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紫苏炒螺蛳

  段容容在锅中用一点点油将昨天吃剩下的卷饼煎热了,又蒸了梅菜,煮了白粥。等赵秀珍起床了,锅里的白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
  段容容正在院子里喂小鸡仔吃青菜碎。
  “你这孩子,也不叫醒阿婆。”赵秀珍埋怨道。
  段容容把手里头最后一把青菜碎洒给小鸡,弯着眼睛笑道:“阿婆醒了呀,我已经把早饭做好啦,您去洗把脸我们就去吃早饭吧。”
  “容容这么勤快,显得阿婆好吃懒做咯。”赵秀珍打趣道,她洗漱过后来到桌前,果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段容容给赵秀珍盛了满满一碗熬得刚刚好的白粥,“阿婆,您尝尝这个梅菜,可好吃了呢。”
  “梅菜有啥好吃的,不都是和前几天那些一个缸里头腌出来的。”饶是赵秀珍这样说,她还是依着段容容的话去夹那小碟梅菜,待到放入嘴中时,她眼睛瞪得跟牛铃般大,叫道:“这梅菜怎么这么好吃!好像有股油香?容容,你是不是放油了?”
  段容容摇摇头,笑而不语,她用筷子拨开上头的一层梅菜,露出埋在下面已经变成酱色的五花肉。
  “没放油而是放了五花肉?”赵秀珍微微惊讶。段容容点头,道:“对呀,我切了一块肥肥的五花肉和梅菜一起蒸,这样蒸的时候五花肉的油脂就会渗到梅菜里去,吃起来就有荤油的味道了。”
  赵秀珍听后,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赞许。
  “这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吗?”
  “当然!”
  祖孙俩吃过早饭给小容淮喂过米糊后,就背着竹筐去往后院。前天又下过一场雨,春笋长得越来越多了,如果不及时挖掉,笋的肉质就会变老,到那时做出来的笋干就不好吃了。
  赵秀珍拿着锄头二话不说就开干,挖掉春笋周围的泥土,露出藏在下头的根,再狠狠一锄头砍下去,将春笋连根砍断。
  赵秀珍和段容容两个人,一个挖笋,一个就蹲在旁边剥笋皮,当剥好的笋装满了竹筐,段容容就将竹筐背回院子中,将白净的笋肉浸在水里避免氧化变酸。
  祖孙俩齐心协力了一上午,把竹林中的笋足足挖掉一半,有好几十斤的重量呢。
  而且根本不用担心笋会不会不够挖,过几天再要下一场春雨的话,竹林中又会有新的笋戳破泥土长上来。春季才刚刚开始,段容容和赵秀珍还能再卖一个月的笋干呢。
  中午她们随便吃了点早晨的剩饭,待到下午时分赵秀珍就在院子里卤笋干,而段容容却是又跑到小溪里去了。
  上次捉鱼是有赵霁在,而且那些鱼也不是段容容自己抓的,所以这才她根本没打算捉鱼,而是拎了个小桶,挽起裤脚在浅水处摸起螺蛳来。
  小溪里的螺蛳生活在湍急的流水之中,这儿的螺蛳不像田螺那样圆鼓鼓的,而是有着尖尖长长的尾巴,吃起来带有点微微的清苦,却是极鲜。
  段容容摸了一个下午,待到她回家时,赵秀珍已经在晾晒卤好的笋干了。
  这次五香笋干的数量可不是第一次做的能比的,这次就连晾晒都占了整个院子的空地。
  段容容闻着香喷喷的五香味道,心情格外开心,她蹦蹦跳跳进了厨房,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开始剪螺蛳的尾巴。
  螺蛳要剪了尾部才能嗦出螺肉来,剪完全部螺蛳的尾巴后再将螺蛳放入清水中,倒入一点点香油,让螺蛳吐净泥沙。
  不过这种在溪水里长大的青螺是没有什么泥沙的,但段容容还是觉得好玩就照着做了,纯属一副小孩子贪玩的模样。
  锅内倒入油烧热,下入切好的姜蒜末爆香,再将螺蛳全部倒入锅中,不停的搅拌锅铲,螺蛳坚硬的外壳与铁锅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段容容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声音刺耳,只觉得这就是人间过日子柴米油盐的声音。
  猛火翻炒几下螺蛳,淋入料酒,加入适当老抽翻炒。再加入水和盐糖辣椒焖煮,趁着这个功夫段容容还去了院子里的菜地,摘了几片紫苏的叶子。
  有了紫苏的加入,整锅螺蛳就有了一股妙不可言的香味。最后起锅时洒一把香葱,盛入盘中后顿时令人来了胃口。
  不过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段容容又把豆腐给煎了同青菜一起炒,水嫩嫩的青菜配上煎的焦酥的豆腐,素菜也能香过肉。
  两个人吃饭不需做很多菜,段容容把两盘菜端上桌后,跑到院子里叫赵秀珍进屋吃晚饭。
  “这是你烧的菜?”赵秀珍惊奇的像半截木头般愣在那里。段容容赶紧拉着她坐下,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阿婆,快吃吧,尝尝您孙女的手艺。”
  “这可不得了了,我家容容会做饭了。”赵秀珍说,可当她吃了一口青菜进嘴后,脸上的表情骤然变了,“我的妈呀,这还是青菜吗,怎么这么好吃。”
  段容容笑眯眯的看着赵秀珍,伸了筷子夹了一个青螺塞进赵秀珍的嘴中。
  “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螺蛳!”赵秀珍嗦了一口,忍不住嚷嚷道。
  紫苏的香味全进到螺肉里了,这螺肉鲜中还带有微微的清苦,恰到好处的化解了浓油赤酱的腻味。嗦一口香辣的青螺,要是再咪一口小酒,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前几天赵秀珍吃的那些菜也是美味的,可是比起来还是今天的菜更胜一筹。赵秀珍不知道的是,今天的菜之所以好吃,是因为这些菜是出自段容容的手艺,而并不是像前几天那样虽有段容容的指点,但全部的菜都是由赵秀珍炒出。
  段容容见时机已到,便大胆的向赵秀珍提出以后她要包做饭的要求。
  赵秀珍听后还是有几分犹豫:“可是容容你才十岁,灶台上的事你怎么能吃得消。”
  “您放心吧,我肯定可以,你看这两个菜不就是我一个人做的吗,难道不好吃吗阿婆?”
  “好吃,肯定好吃,但我还是不放心。”
  段容容见状,拍拍胸脯竭力保证自己不会被火烧到不会被油溅到,她还说道:“以后像做五香笋干这种累活肯定还有很多,我也想帮阿婆分担一些嘛,至少在做饭上阿婆就不用操心了。”
  她再看赵秀珍已经有些动摇了,便又展开撒娇的招数,哄的赵秀珍终于点下了头。
  “好好好,阿婆答应了,只要容容开心就好。”赵秀珍轻轻捏了捏段容容的小鼻子。
  “姐姐婆”
  忽然房间里传来小容淮咿呀咿呀说话的声音,段容容和赵秀珍俱是一震,待到她们回过神后,则是惊喜的跑进屋中。
  赵秀珍一把将小容淮抱起来,“我家小容淮会说话了!”
  “还会叫姐姐和阿婆了呢!”段容容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家弟弟,伸手去逗弄他,小容淮却趁机把嘴上的口水蹭在段容容身上,咯咯笑的开心。
  “你这小机灵鬼,还学会欺负姐姐了呢。”段容容佯装生气,背过脸不去看小容淮。小小容淮见姐姐生气了,忙慌张搂住段容容的脖子,要她抱。
  段容容笑着把小容淮从赵秀珍的手臂上接过,故意幽怨的瞪着他,“小坏蛋!”
  正当祖孙三人在其热融融的笑闹的时候,忽地头顶的电灯泡兹拉兹拉响,闪烁了几下后噗的一声熄灭了。
  顿时整个老屋陷入了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一旁的邻居家却是透着点点灯光,看来是只有她们一家停电了。
  “阿婆,我们家是忘缴电费了吗?”段容容抱紧小容淮,在黑暗中问道。
  赵秀珍觉得有些奇怪,“没有啊,我上个月刚缴电费呢,我们家也不用呢些冰箱电视的,就光光用电开灯,不至于这么快就把电费用完吧。”
  段容容也是越想越蹊跷,最后二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打算第二日去供电营业厅问问看。
  于是段容容和赵秀珍俩人摸黑洗了碗筷,便爬上床早早的睡了。
  可是当两人第二天来到营业厅时,却被告知她们家的电并没有停,这就古怪了。不过好心的营业员告诉她们也许是电路出了问题,还叫了个维修工人跟着她们回了村子。
  维修工人检查完电路,在供电箱一堆杂乱如麻的电线中指出一条被剪断的红色电线给段容容和赵秀珍看,问道:“你们家是不是跟谁结仇了,怎么会有人无故来剪电线?”
  段容容和赵秀珍也是诧异,不过听到结仇这个词,她们脑中俱是跳出来一个人的名字。
  赵黎。
  维修工人帮她们换上了一根新电线后,段容容给工人端来好大一杯掺着琼露的凉水,工人喝完凉水神清气爽的走了,段容容猜测三年五年之内,这工人连个小病都不会生!
  送走了维修工人,祖孙俩坐在院中商量了起来。
  “肯定是赵黎干的!这个腌臜东西老娘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赵秀珍咬牙切齿的道。
  与她对比起来,段容容倒是冷静的多,她按下蠢蠢欲动的赵秀珍道:“您先别急,这事或许和赵黎相关,但还真不一定是赵黎干的。”
  段容容继续说道:“赵黎怎么知道那根电线就是给我们家供电的,这事一定是懂得电路的人做出来的,阿婆您好好想一想,当年我们村刚通电的时候,有没有本村的人参与过埋电线管道。”
  段容容的一番话让赵秀珍冷静了不少,她静下心来仔细一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赵虎当年还是个毛头小子,被电局的人招去当过埋线临时工。”
  赵秀珍还说赵虎现在四十来岁了,一直在家中啃老,也没娶老婆,经常被村人看到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往村头去了。赵秀珍以前还奇怪呢,村头又没有啥宝贝,为啥赵虎乐此不疲的往那边去呢,还是偷偷摸摸去的。
  现在看来倒是有解释了,要问村头有什么“宝贝”,当然是赵黎!
  一说到这,赵秀珍立马就坐不住了,她咻的站了起来,气极嚷道:“我现在就找赵虎他娘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