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下

  军中谣言之事且不提,夏军士气正盛,齐王来时,还调了攻城器械来,不过迟了些日子。
  河内城的护城河比想象的要宽一些,又是河水涨潮时,因此云梯架不上去。
  如果挖地道的话,土质也不适宜。种种考虑下,投石车比较适宜。
  因着风极大,投石车并不对准城门,而是直接对着城内。所谓攻心为上,齐王和程老将军都觉着这样的话,容易造成城内混乱,引起百姓不安,届时攻城更为容易。
  想法固然好,可是河内城中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一般的动乱。
  连着两日,程老将军觉着有些蹊跷,便与齐王商议道:“殿下,这几日城楼上,并未见到瑞相的踪迹。老臣觉着,怕是有蹊跷。”
  齐王皱眉道:“将军多虑了,瑞相说不定被投石所伤,因此便缩在后面养伤也不定。”
  程老将军却不这么想,道:“这风极大,若是变换了风向,怕是对我军不利。”
  齐王摆手道:“本王来之前查过地理志,这个时间的风,从未变过风向。即便是变了,我们不用投石车便是。”
  程老将军依旧有些忧心道:“瑞国天师精通天象,老臣担心,瑞相说不定从天象中看出端倪,故而迟迟不曾反击。”
  “瑞军能有什么反击?”齐王嗤笑道,“瑞军在城楼上,除了放箭之外,也不见有什么器械。听说这些年瑞国国力渐衰,怕是连器械都不能用了。”
  程老将军认同投石车攻击城内,却不是很同意推进战线。只不过支持程老将军的寥寥,齐王又极力说服程老将军,程老将军无奈,便同意了齐王的做法。
  齐王来的这些日子,渐渐掌握了些军心,何况齐王比程老将军大胆多了,底下人都是来拼前程的,只有冲锋陷阵,才能挣出一片前途来。程老将军总是缩着不出,早就让有些人不满了。
  沐远瑭倒是能理解程老将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程老将军想探清瑞相的底细再一举攻破,也是常情。只不过夏军这如今士气正盛,齐王想着一鼓作气攻下河内城,从兵法上来说,并没有错。
  不过沐远瑭只是个先锋,军中如今轮不到他开口。夏军如今看着团结一心,实际上如朝堂一般分了派别。有与沐远瑭一样是太子一系的,有程老将军这样不站队的纯臣,还有齐王拉拢的齐王一派的。除去这些,其他夹杂的就不说了。各有各的心思,如今只等着攻下河内城,再来瓜分了。
  若是齐王没有来,程老将军的威信足以压倒一切。只是如今齐王来了,齐王一系的自然雀跃不已,事事都以齐王为先。沐远瑭冷眼看着,总觉着这仗可能赢不了了。
  看看敌军,虽说来的瑞相是个文官,可是却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齐王虽说有能力,只是圣上既然点了程老将军为主帅,他就不该坐在主帐掺和。如今齐王虽坐在下首,却与程老将军一样发号施令,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沐远瑭不好深想,毕竟让齐王来的人是圣上。难道圣上是觉得这战定胜,因此才想将军功给齐王,以平衡太子和齐王之间的势力?
  沐远瑭没来得及细细琢磨,战局就发生了变化。
  这日风平浪静,太阳不错,风向虽有变,但是风和煦的很。
  多日坚守的瑞军,却出城列阵。
  瑞军这是要破阵吗?沐远瑭骑在马上,心中有些困惑。这长蛇阵可不好破,首尾相顾,瑞军冲进来就是绞杀。沐远瑭可不信蛇腹的破绽会让瑞军轻信,若是如此的话,瑞军应是第二日就冲出城来对战,而不是隔了这么久。
  很快,沐远瑭就知道了答案,夏军也知道了答案。
  夏军来不及拉出投石车,前方和左侧均有投石攻击。
  那是拍竿和霹雳车?沐远瑭迅速查看了一番,原想用令旗让军心稳定,却见夏军一片混乱,完全没有预料到瑞军会如此反击。一时之间,人群混乱,人马互相践踏。
  沐远瑭到底年轻,来不及反应。程老将军让人迅速斩了几个吓的要逃跑之人,才将将稳住了混乱。
  只是还未等夏军整军,瑞军便杀了过来,配着城上的攻击,直接将蛇阵分为两段。
  程老将军坐镇军中,见势不妙,开始安排撤退。齐王见损失不小,主动要求断后,却被流矢所伤,坠于马下。程老将军忙命人先将齐王撤离,再安排人断后,远离瑞军的射程。
  前军跑的快,程老将军本想设伏瑞军,却见瑞军并不狠追,似乎是见夏军逃走之时颇有章法,便收兵回城。
  清点之后,夏军便知自己此战折损三万余人,夏军士气,一落千丈。
  程老将军到底是主帅,立即写了封折子请罪,送去京城。
  沐远瑭等人也在军中,帐中的将领,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这仗折损确实太大,程老将军与众人说道:“如今兵力折损约有一半,与圣上期望,相去胜远。”
  众将默然,程老将军又继续道:“老夫已向圣上请罪,并请求撤兵,想必不日便会有答复。”
  齐王包扎之后,人已经清醒。忙命人抬到主帐,听到程老将军这话,自责道:“此战本王错处更大,当初若是听了程老将军的话,也不会致今日惨败。”
  程老将军忙谦道:“当时士气正盛,攻城才是上策,是老臣过于谨慎,错失良机。老臣既是主帅,自该担主帅之责。”
  齐王起身扶起程老将军道:“将军勿忧,本王已向父皇请罪,并请父皇再派援军,支援我们将功赎罪。”
  程老将军听到此言,有些沉默,过了会儿才说道:“殿下,此战既败,老臣以为,还是先行撤兵为好。”
  齐王却说道:“将军身经百战,瑞相不过是取巧罢了。本王已与圣上言明,此败由本王一力承担,待援军来到,我们整军再战便是。”
  程老将军推辞道:“老臣已年迈,很多事情有欠考虑。即使再战,老臣有心,也无力。若是殿下能说服圣上派遣援军,请一并请圣上派其他将军来替代老臣吧。老臣感激不尽。”
  齐王见程老将军执意请辞,沉吟道:“如此,本王会再去一封折子与父皇言明一切。”
  程老将军又是与齐王致谢推辞一番,才散去。
  从理性上,沐远瑭是支持程老将军的,如今大败,理应退兵才是;可是从情感上,沐远瑭现在是支持齐王的。他还要立功呢,怎么能这样退兵。故而沐远瑭也偷偷给太子去信一封,希望太子能替齐王美言几句,让这仗继续打下去。
  不过,圣上的圣旨还没来,夏军就被劫营了。
  因着从前瑞军劫营都是外围放放火,夏军这几日军心涣散,都没放在心上。然而瑞军这次寻了潜伏在夏军的同伙,找到了那些勋贵子弟的住处,将人抓了不少。
  平日里,程老将军将他们放在一处,以便管理。毕竟这些人最后混个军功便行,不打算上阵的。程老将军也看不上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这次却是便宜了瑞军,轻易将人都给劫了去。
  齐王得知后,十分心焦,与程老将军连夜商议了起来。毕竟这些人虽不堪大用,却牵扯了不少世家。齐王和程老将军只能期望瑞军并不知道这些人的价值,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他们自己都不信。
  隔天早上,瑞相的文书便送了来。齐王和程老将军见到文书,便知道瑞相是特意来劫这些人的。眼下顾不上推诿定罪了,圣上的旨意也到了。
  圣上见损失惨重,申饬了二人,并且下令退兵。齐王也不再坚持,只好应了使者的话。程老将军和齐王又将勋贵子弟被劫一事上报,然后开始整军撤退。
  齐王到底不想无功而返,便让程老将军带兵先撤,自己打算安排人去劫囚。沐远瑭听说后一想,自己这次也没混到什么军功,不如去劫囚,还能混些好处,便也留了下来。
  河内城依旧戒备很严,他们不好进去,便随着圣上派来的使者,一起进了河内城。
  只不过,劫营之事失败,回了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