃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