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为张居正幕僚
文立万席地而坐，倚靠在城门边一棵老榆树上酣睡。
一队换岗士兵的雄壮号令声将他吵醒，睁开惺忪睡眼时，四周陌生的环境把他惊呆了。
眼前景物十分生疏，却又似曾相识，一切恍若梦境。
明代的紫禁城巍然屹立，刚刚换岗的明代军士，持械守卫在城门两侧，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身边不远处，几个身着明代服装的男子或坐或站，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打发时光。
文立万浑身一激灵，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也是一袭明代服饰，与那几个聊天的人的穿着打扮完全一样。
怎么会来到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文立万扶着老榆树站起来，仔细辨识眼前的城楼，没错，这确实是明代万历年间的紫禁城。再看四周，没有摄像机，没有灯光设备，没有摄影车，没有任何道具。远近走动的人们都穿着明代服饰，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人。
肯定不是古装剧拍摄现场！
穿越？额滴神啊，难道穿越到明代了？
昨晚几个朋友在香锅里拉酒店聚会，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放纵豪饮，一醉方休。文立万也喝大了，可喝得再多，也不可能穿越到明代紫禁城跟前吧。
真够狗血的！没听说过喝大了还能玩穿越，而且一穿就是四百多年。
文立万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工程师，也是明史发烧友。他曾经参加过一个古迹复原课题组，对明代万历年间的紫禁城进行过三维图像复原。他记得很清楚，眼前这座紫禁城和古迹复原课题组做得那个三维复原模型，几乎一模一样。
文立万惊悚颤动一下，大脑里忽地划过一道亮光，脑中的明代记忆瞬间激活：
此刻已是明代隆庆六年（1572年）。
文立万瞬间幻化为明朝大臣张居正手下的小幕僚了。
文立万打量四周，只见不远处那几个明朝服饰的人越说越起劲，以至于都有点像亚洲大专辩论会的架势了。
他们都是明朝大臣张居正的幕僚和随从，在紫禁城城门外，等着接张居正下班回家呢。
文立万颇感好奇，慢腾腾走过去，站在几个人边上，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极瘦男子说：“听说皇帝快要驾崩了。宫里这几天应该是风起云涌，箭在弦上了。可是有好戏看了。”
有个人很感兴趣地问：“有什么好戏？”
极瘦男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太子只有十岁，就算顺利登基，上有皇太后，下有权臣，一个娃娃皇帝，还不让那帮权臣给玩残了。嘿嘿，好戏还在后头呢。”
另外一个人说：“听说内阁首辅高拱是个厉害人，他肯定能稳住局面。”
极瘦男子一脸不屑说：“高拱虽是官场老手，他的对手冯保更胜一筹。别看冯保只是一个太监，此人常在皇帝身边走动，而且执掌东厂，一个文臣安能奈何得了东厂的人？”
有人叹道：“唉，两位权臣争权夺利，可是苦了咱们张先生啊。张先生联手哪个都是赌博，押对了鸿运当头；押错了回家种地。”
极瘦男子更加不屑，说：“朝廷里押宝，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押错了，恐怕就不是回家种地的问题了。搞不好就‘咔嚓’一下。”说着手掌搭在脖颈上，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文立万听出这些明代人正在议论国家大事，担忧着主人张居正最近的艰难处境。他心中不由一笑，这几个明代人不愧张居正的幕僚、随从，颇有些政治敏感度，位卑未敢忘忧主，生就家丁的命，操着紫禁城的心。
文立万来到明代的这个时刻，三十六岁的隆庆皇帝朱载垕，正在阴阳两界的临界点挣扎，即将呜呼哀哉。
文立万是个历史发烧友，读过不少史书。他总结出一个规律：史上所有皇帝更迭之际，宫中各种势力便会粉墨登场。其间有加官进爵的，有人头落地的，几人欢喜几人愁。如果洗牌过于激烈了，国家就会进入多事之秋，百姓更是生灵涂炭。
大臣们的洗牌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内阁首辅高拱对气焰日盛的太监冯保早就看不顺眼，准备彻底打残这个执掌东厂的太监，换上自己的心腹亲信。
冯保在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岗位上干了多年，同时兼任东厂太监。掌印太监两次出现空缺，高拱两次推荐他人接任，没冯保什么事，冯保从此对高拱恨得牙痒痒。此时此刻，他也准备要搞掉高拱，最好是一次性搞死。
就在这群人热议太监冯保将以绝对优势击溃首辅高拱时，一个鹫眼鹰鼻的人缓缓开腔道：“你们都是井底之蛙的见识啊！正因为皇帝病危，高拱才更有一言九鼎之威力。高拱的实力太强大了，前任首辅徐阶够牛吧，不也让高拱给拉下马了。再说了，高拱做次辅时兼掌吏部，在朝中培植了大量亲信，现在朝中一半多的大臣都是高拱的人。冯保不过是一个宦官，试问，首辅大臣会屈服于一个阉人吗？”
此人名叫张丰予，字际中。平日饱读经典，能言善辩，是第一个投在张居正门下做幕僚的人，也是张居正看重的幕僚之一。
他一开腔说话，其他人便都不敢多言；那个口吐莲花的极瘦男子也知趣地打住话头。
文立万看着张丰予那种睥睨众生，振振有词的样子，心里很是不爽：你信誓旦旦说高拱必胜，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文立万淡淡问了一句：“际中兄是否考虑掌管东厂的太监，实际就是手握武力的太监？”
张丰予愣一下，没想到这个来张府没多久的小幕僚，话里颇有些叫板的意思。他斜睨文立万一眼，说：“你的意思是，太监也敢以武力挟持天子？”
文立万答道：“史上宦官乱政先例，大都是有禁军支持嘛。”
“哼，你一个才入门的小子，懂得多少谋略，瞎叨叨什么呀。”张丰予一脸的烦躁外加不屑。他感到文立万在挑战他的权威。
文立万见张丰予这样讥讽他，心里便有了与张丰予戏耍一下的冲动。
他很见不得张丰予这种颐指气使的德性，这厮太武断了，武断得很像文立万在现代的那位处长。
“你这种企图剥夺别人说话权利的毛病很不好。”文立万故意用现代语言反击张丰予。
张丰予一脸吃惊，显然这话的意思他是听懂了，但这种表达方式让他感觉怪怪的。
他阴森森盯着文立万，觉得这个初来乍到的同行有些异样，这小子怎么一下没大没小，咬文嚼字了？而且突然就敢叫板了。
他慢悠悠走到文立万跟前，问道：“文先生刚才睡觉，梦到自己加官进爵了吧？”
“哦，您这是什么意思？”文立万没想到才来明代，就有人跟他怼上了。
张丰予目不转睛盯着他说：“你自己做得好事你不知道？你为何要在张先生面前说我坏话？”
文立万听了这话有些晕菜，问道：“我说过你什么坏话？我怎么不知道。”
张丰予脸色突变，一把揪住文立万的衣襟，愤愤骂道：“你个下作之人，别以为老子是聋子瞎子，今天老子就给你些颜色瞧瞧。”
文立万对张丰予突然动粗，只能翻白眼，深表无奈。
来明代前，文立万是一个综合格斗（MMA）的爱好者，以他在MMA俱乐部三年练就的功底，对付这样一个明代书生，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文立万垂眸看一眼对方攥着他衣襟的手，冷冷说道：“放手！”
张丰予不仅没有放手，还把文立万衣襟往上一提，咬牙切齿喝道：“小子，幕僚这行的规矩，你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话音刚落，文立万右手迅速搭在张丰予手腕上，一个简单的逆势翻转，张丰予“哇哇”惨叫着松开了文立万的衣襟，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一个名叫大发的年轻人赶紧上前，对张丰予说：“际中兄息怒，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张丰予恨恨吼道：“姓文的，我张丰予耻于和你这样的小人为伍，你我从此一刀两断，形同路人。”
文立万颇感好笑：我今天第一次见到你这人，本来就形同路人，又何谈形同路人？
他双手一摊，笑着说：“到底何事让际中兄大动肝火呀？”
张丰予怒道：“张先生有意举荐我去文渊阁任职，你为何拆台阻止？”
文渊阁是明代内阁办公地所在，任职文渊阁也就等于接近了权力决策中心。在此处做官，哪怕是个九品官，也是紫禁城里的京官，这是很多仕子梦寐以求的进阶之路。
文立万冷笑道：“张先生要推荐你去文渊阁任职之事，我根本不知。何来进谗言一说？我且问你，是谁说我阻止你进文渊阁任职？你说出此人，我愿意当面对质！”
张丰予有些语塞，气焰也不再嚣张，嘟哝道：“反正有人这么说。哼，谁想和老子争，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文立万一眼便看破了张丰予挑衅的意图：去文渊阁任职，不过是张丰予自己杜撰而已。张丰予是想通过和文立万吵架这种方式，杀杀文立万的威风，顺便告诉其他幕僚，不要和他张丰予竞争上位。
文立万在单位混了这么多日子，这点雕虫小技哪能看不出来。
那几个闲聊的明代男子看见张丰予和文立万吵架拌嘴，纷纷过来看热闹。
极瘦男子双臂环抱，对张丰予打趣道：“际中兄，张先生真的推荐你去文渊阁做官吗？我怎么不知道啊，何时摆桌酒庆贺一下？”
张丰予气哼哼沉默不语。
文立万故意对张丰予说：“你要说不出谁在诬陷我，那我可就要去问问张先生了，看他到底有没有推荐你去文渊阁。”
极瘦男子听出了文立万话中的弦外之音，对张丰予说：“哈哈，际中兄，我可不会与你争文渊阁的位置，我只在梦中去文渊阁做官，你可别跟我找茬啊。”
“反正人都这么说，谁知道哪里传出这股风。”张丰予自知无趣，嘴里嘟囔着走向一边。
张丰予本想在文立万这个无名小卒身上耍耍威风，同时震慑一下这帮不大听话的同僚，没想到文立万不吃他那套，不仅点破了他的套路，手腕也差点叫这小子拧断，只能自叹晦气。
看见气焰旺盛的张丰予瞬间泄气，文立万懒得再和这厮计较，正要转身走开，大发走过来说：“文先生受惊了，际中兄是性情中人，不必介意。咦，最近很少见你，忙什么呢？”
文立万来明代还没有半小时，他怎么知道自己最近忙什么。
看着张丰予气哼哼的样子，文立万故弄玄虚大声说道：“还能忙什么，无非就是修身养性读圣贤书，等着入阁做大学士呢。”
张丰予听了脸上红一下，白一下，又不敢再发作，怕文立万真的和他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