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一个答案
顾长青看着面前早已经退却少时稚嫩的人，慢慢的抬起了手，轻抚了抚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心生叹息。
“子暮，这年岁过得也太快了……”
孟夕等了半大天，没想到面前的人只给了自己这么一句话，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但看清对方眼中那一丝一缕的情愫后，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定定的看着对方，等着对方……
在这一瞬，两人仿佛置身于一处寂静无声的战场，只是这战争的主导者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有孟夕一个罢了。
顾长青看着孟夕执拗的双眼，将这一路上，或者说这十年间层层积累起来的那些情愫慢慢掩埋于自己心底最深处。
就像将心上割了一道口子，将关于孟夕的一切都埋了进去后又用针缝了起来，不仅仅是那种鲜血淋漓的痛，还被那些发酵到膨胀的情愫涨得生疼。
他有些支撑不住的放下手，无力道：“你确实该娶妻了……”
说完便转身欲走。
只是背影萧瑟，神情落寞，再不复小侯爷一贯的风采。
孟夕看着打算就这样离开的顾长青，心中疼得厉害，也不甘心的厉害，他同年幼时一般，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不依不饶道：“顾长青，这么多年了，你总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被拉住袖角的人没有转过身，用背对着他。
顾长青僵在原地，不敢转过身去看孟夕的脸，怕自己就此控制不住正在自己胸腔中翻滚不息的情愫，怕自己误了他一生。
他明明对孟夕想要的答案心知肚明，却故意答道：“我不知晓。”
说了，又能如何，终归是累你跟着我受苦……
孟夕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放下所有颜面问出口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心渐渐的冷了下来，慢慢的松开手中的衣袖，转身走进了孟府大门。
只给依旧僵在原地的人留下一句“慢走，不送。”
顾长青控制住自己僵硬的身躯，一步步的往前走去，自始至终都不敢回头。
已经走进门里的孟夕，越想越气，停下脚步，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外面那个木头狠狠地揍一顿。
只是……
“臭木头，呆瓜，傻子，笨蛋，乌龟、王八蛋——”
孟夕骂完人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自己嘴里的那个“臭木头，呆瓜，傻子，笨蛋，乌龟、王八蛋”萧瑟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忍不住的疼了起来。
“顾长青，你究竟在怕什么？”
……
顾长青也不知道这一路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这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夏春问自己那句“小侯爷，你回来了，怎么样，孟公子的婚事没成吧？”
想起自己去后分明看到同孟夕站在门口的人里有一媒婆打扮的人，刺眼的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而孟夕……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家里安排的婚事呢？
夏春看着一言不发的走进书房，然后“啪——”的一声将门关上的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孟少爷这亲事肯定是成了，小侯爷，你怎么这般命苦。”
夏春将耳朵贴在书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做好了随时冲进去救人的打算，一边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告诉孟少爷自家侯爷对其情深义重，已经到了为其寻短见的地步……
这样的话孟少爷会不会就不成亲了？
然而，顾长青并没有像夏春想象中的那样自寻短见，第二天从书房里出来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想去花楼就去花楼，想去听曲儿就去听曲儿，又成了所有人口中那个放荡不羁，流连风月的顾家小侯爷。
但夏春分明觉得自家主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快乐，脸上笑着，心里苦着，这样的日子，究竟有什么趣味？
所幸孟夕没有让他失望，在夏春愁苦了几日后，终于听到了一喜讯。
彼时，顾长青于望春楼同一群贵公子们听着小曲儿，看似悠闲惬意不已。
夏春悄悄的走进来，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有些怒其不争的咬了咬牙，想着自己究竟该不该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面前这位。
犹犹豫豫间被顾长青逮了个正着。
“夏春，爷最看不惯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了，你一个大男人，不能有什么就说什么吗？”
夏春顿时黑了半张脸，心里一横——好，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凑上前去，控制好音调，平静无波的道：“孟少爷退婚了！”
声音刚落，顾长青手中的青玉酒杯便“啪嗒”一声摔碎在地上，听曲正听得起劲儿的几位少爷们有些奇怪的望过来，冲着他嚷嚷道：“陌轩怎么了，是不是这盈灵儿的嗓音太娇，唱得你连酒杯都端不住了。”
“哈哈哈，王兄此话诧异，说不定顾兄是看这盈灵儿的身段入了迷，所以才失了手。”
……
夏春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青玉杯，默默的叹了口气，自家主子这是跟所有的瓷器和玉器有仇吗？
得嘞，呆会儿又得多赔五十两银子。
顾长青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夏春脸上的怨念，只觉有一股不能言说的喜意在自己的胸膛里澎湃不休，也不理睬旁人都说了些什么，站起身来，淡声道：“在下突然想起一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开了，诸君尽兴。”
说罢也不顾众人的反应，大步往外走去。
夏春快步跟上，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看着自家那位走路都快飘起来主子，腹诽道：“您倒是接着装啊，装了这么多天，这么一下子就露馅儿了，真是……口是心非。”
顾长青自顾自的走着，一时也没留意自己走的究竟是哪条路，等会儿过神后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来了孟府。
犹犹豫豫间，不知道自己此时见了孟夕又该说点什么才好，心里不由得敲起了退堂鼓，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