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香笋干
赵秀珍哎呀一声,慌忙放下了筷子跑进房间,很快她就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
“小容淮一定是饿了,容容你来哄一下他,阿婆去给弟弟煮点米糊。”赵秀珍将小容淮放入段容容的怀中后忙奔向厨房。
段容容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就被塞了个孩子。
孩子还在哭闹,段容容照着之前“段容容”的记忆,轻轻晃动臂膀,哄小容淮入睡。
谁知这孩子哭倒是不哭了,可却也没睡着,睁着两只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一个劲的盯着容容看。
段容容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容淮反倒咧开没门牙的嘴笑了起来。她喔喔的哄着他,小容淮兴致一高竟伸了小手去捏段容容的脸。
段容容任由着弟弟捏自己的脸,捏疼了也不躲,反倒更抱紧了小容淮。
她对这个孩子有股莫名的喜爱,或许是他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的关系吧。段容容知道,这个孩子是她的弟弟,是人间为数不多的与她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虽然她没了父母,可她有阿婆,有弟弟,这就足够了。
赵秀珍在厨房中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中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
“阿婆,弟弟还小,怎么只能吃米糊呢。”段容容一看碗中的东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段容容从前大半的时间都是待在仙界,但并不代表她对人间的事物一无所知,若是她没记错,现在人间的婴孩是喝奶粉的。
“再怎么不能喝也只能喝米糊了,自你爸走了后咱家就没收入了,实在买不起奶粉啊。”赵秀珍一五一十的道,“等过些时候,阿婆去镇子上给别人做点零活赚些钱再给小容淮买奶粉。”
听了赵秀珍的话,段容容突然有些疑惑,“阿婆,爸爸出事后,他从前打工的那个工地难道没给赔偿吗?”
虽段容容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突然问出这样比较“大人”的言语,赵秀珍并不感到意外,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前的“段容容”也是这样懂事的。
赵秀珍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恨恨的,“赔偿?那开发商确实是给了赔偿,可却一分没给咱们,都落到包工头的腰包里头去了。”
想到这赵秀珍就觉得牙缝痒痒,前几天她去工地想找人说理去,可刚到工地大门就被人赶了出来了。之前也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把这事告法庭去,可是凭她一个无钱无势又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妇,律师都请不起,还想上法庭,做梦!
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不,段容容心想,这世上还没有白吃人血馒头的道理!迟早有一天她会一一算账!
段容容让赵秀珍去厨房洗碗,她亲自来喂小容淮喝米糊。趁着赵秀珍不在,她悄悄往米糊中滴了一小滴琼露,再一勺一勺的喂给小容淮喝下去。
待小容淮喝完米汤,面色早已不复先前的饥黄,脸蛋白白嫩嫩的还透着粉,煞是好看。她哄着弟弟入睡了,才把他放到老旧的木质摇篮中,而自己却趔趔趄趄的跑回房间,摔在床上。
她忍着头晕,抬起左手细细观察,果见小拇指的墨绿色已褪了大半,现下呈现的是淡绿色。
看到这里,段容容不由得苦笑,她倒忘了这法器是依附着主体的精力而产琼露的。从前的她好歹是个仙,十指都是墨绿也不能耗尽她的精力,如今她只是个十岁的凡人之躯,产出仅两三滴的琼露就能耗了精力大半,看来以后她还要多加磨炼这副身体呢。
等到赵秀珍洗完碗回房后,段容容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半只身体露在外头,赵秀珍见了不禁皱紧了眉头,快步走到段容容身边替她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
不过当她走去摇篮边看小容淮时,不禁低呼出声,呀,这孩子怎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这白白嫩嫩的模样,说是个好吃好喝养着的富家婴孩也不为过,啧,这不可能啊,难道是她这两日忙着丧事太累了生出错觉来了?
赵秀珍在入睡前仍旧是很疑惑,但她也只能解释这是她生出的错觉。
第二日清晨,段容容起了一个大早,简单的在溪边用溪水抹了一把脸后,她便趁着在收拾床铺的赵秀珍不注意,悄悄往自家的茶壶里滴了一小滴琼露。
昨日段容容算过了,凭她现在的精力,每日至多只能产出三滴琼露。
这仅仅的三滴也该要精打细算的用才对。她昨天想过了,其中一滴是要喂给小容淮的,一岁的小孩只喝米汤可是万万不行的。还有一滴呢,是要放入茶壶中悄悄给赵秀珍还有她自己补身子用的。这最后一滴,她打算每日看情况再用。
天色亮了大半,老屋的正堂中已经摆好了简简单单的早饭。白粥,还有江南一带吃的梅菜,简简单单的两样就是段容容和赵秀珍的早饭了。
梅菜是赵秀珍亲手腌制的,咸香爽口,味道极美。赵秀珍还特地给段容容煮了一个白煮蛋,段容容剥了蛋壳扒开蛋白,将里头黄澄澄的蛋黄放进赵秀珍的碗中,“阿婆,我不爱吃蛋黄。”
“咋还学起城里人了,连蛋黄都不要吃了。”赵秀珍诧异道,但她望见自家孙女那张笑盈盈的脸,忽地就明白了这是段容容的心意,不由得红了眼眶,心想道,她早知道容容没了爸妈后会变得更懂事,可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懂事。
唉,也是她不好,如果她当时忍气冲进工地去讨要那笔赔偿金,家中也不至于沦落到连个蛋都吃的这样金贵的地步。
段容容把剩下的蛋白塞进嘴中,嚼了几下,含糊不清的对赵秀珍道,“阿婆,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你说吧,阿婆听着呢。”
“阿婆,你说咱家屋后那个竹林长了这么多春笋,如果吃不完不就浪费了?我看不如我们把这笋拿去镇上卖吧。”
赵秀珍一听这话,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在听什么笑话似的,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她道,“傻孩子,咱们这儿本就是盛产笋,路边没人要的竹林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你说说,在镇上卖笋怎么可能卖的出去哩。”
“阿婆,谁说我们要卖鲜笋啊。”段容容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白粥,又夹了一筷子梅菜放入嘴中,“我们可以做成笋干再卖出去啊。”
“傻孩子,这笋干和笋难道不是一个道理吗,这地方哪家哪户不是常备着笋干的。”
“那五香笋干呢?这里也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吗。”
“五香笋干?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赵秀珍皱了皱眉头,忽地恍然大悟道,“对啊,五香笋干味道虽好,可做起来要废上好长的时间,现在也没啥人会去特地做它来吃,咱们可以做五香笋干去卖啊。”五香笋干既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当做佐茶小食吃,这是一种极具风味的零食。
段容容笑眯眯的望着赵秀珍,没想到自家阿婆反应还挺快,倒是有几分洞察商机的天赋。
祖孙俩说干就干,赵秀珍给小容淮换洗完尿片后,就背着竹篓带上段容容往屋后去了。
待到下午时,赵秀珍就在院中支起柴火大锅,开始制作五香笋干。
煮开的锅中加入八角桂皮等大料,放点白糖老抽和料酒,再将剥去皮的春笋整根放入锅中烧煮,待到锅中汤汁烧干时盛出,将笋趁热用手撕成指头那么宽的笋条,再放到阴凉处晒干。
晒干需要两三日,祖孙俩还不知道五香笋干究竟能不能卖的出去,所以就只做了一锅试试。
段容容虽然不相信赵秀珍做饭的手艺,但却是相信她做这些小食的手艺的,且看看那咸肉和梅菜就知道了。
赵秀珍从前也做过五香笋干,这次做来更是熟能生巧,段容容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早早的跑开了,她昨日看见家门口的小溪里头游着许多鱼,心下便起了要捉鱼的念头。
段容容和赵秀珍刚好住在小溪的上游,这儿的水质十分清澈,溪水也刚刚涨到段容容的腰那儿,于是段容容就脱了鞋子下水捕鱼。
可她低着头在水中捉了许久,连双手都泡的起皱了,愣是没捉到一条鱼。
待到她彻底放弃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人声。
“用手捉鱼是捉不到的。”
“谁!”段容容猛地回头,却见一个晒得黑漆漆的男孩子站在她身后的岸上。那男孩举着一根竹叉子,显然也是来捉鱼的。
段容容心中懊恼的叫了一声,都怪她抓鱼心切,连后头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都不知道。
“容容。”男孩咧开嘴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似乎是与她认识的模样。段容容在脑中搜寻着有关这个男孩的记忆,慢慢放下警惕。
这个男孩叫赵霁,比她大两岁,也是这个村子里头的人,论起关系来段容容还得叫他一声表哥,不过这个“表哥”可是与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不过段容容还是乖乖的叫了他一声,“表哥。”
赵霁也脱了鞋下水,递给段容容竹叉子,“喏。”
段容容诧异的望着他,“这”
“这是用来抓鱼的,不然像你这样抓,抓到猴年马月也抓不到一条鱼。”赵霁含着笑望着段容容,忽然从她手中拿回竹叉,示范给她看。
“你看好了,等到鱼游过来的时候,再使劲一叉!”
水下波澜四起,还没等段容容看仔细,赵霁就抬起了竹叉子,只见一条巴掌大的鱼被叉子尖锐的顶端穿过,鱼尾痛苦至极拼命晃动,鱼身上的血液不断滴落到水中,混着猩红血液的溪水很快就冲到下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