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危机 八

  正午的阳光越发炽热,等在金玉楼后门街巷外的老李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望了望天,而后从马车中取出一顶斗笠,往脑袋上戴去。
  远处,在他看不见的一处墙角后,一黑衣人手握剑柄,双目盯着这个平凡车夫的一举一动,像条伺机而动的豺狼。
  金玉楼,被顾小侯爷常年包下的那间雅间中正端坐着两人。
  林中摩挲着指尖下的瓷盏边缘,盯着对面的人,直白的问道:“孟公子,为何要找在下呢?又为何觉得在下一定帮得了你?”
  对于这个问题,孟夕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该如何答复,他抬头环顾这间风雅至极的房间,扫了房里的瓷器摆件一眼,不急不缓的答道:“听闻金玉楼向一些江湖客贩卖消息,想来此言是真,既然如此,我想要和掌柜做一桩买卖,想来以阁下的势力定能达成。”
  林中听到这个答复,不由得笑了,脸上透出几分慈祥,越发的不像个生意人。
  孟夕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桌下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掌心下的衣摆。
  到此时此刻,他越发的看不透对面的人,也开始怀疑自己原本打算的以财帛动人心的计划到底还有几分胜算。
  “孟公子,恕在下直言,你是想让我们帮你去劫刑场,还是要我们帮你……造反?”
  这话问的更加直白了,也更加的让人难以回答。孟夕沉默的看着对面的人半晌,似乎没有要开口作答的意思。
  林中也不想自讨无趣,见此只好自己接着道:“孟公子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这两件事绝无可能,我之前也曾受人所托照顾公子安危,所以除了刚刚所说的那两件事,公子若有别的需要,尽管开口。”
  见对方软了态度,孟夕也明白自己确实有几分强人所难了,当下也放低了姿态,一脸诚恳的道:“我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我只想救一个人,不求阁下带着楼里的人为我赴汤滔火,只希望阁下能在必要的时候施以援手。如此,孟某便已无限感激。”
  林中看着对面青年眼中的真挚和执着,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坐在自己对面的另一个人,只能暗叹一声“罢了,罢了,反正要顾全孟公子的安危,与其让他一个人做傻事,不如让人在一旁看着他点。”
  他看着对面的人,面上透出一丝无奈,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自己一贯的肃然神情。
  “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的与公子合作一二。”
  与对面的人周璇了一上午,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孟夕伸手拿过一旁的酒盏,敬谢对面之人,一颗空悬的心也仿佛有一些些落到实处。
  林中也端起面前的酒盏回敬了对方一杯,趁机开口为上午贸然行动的秋声打圆场,毕竟主子之前吩咐过暂时先不要让孟公子知晓他和金玉楼的关系。
  “想必秋声、秋水、秋风三人对公子来说也不算陌生了。”
  听对方主动提及这件事,孟夕还举着空盏的手微微一滞,那些之前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疑问开始涌上心头来。
  但是他并没有张口发问,因为他明白对方既然愿意主动提及此事,便是愿意来同自己说清楚缘由的意思。
  “托付我们保护公子安危的人,想来您已经猜到了是谁,秋声、秋水、秋风三人便是那人从我楼里雇佣的侍卫。”
  孟夕微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酒壶,低声应了句:“我晓得了。”
  这个答案确实和自己所想的没有太大出入,如此一切也算解释得通。
  只是之前自己却一直不知道,长青一直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默默保护着自己,牵挂着自己。
  ……
  刘莹莹走出阴森森的牢房,耀眼的阳光直射在她那张白嫩的脸上,她眯了眯眼,抬手遮了遮眼。
  一直等在外面的香荷见她出来了,立刻打着伞迎上前去。
  “小姐,日头大了,我们赶紧回府吧,再不回去夫人怕是要着急了。”
  刘莹莹转头看了看香荷带着几分焦急的脸,眼中浮现出几分不悦之色,随之冷声问道:“香荷,你伺候我多久了?”
  香荷正一手撑着伞,抬手擦着脸上的汗珠,微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皱眉思索了一阵,回道:“奴婢伺候小姐有……近六年了吧……”
  听了这话,刘莹莹转头冷冷的睨了正抬头看过来的香荷一眼,唇畔浮起冷笑。
  香荷见后吓得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又要倒霉了。
  “你既然是我的丫鬟,就该忠心于我,六年也不短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用我来教你吗?”
  听着这话,香荷心中越发慌张,硬着头皮答了了一句:“奴婢记下了。”心下却也明白自己今日回去怕是又免不了挨鞭子了。
  而一旁的人却对她所要面临的遭遇毫不在意,脸上神情稍缓,迈步往前走去。
  香荷见状立即撑着伞跟上前去,将伞全部遮在身前人头顶,自己被大日头烘烤着。
  走在前方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
  “刘小姐,我想冬日你来我府上那日我便已经将话说清楚了,我心里有人了,你不必为我辜负大好青春,另觅良人吧。”
  即使在昏暗又破败的牢房中,那人依旧是那副骄纵恣意的模样,好像这牢房也只是他来了兴趣才偶然闯入的暂居之地。
  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就是他这副对什么也不在意,对什么也不关心的恣意。
  可是现在,她有些恨面前人的冷漠和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了。
  “顾郎,我没有骗你,只要你愿意娶我,我父亲一定会保下你的性命,到时候我们只要离开京城就能真的自由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低声祈求着面前的人快答应自己,可是面前之人说出的话却越发残忍。
  “刘小姐,说实话,我不信令尊……也不信你……”
  他居然不信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了求父亲保下他的命而在书房外跪了一整夜才得到这样的保证,他不知道自己为了让母亲去劝服父亲不惜拿刀往自己心窝子里戳,只是一旁的侍卫下手快才没有真的伤到自己,他也不知道自打从父亲口中知道皇帝欲要杀他后自己整日惴惴不安,整颗心都像被万千蚂蚁嗫噬着。
  这些他通通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所以才残忍的对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