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居然要成亲
顾长青看着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厮，不急不缓的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有些恨铁不成钢。
“小侯爷我好的很，夏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少咋咋呼呼的，你能不能稳重些……”
然而这大胆的小厮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变本加厉的冲他大喊道：“孟公子要成亲了！”
顾长青只觉得夏春公鸭嗓子般的这一吼，仿佛平地响起一声惊雷，直劈自己心口。
他被这消息劈得一动不动，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有好多道声音在自己脑子里吼着。
一个暴躁的声音吼道：“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成亲？”
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又吼道：“他都二十一岁了，为何不能成亲？”
还有一个底气不足的道：“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疼？”
夏春站直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家主子身旁，伸出手在其面前晃了晃。
“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他一个哆嗦，飞快的收回手，转头看向桌子上的一片水迹，有些心疼主子手中那盏价值三百两的南唐遗物。
顾长青收回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不住起伏着，宣示着他此刻的焦躁。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似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将正自己胸腔里奔腾不息的所有情绪压下去，却适得其反。
夏春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做好了随时扑上前去的准备。
只见那人咬牙切齿半大天，终于吐出一句“他怎么能？怎么能？”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
夏春瞅准时机，默数了三个数，扑上前去抱住主子大腿，哭天喊地的劝慰道：“小侯爷，你不能去啊，你不能去，说亲的人都已经到孟尚书府上了——”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顾长青瞬间理智全无，一脚踹开死死抱住自己大腿的夏春，往孟府杀去。
等人终于走远后，夏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色平淡的看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目光沉静而悠远，与刚刚慌慌张张、哭天喊地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小侯爷，我能帮你的都帮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他转身去收拾那件南唐遗迹的残躯，看着桌面上的几滴血迹，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看看我，现在做个小厮不容易了吧，还得经常演戏，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你碎了最起码还伤了人，还有我为你难过。他的心碎了，这辈子怕是也没人再来疼他了，我们且都忍忍罢。”
一边碎碎叨叨的说着，一边将那南唐遗物的残躯兜进自己的前襟里，打算出去找个地方丢掉，免得再扎到人。
顾长青出了府，走出两条长街，向孟尚书府直冲而去，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就这样在一腔怒气，或者说一腔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支使下快步走着。
一路上的行人都被这位穿着光鲜，长相俊朗，面容凶煞的贵公子惊得退避三舍，为其腾出了一条宽敞又安静的大道来。
然而沉静在自己情绪里的顾长青却没有注意到这异常，自顾自的往孟府走去。
孟夕出门去送张家小姐的二哥和媒婆，刚与对方寒暄两句，就看到从远处大步走来的顾长青，看着对方不悦的神色，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张二公子发现面前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煞气的顾长青。
见对方的目标似是自己面前这位，想着孟夕等一下怕是有大麻烦要解决，连忙施礼告别。
孟夕回过头，用一贯的和煦笑容拜别了张二公子，转身对着那凶神的方向望去，待到对方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后，才淡声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出门也不乘车？”
顾长青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人，因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越发觉得恼火，不答反问道：“你要成亲？”
孟夕看着一脸怒容的质问着自己的人，听着对方问出口的话，心底升起一股不能言说的喜意，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哦～那又如何？”
顾长青听了这话，只当孟夕承认了，心中一急，在自己胸口压了一路的话就此脱口而出。
“不行！”
孟夕心中的喜悦慢慢放大，只觉今天可能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的那句话。
忍不住捏了捏拳头，按耐下心头的那一丝丝悸动和忐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不急不缓的问道：“我为何不能成亲？”
是啊，为何？他为何不能成亲？
孟夕的问题直直戳进了顾长青的心窝子，他定定的看着面前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谁也不说一句话，仿佛在僵持着什么，却没人愿意妥协。
顾长青看着对面的人，看着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心中越发失落，想他堂堂永安侯府的小侯爷，何曾如此失态过。
今天为了面前这个人，却前所未有的失了所有理智。
为何不让他成亲呢？已经这么多年了，他确实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想到这里，他贪恋的看着面前的人，以后再见面怕是也没现在这般容易了，等他有了妻儿，自己还能找什么借口来接近他呢？
孟夕执着的等着对方的答案，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的由他看着……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顾长青看着孟夕在不知何时变得俊朗温雅的面庞，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当年那个骤然闯入自己视线中的稚嫩脸庞。
两张脸慢慢的重合，慢慢的归于一处，记忆就此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破枷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