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时也命也,也算歪打正着的和许墨拉上了关系。
  金三富亲自出马,就是为了看清许墨这个人,一个天才,特别是一个身在青竹宗庇护下的天才,只要足够聪明,绝不是他们金家所能动摇的了的。
  思绪再三,他准备给父亲写一封信,刚来到书桌前,就见桌面上压着一张字条。
  这本是最显眼的地方,可人在思绪混乱时,往往会将最显眼的地方遗漏。
  金三富拿起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好自为之。
  双手一抖,字条滑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金三富赶忙将其捡起,攥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这四字并非用毛笔写出,而是用指头画出;但铁画银钩,风清俊朗,可见写字的,是个男人;再一看,四字排布自由,隐约带着锋利之感,俗话说字如其人,金三富猜测写这字的,是个剑客。
  剑客!
  他又是一惊,许墨不就是剑客吗?难道他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
  金三富摇摇头,他自问一路上掩饰的极好,绝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可这字眼却如匕首一般,刺进了他的心里。
  在惶恐与惴惴不安中,他决定出去看看。
  许墨的房间与他在同一楼层,间隔三间屋子,他蹑手蹑脚的探出脑袋,左右一看,确定无人,这才走出。
  无命的房间还亮着等,窗户纸上映出他威武的轮廓。
  想必他也睡不着吧,金三富想。见识了许墨的神奇后,任谁也难以入梦,包括他。
  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路过林平的房间时,探头一看:灯已灭掉,房间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也只有他才能睡着,这两人是一类人。”他小声嘀咕。
  蹲着身子走过林平的房间,在许墨房间前停下,同样灯灭,房间里静默无声。
  金三富心中一慌,暗道:“难道那字条真是他写的?”犹豫再三,还是对着木门轻敲了两下。
  “许公子,在吗?”——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提高音量道:“许公子,在吗?”——依旧没有回应。
  金三富轻轻一推门,房门“吱”的一声打开,吓得他向后跳了一步——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他探头一眼,漆黑的房间里空荡荡,被褥整齐的叠在床上,床单整齐,一看就是无人睡过的模样。
  “难道真是他写的?”金三富心中一惊,头顶冒出一排冷汗。
  他明白许墨的意思:一个人不能太过贪婪,一个世家也是一样。
  天降破晓,山色渐清。
  晨曦微露中,两匹瘦马托着两人缓缓而来,一个是面庞带笑,嘴角勾起完美弧线,另一个面无表情,如若僵尸,这两人正是离开客栈的许墨和林平。
  他们未与金三富和无命告别,就独自上路,自然是看出了金三富的意图,一个别有用心者,还是少接触为妙。
  许墨一边走,一边向林平解释了这一点,听的林平心中一动,说道:“这么说来,金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出生贫民,虽然失忆,依然保持了原本性格,最见不得世家龌龊,听许墨这么一说,刚刚对金三富升起的那一点好感,就烟消云散。
  许墨摇摇头,笑道:“其实他是个不错的朋友,只是身处世家之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愿做,却不得不去做。”
  林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道:“你也是世家子弟。”
  许墨笑道:“可我并没有留在许家,这就是我和他的区别。”
  林平沉吟片刻,冷冷的道:“有道理。”
  许墨笑着摇摇头,对于林平的沉默寡言,他早已习惯,相比起那些满口谰言,口不对心的家伙,他更喜欢林平这个话虽少,却字字出自内心的人。
  忽然间马蹄声响,后面有两匹快马袭来,许墨将自己的瘦马拉到路边,想要让开道路,让后面的人先行。
  却不想后来者竟咄咄逼人的朝他马身上一撞,马匹吃痛之下,前蹄腾空,竟将许墨甩出。
  许墨瞥到一人影从他面前滑过,目光一凛,心想:“好蛮横的家伙,我给你让路,你却故意撞我,若不给你点教训,还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好欺负?”
  横身一跃,跳到那人马背上,抓住骑手的后腰,用力一掷,将他拉下马来。
  “哎呀!”
  一声清脆的声响——许墨顿时傻眼。
  你说怎的?这声音清脆诱人,竟似女子的声音,他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女子,红衣紫裙,秀带束腰,一张雪白的面庞,如粉妆玉砌似得,只是面带娇蛮之色,叫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可就算看着不顺眼,也是许墨欺负了人家姑娘,正想道歉,就见姑娘手中马鞭一扫,朝他头上抽来。
  “好个刁蛮的丫头!”许墨心想,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随意的一接,便将马鞭拉住,狠狠盯着她。
  这姑娘拉了两下,见拉不动他,干脆弃了马鞭,从怀里掏出一只梅花镖,狠狠掷来,许墨目光一凛,右手一夹,便将梅花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定睛一看,镖身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的模样。
  “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还了得。”许墨怒道,跳下马,抬手就是两巴掌;姑娘原本白玉一般的面颊,立刻肿了起来。
  她手抚着面颊,愣了愣,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眶中滚出,怒道:“你竟然敢打我!”
  许墨冷哼一声道:“你还想杀我!”狠狠的将梅花镖扔在地上。
  这时,另一个骑士下马,是个年轻的公子,面冠如玉,白衣白帽,打扮倒与许墨有几分相像,只是年纪大了一些。
  他阴沉着脸,走到姑娘和许墨之前,肃声说道:“不知舍妹何处得罪了公子,竟下如此重手。”
  许墨见他步履沉稳,气势凝而不发,心知也是个武者,于是指着地上锤毒的梅花镖,说道:“你自己看看!”
  许墨本以为这白衣公子未上来就与他争斗,应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却不想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梅花镖,径直对许墨说道:
  “我不管舍妹对你做了,只看到你打了他,一个男人欺负女孩就是不对!”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真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驳的许墨无言以对。
  他只能没好气的道:“那你想怎样?”
  那男子瞥了一眼许墨竖在腰间的深海铁木剑,正色说道:“我要你把剑!”
  “妄想!”
  这深海铁木剑虽不见得有多名贵,但也是世间少有宝剑,这样一柄剑,在识货的人眼中,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许墨不过是打了那姑娘两巴掌,这白衣公子就让他用剑来赔,分明是早已看中他腰间宝剑。
  视线越过白衣公子,投到那姑娘身上,她躲在白衣公子身后,作了一个鬼脸,哪里还有刚才雨带梨花的模样,心中顿时明白。
  许墨怒极反笑,道:“好!好!你要我的剑,就直接说,哪里需要这么拐弯抹角。不过你能否拿到,就要自己的本事了。”
  白衣公子听的这话,不怒反笑,道:“这就对了,你是愿意将剑赔给我?”
  许墨道:“我何时说愿意赔给你了?”
  躲在白衣公子身后的姑娘,突然冒出半个脑袋,笑道:“说了,你就是说了,我刚才都听到了。”
  许墨摇了摇头,心知此事还需用武力解决。
  白衣公子目光一闪,突然伸出抓向许墨腰间宝剑。
  许墨心中一凛,白衣公子这抓可不简单,一共蕴藏着三种变化,若一步应对错误,则会直接落于下风,心想:“还好我有入微能力,不然少不得要被夺去宝剑。”
  遂探手而出,将白衣公子的手掌截住。
  白衣公子先是一愣,接着笑道:“有些意思。”变抓为掌,扫向许墨胸口,许墨同样横掌如刀,平扫而去,两人手掌又一次架在一起。
  许墨用力一推,竟推他不动,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竟在此荒山野岭遇到一个化元期的年轻人,真是不可思议。”
  却不想对手也是同样心惊:“观这人外貌,似是比我还小两岁,居然也有化元期的实力,莫非是某隐士家族的成员。”
  这白衣公子乃是潞州白家公子白玉京,那姑娘是他的妹妹白玉凤,两人为青竹宗内门大比而来,在山路上看见许墨和林平两人,认得许墨腰间的宝剑是难得一见的深海铁木剑,遂想拿来把玩几天,却不想遇到了硬茬。
  白玉京的实力虽比许墨高上几分,但比试招式却那里比的上许墨的入微能力,渐渐的落了下风。
  白玉凤眼里不及,只当自己哥哥占据上风,于是在一旁鼓噪道:“哥,快打败他,再快点他就坚持不住了。”
  却不想白玉京此刻正暗暗叫苦,许墨的手掌像一块吸铁一样,将他缠住,令他不得脱身,每每与其掌风交错,真气便会少上一分。
  两人在狭窄的空间内,以为小巧擒拿手法过招,白玉京头顶蒸腾如烟,显然已经消耗过度,而许墨则和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此刻,便是白玉凤眼力再拙,也看出不对劲了,想要插手帮助大哥,身边却站着一人,只一瞪眼,便吓得她不敢动弹。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动了?”她心想。
  其实也怪不得白玉凤,林平的饮血狂刀武魂实乃虐菜神器,心智不坚,实力又不如他的人,根本无法在他面前动弹;他早已看出许墨占据上风,是以悄悄锁定了白玉凤的气机,让她无法插手。
  又过了一会儿,白玉京脸色惨白,显然是真气不振的模样,反观许墨,吞噬武魂不断的吞噬天地元气,弥补了消耗的真元,脸色和开始时没什么变化。
  白玉凤在一边看的着急,泪水不自禁的落了下来,带着哭腔道:“你放了我哥哥,快放了他!”
  许墨微微一笑,道:“要我放他也可以,你须依我一件事。”
  白玉京听得此言,心中一凛,拼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大声喝道:“静妹别听他的,快走,去找爹爹来为我报仇!”
  许墨盯着白玉京看了看,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条汉子。”话锋一转,道:“可惜她已经走不了!”
  话音未落,林平露出了一身杀气,血煞弥漫,封锁空间;白玉京一见此景,立刻面若死灰,道:“凤妹,我们不可给白家丢脸,他要杀,让他杀了便是,不可求饶。”
  许墨和林平对视一眼,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他们本不想杀掉这对兄妹,此刻见两人一副英雄好汉的模样,就更不会杀了。
  许墨无奈的笑道:“别,别着急求死,我还没说要你做什么?”
  白玉凤原本哭的雨带梨花,此刻听许墨这么说,倒是稍先缓和,哽塞了两声,说道:“你、你要我做什么?”
  虽然白玉京让她别答应许墨,但毕竟自己的亲生哥哥遇到危险,在亲人和家族荣誉中,白玉凤还是选择了情人。
  白玉京叹息一声,知事无反悔可能,只能怒瞪许墨。
  许墨微微一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要为刚才自己做的事情道歉。”
  白玉凤原本以为许墨会让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想到只是道歉。
  她兀自不信的说道:“只是道歉?道歉就可以了?”
  许墨冷哼一声,道:“真心实意的道歉。”
  白家小姐从小就养尊处优,何时会更人道歉,话到嘴边,竟不知如何去说。
  许墨目光一凛,喝道:“你不愿。”手上加了一把力,白玉京立刻汗如雨下。
  白玉凤见哥哥已经支持不住,哪里还有什么犹豫,立刻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纵马撞你,也不该用用毒镖打你。”
  话未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了下来。
  许墨和林平对视一样,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戏谑,两人同时一收力,纵身跳上白家兄妹的快马。
  “这两匹马,我们就借用了,要我们还的话,来青竹宗要。”
  白玉凤扶着已经虚脱的大哥,坐在路边,正好听到许墨的话,目光一闪,心道:“青竹宗吗?我们一定会上的,今天的屈辱我白玉凤一定会向你讨回来!”
  许墨不知道,他已经为自己惹上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