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潜伏
“偷漏赋税就查偷漏赋税,何必要烧人家的机房呢?留着机房,以后不管谁接手,不是还能给衙门上缴赋税吗?”谭令会对自己的长远眼力自鸣得意,能收到赋税才是他最优先考虑的问题。李继这等商贩,鼠目寸光只想着报仇,烧了机房,不就等于烧了税源嘛。
李继也在心里直骂谭令会目光短浅。这官人瞻前顾后,毫无斩尽杀绝的爽快劲儿,怎么能够成得了大事啊。
李继估算文立万为建纺织机房,手里的现银已经寥寥无几,马上就要到缴纳赋税的日子了,文立万的机房如果能生产出布匹,缴纳赋税的问题就并不难解决。
一把火烧掉的话,哼哼,看他拿什么缴纳赋税。
“机房烧了可以重建,人要是不斩尽杀绝,可就后患无穷了。知府大人可曾想过,如果将机房付之一炬,文立万怎么交得起赋税呢?到那时候,文立万还不就是大人您手里的一只蚂蚁嘛。”
谭令会只顾喝酒吃肉,并不急于表态。他到底是个文人,对杀人放火的事情,还是有些顾虑。
李继见知府大人不表态,便有意加码子压这庸官,说:“今天您也看见文立万很嚣张了,他说去衙门告状,被赶了出来,意思是说您懒政怠政啊。这人桀骜不驯,长着反骨啊,您老可要提防着些。”
“难道他还敢诬陷本官不成?”
“京城锦衣卫正在万鸿发那里查税,这些人就是皇帝的耳目,文立万如果在锦衣卫面前胡言乱语,谗言知府大人不理政事,横征暴敛苛捐杂税,那大人可就”
谭令会把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吹胡子瞪眼睛厉声道:“文立万胆敢胡言,老夫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哼,李掌门,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反正本官又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对不对?”
“一切都会在瞬间发生,又在瞬间了结,不会和知府大人有丝毫牵连。事后衙役不要深究便可以了。”李继心中暗骂谭令会“老狐狸”,脸上却绽开花一样的笑容。
只要谭令会不干预他烧文立万机房,他就有足够力量将文立万彻底铲除。
谭令会将酒杯里的残酒一口闷了,站起身说:“老夫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酒饱饭足,打道回府。”
李继赶紧拿来一包银子,双手递给谭令会:“这点心意,万望大人笑纳。”
谭令会并不接手,肃然说道:“李掌门把我当什么人了?赶紧收起来,这么多下人在,别让他们看见笑话。”
李继马上明白谭令会的意思,笑道:“也好,回头在下去府上专程拜访知府大人。”
送走谭令会,天色已经漆黑。李继一声断喝:“来人,传李天喜进来!”
今天李继与文立万的对峙,源于李天喜去文立万的新机房收行费这件事。此事引发了罢市和官府地介入,李天喜有些惶惶不安,感到这事情搞得有些大了。他估计李继随时可能喊他,没有敢回家,一直在李继家的门房里候着,果然在送走谭令会之后,李继就传他进去说话。
李继看着点头哈腰的李天喜,问道:“文立万新建的机房你看了吗?”
李天喜赶忙点头说:“我亲自到机房看过,已经全部建成了。”
李继默默思索了片刻,对李天喜说:“既然你被打成这样,今晚就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带上几个兄弟去把那个新建的机房烧掉。”
“掌门只管放心,徒儿这次去,一定把文立万的机房烧他个灰飞烟灭。”李天喜欣喜若狂,毫无疑问,报仇的机会来了。
“干得利落些,我的话你懂吗?”
李天喜赶忙点点头说:“掌门只管放心,徒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个地方化为灰烬。”
李天喜作别李继,选了五个精干的家丁,准备了火种,准备趁月黑风高之时,一把火将文立万的纺织机房烧掉。
家丁阿福提醒道:“新建的机房肯定有人把守,万一这些人放箭,咱们可就吃大亏了。还是应该带上武器,穿好铠甲,以防不测。”
李天喜觉得阿福言之有理,便让每人穿上铠甲,带上了刀剑,趁着夜色匆匆往文立万的机房赶去……
李天喜带着五个人,来到新建的纺织机房时,四下寂静漆黑,几个人蹲踞在一棵香樟树后,窥探着机房,发现并没有人把守。
李天喜指着最大的那个机房说:“阿福,你带两人去机房想办法烧掉织机;另外两人去烧仓库!”
阿福低声说:“李兄,不如我先上去开锁,这锁如此庞大,开锁难度肯定很大。等我打开机房的锁,然后再兵分两路去烧,如何?”
李天喜听后非常满意,赞道:“嗯,阿福想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
“那我就上了。”说完纵身一跃,疾速向机房地大门跑去。
浓重的夜色中,阿福手脚利索地撬开了机房和仓库大门上的锁。李天喜一摆头,另外四人拿着火种,跟在李天喜身后进了机房。
李天喜心中恶狠狠地说:“文立万,昨天你把老子打成这样,今天老子就好好回敬一下,哼,老子就是要你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打的。”
他点着一根饱含松油的松枝,面脸狰狞靠近一架织机。
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呐喊,四下火把通明,十几个精悍的人影冲了过来,只听见蓝舒鸿一声大喊:“不要让李天喜跑了。”
李天喜惊诧无比,瞬间知道自己中了埋伏。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人围在中间。
李天喜怒不可遏,向蓝舒鸿猛扑过去,没等他靠近,阿福飞起一脚将李天喜踢翻在地,人们迅速上前,将李天喜绑了起来。
阿福对和他一起来四个人喊道:“你们都不要动,我们不会杀你们的!”
那四个人愣愣看着阿福,刚才的战友突然变成为对方的人,他们知道已经中计了,只好束手就擒。
阿福便是蓝舒鸿训练的五小虎之一,一个月前,李继府邸招家丁,阿福凭着跟蓝舒鸿学到的武艺,顺利入选,获得聘任。这种打入敌人内部的手法,文立万觉得很是惊险刺激,对锦衣卫出身的蓝舒鸿来说,其实不过是小菜一碟。
在明亮的火把光线下,文立万、蓝舒鸿、王二毛并肩站立。
文立万看着已被捆绑起来,跪在地上的李天喜,问道:“李天喜,你可知罪?”
李天喜抖抖嗦嗦的回答道:“姓文的,老子今天中了你的埋伏,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吧。”
文立万看着李天喜肿着的半边脸,说:“嘴倒是挺硬的,看来是不记打啊。”
李天喜哼一声,拧着脖子一言不发。
蓝舒鸿上前摸摸李天喜的脸蛋说:“是不是想让这边也肿起来?如果两边都肿起来,就显得比较对称,从外观上看,会比较顺眼。”
“好汉息怒,有事好说,有事好说”李天喜恐惧地望了蓝舒鸿一眼,心里有些发颤。上次蓝舒鸿扇他那但记大嘴巴子,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蓝舒鸿不等李天喜说完,“啪”的一声,一个大嘴巴子已经扇了过去。
李天喜捂住老脸“嗷嗷”直叫。
文立万向阿福使个眼色,阿福上前撕扯开那四个家丁的外衣,只见四人里面穿的全是铠甲。
明代法律比较奇葩,百姓持有刀剑并不违法,但绝不允许拥有铠甲,否则就会被判定为是养兵谋逆。李继派人纵火,欺行霸市,私用铠甲,自然罪在不赦,捉拿进京问审的罪名已经成立。
王二毛仔细打量着李继家丁的铠甲,对手下锦衣卫缇骑说:“李继胆子蛮肥哦。欺行霸市、纵火妄为,私自养兵自重,如此铁证,还等什么?弟兄们,立即捉拿李继归案。”
随着王二毛一声呼啸,从苏州调来的另外几个锦衣卫缇骑随即上马,跟着王二毛直奔李继宅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