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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妄心的语气令聂青青感觉不安,她显得有些紧张,接着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耳畔响起了温和的声音:“不要给自己太多的负担。”
  就像一缕清风,扫去了附着在心中的烟尘,聂青青冷静下来。
  “继续。”她说,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聂妄心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凝住在宝珠上,幽幽的道:“这颗佛珠名叫六德宝珠,是一名叫法号六德的高僧的随身之物,而这个六德就是我们的祖先。”
  聂青青道:“我听过这个故事,祖先是从外域进来东南域的僧人,后来还俗,在东南域开枝散叶,这才有了我聂家一家。难道其中有错?”
  “有错?当然没有。”聂妄心看了聂青青一眼,笑道:“但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故事的还有一半,就关系着这颗六德宝珠了。”
  他手掌摊开,让聂青青和许墨都能看清楚这颗珠子,仿佛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颗珠子,表面不满了挥之不去的烟尘,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这颗珠子存在于世已经很久很久了,即便是珍珠,在时间的侵蚀下,也会变得暗淡无光。
  聂妄心道:“六德和尚来东南域的真正原来,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颗珠子,而珠子关系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聂青青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昏暗的斗室,仿佛充满了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
  感受到聂青青的紧张,许墨不禁将她握得更紧了,似乎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告诉她,自己始终站在她身后。
  他感觉聂妄心的目光,在他脸上片刻停留,那一瞬间的停留,就让他如坠冰窟,可他依旧没有放手,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究竟是什么秘密?”聂青青问。
  聂妄心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听说过玲珑宝塔吗?”
  两人同时摇头。
  聂妄心道:“这也正常,玲珑宝塔的传说,向来只有东南域的人才清楚。”他停了停,目光掠过聂青青,最后落到许墨身上:“我希望今日的事情,不要外传。”
  许墨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聂妄心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但许墨是一个善于保守秘密的人。
  聂妄心道:“传说玲珑宝塔是人类繁衍之处,道家功夫的创始人,凝聚人道之气,以天下慈悲之念凝聚成的一座宝塔,谁掌握了玲珑宝塔,就是人族共主。”
  许墨笑了,道:“一座宝塔,先不说怎么得到,就算真的得到了,又怎可能称得上人族共主?”他不禁想到了前世那些追求着长生不老的帝王,似乎也是有一种近乎于迷信的心理,追捧着那些毒药。
  “你不信?”聂妄心笑道。
  许墨点点头。
  聂妄心道:“我也不信。”
  “那你——”
  聂妄心伸手打断了许墨的话:“我确实不信所谓的人族共主的事情,但得到这玲珑宝塔,却能让实力飞升,我却相信。”
  许墨摇头,道:“我不明白这和六德宝珠有什么关系。”
  聂妄心笑道:“六德宝珠就是得到玲珑宝塔的关键。”
  “什么关键?”许墨沉声问。
  聂妄心摇摇头,看了许墨一眼,道:“不知。”
  许墨道:“你会不知吗?”
  聂妄心大笑起来:“不知就是不知道,你以为我会骗你?”
  许墨摇头道:“我不确定。”
  聂妄心道:“不确定是否能相信我?”
  许墨默认了这一点。
  聂妄心长长的呼吸着,空气湿润而甜润,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可能被信任的人,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说谎。”
  许墨还未说话,聂青青忽然开口:“我相信你。”
  聂妄心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目光转到了许墨脸上。
  许墨沉吟了片刻,凝视着聂妄心,说道:“我相信青青。”
  聂妄心摇摇头,道:“你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会相信一个女人的话。”
  许墨笑了,道:“我为什么不相信青青呢?”
  聂妄心笑了笑,道:“你的母亲没告诉你,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吗?”
  “爹爹!”聂青青嗔怒道。
  聂妄心不以为意,只是将目光投到许墨身上。心跳、呼吸,甚至皮肤表面的每一次颤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有许墨说谎,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没有母亲,”许墨说:“从小就没有。”
  聂妄心哑然,聂青青则用担忧的眼神盯着许墨。
  许墨挥手示意她不必担心,然后说道:“无论如何,我相信青青的判断。”
  聂妄心严肃的盯着许墨,忽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你还真是一个情种,我也放心将女儿交给你了。”
  “爹爹!”
  聂青青的脸红了红,羞涩的低下了头,两只小手在身下纠缠,不知在想着什么。
  聂妄心笑容一收,道:“我确实不知道六德宝珠的用法,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找到玲珑宝塔的位置。”
  许墨忽然松了口气,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不希望有任何人找到玲珑宝塔,特别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雄心勃勃的男人。
  聂妄心微微一笑,说道:“但现在情况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许墨的心揪了起来。
  聂妄心像是没有注意到许墨的变化似得,自顾自的道:“邪月宗已经找到了玲珑宝塔的一些蛛丝马迹,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宝塔就要面世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眉飞色舞。
  许墨皱了皱眉,道:“如果宝塔面世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拥有六德宝珠的聂妄心,拥有主动权,他想怎么样决定了许多东西。
  聂妄心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对许墨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许墨盯着聂妄心,冷冷的道:“我会毁掉这颗宝珠。”
  聂青青的心揪了起来,用胳膊碰了碰许墨的手,同时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了解聂妄心,知道他在笑的时候,不等于开心,更不等于不会杀人。
  她见过很多次,自己的父亲一脸笑意的抽出长剑,刺穿对面人的心脏,一剑毙命,又快又疾,绝没有犹豫。
  出人意料,聂妄心没有动手,甚至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说道:“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要将他毁掉,我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傻子,我是傻子,对吗?”许墨道。
  聂妄心笑了,指着许墨说道:“没错,你就是傻子,无可救药的傻子。”
  许墨摇摇头,道:“别人来看,这颗玲珑宝塔是诱惑,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陷阱。”
  聂妄心眉头一挑,道:“我很有兴趣听听你的说辞。”
  这是句大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会将玲珑宝塔比作陷阱,只听许墨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灵物有灵,是不会随意认主的,就算你有六德宝珠,恐怕也不能让它轻易屈服,如果强行占有它,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
  聂妄心大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我有玲珑宝塔在手,谁能奈何的了我!”他双眼直盯着许墨,两道如剑似的寒光激射而出。
  许墨不以为意的一笑,道:“外物始终是外物,再强大外物也代替不了自己一分一毫的修为。”
  聂妄心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许墨这句话,过了一会会儿,才开口说道:“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容我错过的机会。”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得到玲珑宝塔,想要占有它,不顾一切。
  许墨微笑着,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很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东西在你手上,决定权也在你,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不要问我。”
  聂妄心道:“我没有问你。”
  许墨笑微笑道:“那你告诉我这一点干什么。”
  聂妄心长长的叹了口气,凝望着许墨的眼睛,半晌才道:“是啊,我告诉你这点干什么?我疯了、傻子,居然向你征求意见,或许是太久没有向人吐露心扉了吧。”
  许墨看着聂妄心,此刻他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满头银发,眼睛灰暗,嘴巴里念念有词。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毕生的荣耀,印着昏暗的灯光,每一道皱纹背后,都有一道阴影。
  聂青青也沉默了下来,只有她知道,聂妄心的一生做过多少次选择,毫无疑问,这一次是他所有所做的选择中,最艰难的一次。
  聂青青开口道:“爹爹,就是因为寻找玲珑宝塔,你才加入邪月宗的?”
  聂妄心笑了,道:“没错,三大宗门不会替我寻找玲珑宝塔,只有邪月宗,只有邪月宗才能实现我的目标!”
  他看起来格外激动,激动到难以自已。
  聂青青叹息着,眼睛里带着泪花,说道:“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聂妄心反问道:“只要能得到玲珑宝塔,莫说是一个邪月宗,就算整个东南域又能如何?”
  许墨忽然觉得聂妄心已经疯了,疯的不可救药,只有疯子才会说出这样的疯话。他疯的如此的彻底,如此的不可理喻。
  许墨叹息着,对聂青青道:“我们走吧。”
  聂青青深深的看了依旧沉浸在疯狂状态中的父亲,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
  两人手挽手,向着地宫出口走去。
  忽然,聂妄心的声音传来:“许墨!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你已经身在局中,就不可能脱身了,躲是躲不掉的!身在局中,无处可躲!”
  许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停留。
  冷风、黄沙、寒夜。
  忽变的天气让许墨清醒过来。
  这里是东南域最大的一片沙漠,卡拉库姆沙漠,在彝人的语言中,卡拉库姆译为了无人烟。
  了无人烟就是没有人的意思。
  沙漠里的确了无人烟,一眼望去,满眼是黄沙,单调而枯燥。
  许墨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诛杀邪月宗的一名化元巅峰的弟子,这是诛邪小队的任务之一。
  没人愿意进沙漠,因为一入沙漠,生死就由不得你,所以也没有人接下这个任务,任务一直高高挂在玉璧上,直到被许墨接下。
  沙漠之狼,一个很有意思的代号,他代表着一个人,一个将死之人。
  冷风袭来,扬起的黄沙迷住了许墨的眼,他低垂着头,顶着狂风向前,走了大概几百米,终于在一片风化的岩石下,找到了一处避风处。
  这是一块鸡冠形状的岩石,表面的纹理呈现出极富层次敢的带状,看起来就像水流层层侵染的结果。
  但卡拉库姆沙漠里没有水,只有风,白天燥热,夜间刺骨的风,所以风就如水一般侵蚀着岩石,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周而复始。
  他躲在岩石后面,摸出酒囊,喝了口酒,又就着酒吃了几块麦饼,麦饼的味道和酒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特别的味道。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截身体都没在土里,浑身的酸痛。他勉力从土中挣脱出来,关节就像木匠手中的卷尺,一格一格的展开,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粗喘着气,四肢平摊的躺在沙丘上,头顶是天,没有月也没有星的天,漆黑的就像一整块浓墨。
  夜色中,前方有一道穿着白袍子的人影闪烁,许墨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是人,因为卡拉库姆沙漠里,了无人烟。
  当这白袍子的身影走进时,他看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就像凶性发作的狼,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此次任务的目标沙漠之狼。
  对于沙漠之狼的描述很简单,一个有着绿油油眼睛的男人,喜欢穿着黑色的、带兜帽的布袍,很好,完全符合。
  许墨本应该站起来给他一剑。
  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像重病垂死的病人一样,身体倦怠的不可思议。
  我是怎么了?他想,没有答案,唯一的解释是,在沙土中埋藏了太久,浑身血脉不流通造成了暂时的酸痛。
  这本没有什么,或许休息一两个时辰就会好,但此刻却格外危险——传言中,沙漠之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传言中他使两把弯曲的刀,就像野狼锋利的牙。
  出于意料,沙漠之狼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水囊,凑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