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鸡蛋咸肉粥
段容容只觉得头疼欲裂,脑中随之而来的是一段陌生的记忆。
记忆的主角是一个也叫段容容的十岁小女孩,女孩生在一户贫穷的人家,父母外出打工,她只得留在老家与年迈的祖母过日子。
一年前母亲生下她的亲弟弟后血崩而死,而女孩的父亲竟也在一个月前从工地的手脚架上跌落,浑身粉碎而死。
记忆到这里就停止了,段容容微微叹了口气,她从前跟着浮笠上仙游历人间时阅览了不知多少人间百态,可也甚少见到过像这个女孩这样苦命的人儿。
“容容,你这孩子怎么又把药吐出来了,高烧的这么厉害,你想要急死阿婆啊。”段容容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道老妇人的声音,她悠悠转醒,待到眼前清明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布满蜘蛛网的屋顶。
等等,这不对劲啊,她不是应该在仙界的花圃里头吗,可这是哪?
段容容迷迷糊糊望向那个老妇人,待她将老妇人的脸与记忆中那女孩的祖母的脸重合时,她脑中炸开了一道惊雷。
她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那时候她还在仙界的花圃里为那些仙花仙草浇灌琼露,浮笠上仙忽然出现在她跟头,吓得她摔了个屁股蹲。
“上仙!”她气呼呼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没好气道:“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若有下次,你可就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琼露。”
浮笠赔着笑脸对着段容容好一顿赔礼道歉,其他神仙不知道浮笠的性子,可段容容却是清楚的很,见他这么好脾气的道歉,她心中便如明镜一般。
“说吧,今日来求我什么事,是不是琼露又喝完了?”
还不等浮笠说话,段容容立马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今日我可不会再给你琼露了,上次给了你的那么多,你转头就向九重天的上仙嘚瑟去了,害得这几日接连不断的有上仙来找我要琼露,我连浇灌仙草的琼露都不够了!你快走吧,待会让花圃的掌事姑姑看见了我没好好浇灌仙草,我又要挨骂了。”
“别别别!”浮笠一听段容容要赶他走就急了,忙拉住她,“不不不,容容,我这次来不是找你要琼露的,而是”他欲言又止。
段容容最受不了人话说一半了,只得追问道:“而是什么?”
“这这,哎呀,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来是想求你去人间一趟。”
“人间?”她反问了一句,“人间好玩啊,不过事情肯定没有仅仅去人间一趟那么简单的对不对?”她熟知浮笠,若是小事他定不会这样火急火燎的来找她的。
浮笠嘿嘿一笑,“容容跟我玩的久了,果然越来越聪明了。不过这事嘛”他挠挠脑袋似是难以启口。
“少不要脸的夸自己了,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哎哎哎,我说,我说不就行了。”他赶忙拉住段容容,道:“你这小仙,脾气愈发长了,有你这样对上仙说话的吗。”
段容容见状要给他来个爆栗子,却被他一歪头躲了过去。
“好啦好啦,我不与你嬉闹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大事。”浮笠故作严肃。
段容容斜睨了他一眼,却是把竖着耳朵认真听他说话。
待到浮笠说完后,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什么?你竟然要我替娥月仙子去历劫投胎?”
“对啊。”浮笠点点头,可下一秒他的脑袋瓜子就被段容容恶狠狠敲了个爆栗子。
“你想得美!我在这仙界好吃好喝的呆着,凭啥要无辜替人投胎受苦去!”
“哎呀,你话别说那么绝对嘛,谁说投胎就是去受苦呢。”浮笠说完后,又嘟嘟囔囔轻声说了一句,“虽然娥月仙子要投胎的那个女孩的确没有啥好命,要不然她怎么会哭着来求我帮她。”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到段容容耳边,她立马暴跳如雷,手操着侍弄仙草的玄铁铲子就要往浮笠身上招呼去,浮笠见状撒腿跑得快,二人在这花圃中你追我赶的,情势好不严峻。
可浮笠是上仙,段容容一个浇灌仙花仙草的小仙怎么可能追的上,二人追赶了只半个时辰,她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好,好。”她扶着仙树,凶巴巴瞪着早已闪远了的浮笠,“好你个重色轻友的,算我段容容看走眼了,从今往后你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滴琼露!”
可她的话音刚落地,眼前就出现一道光圈,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光圈吸了进去,待到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站在轮回台上。
“浮笠!你个王八羔子!”
她大骂一句,欲转身退离轮回台,却被一只不知从哪儿伸过来的手推下台,她整个人跌入雷光霹雳的深渊。
“琼露不琼露的,等你回来了再和我说吧。”
浮笠的声音回荡在深渊里,段容容一咬牙,心中不知把浮笠骂了多少次了,可再骂到底也是晚了。
她跌入云层,云雾消散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清醒后,落入眼眸的景象就是这个破败的房屋和一个自称是她阿婆的老妇人。显然易见的是,她已经来到人间,且成为了脑中那段莫名记忆的主人——那个苦命的女孩。
“容容?你怎么了?怎么干瞪着眼不说话啊,你,你,别吓阿婆好不好。”赵秀珍赶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抱起女孩的身子就是好一顿摇晃。
段容容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摇断了,她连忙眨了眨眼睛,嗓子中断断续续发出几声咳嗽,“咳咳,咳咳,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这孩子都快吓死阿婆了。”赵秀珍大松一口气,快手将滑落的棉被仔仔细细替段容容盖好,又轻言轻语关怀道:“孩子,你想吃点什么,你都昏睡了两日了,得吃点东西才行啊。”
段容容抬头望见老妇人泪光盈盈的眼睛,惊讶道:“你哭了?”
“哎呀。”赵秀珍忙低头用袖子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是阿婆太激动了,阿婆还以为,还以为你要跟着你那苦命的爸妈一起去了呢。”
听到这话,段容容愣了愣,心底忽地涌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虽然这股暖流也使她红了眼眶,但感觉还不错,这难道就是属于人的情感嘛,倒也没仙界那群仙说的那么不堪嘛。
想不到她段容容好歹也是个小仙,竟然也能体会到七情六欲了。
赵秀珍往厨房去给段容容做饭去了,走前还不忘叮嘱她喝掉放在床头的药。
段容容捏着鼻子喝掉旧碗里头的液体,咂巴了一下嘴,好像并没有从前喝到过的药那么苦。
想当初,浮笠时常带她在人间游历,美名其曰亲尝世间百态,其实是浮笠嘴馋,尝的不过是人间的美食罢了。
也是三百年前那日,浮笠对人用来治病的药心生好奇,唆使她去尝一尝药,这药一入口啊,可真是要把前几千年吃过的那些美食统统都要吐出来了,嘴中只剩苦涩了。
她从前只知道现在的人间科技发展十分迅速,可从未想过发展了科技,药也随之会变的好喝,虽说还是有点苦味,可喝到最后竟然会有些丝丝甘甜,当真神奇啊。
不过说起美食,段容容不禁砸吧了一下嘴,这过了三百年,人间不知又钻研出什么好吃的呢?
现在的段容容可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了,反正她下凡已成定局,倒不如借着这八十几年,好好的在人间吃个透。
不过段容容却还有一丝不解,为何她不是直接以投胎的形式成人,而是在中途附身成人,难道替人投胎还会出差错吗?
纵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待到她以后回了仙界再找主掌投胎的上仙问问看。
可是,左手的小拇指又是怎么一回事?
段容容举起左手,皱着眉头望着那个指甲盖已全然变成墨绿色的小拇指,它与其它四指格格不入。
她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叹了一声:“我去!”
这绿甲可不是什么古怪的东西,这可是她在仙界时的法器,只要催动法器,绿甲处便能涌出仙界圣品——琼露。
只不过在仙界时她是十个指甲盖皆为绿色,现在虽然只有一个绿色的指甲盖,可对于现在是凡人的她来说,这已是求之不得的啊!
虽然段容容仍旧不解为何仙界没有把她的法器全收回去,可她总觉得这应该是入轮回时发生的错乱。
错乱就错乱吧,这错乱或许是给她帮了个大忙呢!
“容容,吃饭了!”
赵秀珍在屋子外头喊她,段容容应了声,忙收了面上的欣喜出了屋。
“阿婆,这是啥呀。”可当她坐在桌前时,却迟迟不肯落筷,这碗中一团黄稀稀的,看着就令人没胃口。
赵秀珍笑着将碗往段容容面前推,“这傻孩子,这是鸡蛋咸肉粥啊,阿婆特地煮来为你养身体的。”她笑盈盈的,期盼着段容容赶紧把粥给吃下去。
见这情势,段容容只好一鼓作气端起碗往嘴里巴拉。
“呕,真,真好吃,呕。”
“这孩子,吃这么快做什么,万一呛着该怎么好。”赵秀珍见自家孙女吃的“开心”,她面上的笑容不禁更盛了。
段容容放下碗,一抹嘴,拔腿就往外奔去,“阿婆,我去逛逛消消食!”
“哎,你慢一点啊,跑那么快做什么,当心摔着了。”
段容容全然不顾赵秀珍的喊叫,她飞快冲出院子,跑到小溪边好一顿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