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试探
“皇上驾到——”
这声音刚一想起，殿中的喧嚣气氛瞬间散去，大殿上原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人们纷纷一脸肃穆的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顾长青用眼神示意了对面的人一番，对面的人终于不情不愿的起身往自己的席位去了。
待到所有人都坐定，最靠近殿门的司礼太监也正好唱到：“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向着面前的方向拜下去，等着这宫殿、或者说这天下之主的到来。
老皇帝走进殿门，看着大殿里早已匍匐一地的臣子，心中涌上些许豪气，只觉每每在这时候他都会忘了自己早已老去的现实，只觉自己依旧是当年初登皇位时的那个满心壮志和野心的青年。
他缓步走过殿中的御道，看着臣子们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样子，心中都是志得意满。
当他走过顾长青面前的时候却有一瞬间迟钝，他看着面前青年身姿，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呼吸微重了几分，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继续往前行去。
除了日日在他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来喜，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一丝停顿和反常。
老皇帝在殿前上首后坐定，看着下面，面上一派威严，混浊的眼中满是对权利的迷恋。
“众位卿家请起，今日不必拘礼，可畅怀共饮。”
这话虽然说的亲切，可下面的臣子们听了这话也必然不会傻乎乎的当真，皆一脸肃穆的高呼道：“陛下圣明——”
……
待众人直起身，老皇帝将视线转向左下手的新科仕子们，先从新科状元开始，依次叙话。
“刘卿虽然看去年岁不小，可壮志犹在，如今高中魁首，必会成就一番大事。”
四十二岁的状元郎被皇帝这一席话说的心情澎湃，只觉遇到了明主，立刻往皇帝的方向一拜，躬下身子，声音里带出几分激动，“陛下过誉了，臣下不才，没有大智慧，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求能有陛下用的上的地方，能为陛下分忧。”
老皇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将视线移向状元下手的榜眼。
“张卿正值鼎盛之年，当为大丈夫，存远志，将来了国事要多多倚仗爱卿了。”
张奎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看中自己这个榜眼，一时脸上都露出喜色来，高声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以后定会勤加勉励自己。”
老皇帝看着下面喜形于色的人，眼中露出些许失望神色，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他的视线继续下移，看到探花郎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庞时似乎有了一瞬怔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孟探花果然年少有为，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以后便是你们少年郎的天下了，不要辜负朕的期许。”
孟夕虽然年少，但却表现的最为稳重，躬下身，淡声道：“陛下过誉，臣定当勤勉自身，不负陛下期许。”
皇帝眼中露出一点点的赏识之色，觉得这少年人不骄不躁的，是个好苗子，但转瞬又想起昨日来喜禀报说孟夕和顾长青自幼相交，眼中的神色瞬间晦暗下去，而后又将视线继续往下移去。
能被皇帝问话，对刚入官场的人来说都是恩荣，纷纷激动又小心的回着话。
等着一圈话问完，老皇帝似是终于想起了来当陪衬的顾长青。
“陌轩幼时聪颖，三年前，魏夫子曾言京城金蟾折桂非你与孟卿二人莫属，没想到后来几年你却越发顽劣，如今孟卿已是探花郎，你可不能再贪玩下去了，日后定当勤勉于正途才是。”
顾长青放心手中的酒杯，掩饰起心中的不屑，面上一派肃穆，微微的皱起眉头，似是十分头疼一般。
“陛下说的是，臣以后定会勤勉，不给您和姑姑丢脸。”
皇帝听了他的话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好像是朕逼着你似的，我看你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下面的臣子们配合的笑起来，有人言“人不风流枉少年，小侯爷年纪还小呢，正是风流不羁的年岁，是真自在。”
也有人道：“最是多情少年郎，顾小侯爷十六岁时就有当时俊杰之名，等过几年收收心后必成大器，陛下不必忧心。”
老皇帝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睛，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状元郎，“陌轩，你看今科的状元郎如何？”
顾长青看向头发已经花了一半的今科状元，有些敷衍的拱了拱手，“能在数万人中拔的头筹，自然是英雄好汉了，顾某人敬佩，敬佩。”
老皇帝眯了眯眼，定定的看着他的脸道：“俗话说的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陌轩，等过几年这状元你也当得。”
顾长青心下一个机灵，终于明白了皇帝这话中的真正含义，顿时涌上一阵冷汗，感觉心里有阵阵冷风刮过。
面上越发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来，转头看着远处的孟夕道：“陛下恕罪，相比状元郎我更想要探花郎，前几日京城里传遍了探花郎的美誉，今日仔细一瞧啊，果然是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老皇帝面色一僵，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几个狗腿子般的官员们见气氛不对，立刻开口调侃道：“顾小侯爷可真有趣，不要状元要探花，这话也就您说的出口，诸位说他说这话是不是来故意调笑我们的探花郎的。”
“孟良人盛名远播，小侯爷这话若是传出去，京城里的姑娘们怕是第一个不会放过您。”
“也就咱们探花郎好脾气……”
周围的喧嚣声再次响成一片，孟夕忍住心头的热意，隔着两岸的热闹望向顾长青，二人视线碰撞在一处，似是激起看不见的千层浪花，直拍两人胸口。
孟夕看着对面的人，不由得在心里想“你若是认真的，我这辈子可就不放过你了，浪迹天涯也好，刀山火海也无惧。”
他盯着远处的人，似是想要从对方那张假意笑着的脸上看出一个究竟来，奈何周围笑语不断，在场人皆以为这是顾小侯爷故意侮辱探花郎的放浪之语。
听着传入耳朵的各色声音，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有些怔然，一时间都有些忘了这句话究竟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