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装睡的人
天空阴暗，有黑色的云在聚拢，要下雨了。风吹得格外猛，像刀子，挡不住。
031号避难堡垒外围星星点点的亮着灯，高矮不一的建筑连成带状，围拢在堡垒那高耸的城墙之外，绵延十几里地。
建筑带最东面靠外的位置，一间低矮的窝棚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遮风的篷布哗哗作响，似乎要塌了。
计小数努力把一个破毯子盖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身上，自己把身子蜷缩的更小了一些。
“小时，你冷吗？”计小数问道。
小男孩从毯子底下探出头来，眼睛明亮，如星，很可爱。
他叫乐于时，一张圆脸，却瘦出了尖下巴，看起来很别扭，他打着哆嗦，却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
乐于时摇摇头，说道：“我不冷，就是太饿了，你看我的肚子，肚脐都凸出来了，是不是怀了孩子，所以才会饿？”
计小数的脸有点黑，嘴角抽动了几下，道：“我跟你讲了多少次，这是饿的，不是怀孕，男的能怀孕才见鬼了呢！”计小数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等有钱了，吃几顿饱饭，养一阵子，就好了。”
计小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好，没有外凸，他放心的松了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啊。”乐于时有点失望的摸了摸肚子，用手戳了戳肚皮，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
计小数从窝棚中间的火堆里拨弄出一个土豆，道：“吃吧，已经熟了。”
猛的，乐于时将身子坐起来，并不理会烧的喷香的土豆，而是扬起一张小脸，满是郑重之色的道：“你该结婚了吧，我记得你今年都十八岁了，该成个家了，等有了孩子，我帮你看。”
“结什么婚！你不要操心我的事，我跟你讲，在这个废土世界，有手有脚的，要女人干什么，我能解决一切。”
乐于时有点懵，上下打量着计小数，忽然笑了。
“哥，你这么厉害了吗，都可以用脚解决了？这么高难度的本事，教教我，我也想学。”乐于时兴奋的盯着计小数，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啥玩意？你整天在家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再乱看我打死你！”计小数板起脸，很不高兴的道。
“哦。”乐于时耷拉下脑袋，偷偷的吐了吐舌头，一点也没有被训后老老实实的觉悟，他的一双眼睛咕噜噜的乱转，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计小数抬起头，目光顺着窝棚的缝隙看出去：
自己确实不需要女人养活，他其实不想跟乐于时说实话，在堡垒外围，男人和女人结婚，可不是为了生孩子，而是去找一个养活自己的人。
男人在外面拉客，女人在窝棚里做皮肉生意，两个人通力合作，男人靠着女人赚钱活命，女人靠着自家男人赚钱。这就是废土的生存法则之一。
有手有脚的人，都靠着自己去活。
窝棚外传来一阵密集的噼啪声，下雨了，是酸雨。
是时候行动了，这样的天气，外出，最容易找到食物。
计小数从毯子里钻出来，活动了下身体，然后将一块麻布披在身上，带好口罩。
“你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就回来。”
“哦。”乐于时抬起头，情绪有些低落，他瘪了瘪嘴，道：“你去吧，咱们家很安全，因为穷的贼都不惦记了。”
计小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将一根木棒抓在手里，转身向门口走去。
“把门关好！”
打开门，风雨冲进窝棚，湿漉漉的，带着微微的酸雨气味，计小数闪进黑暗里，窝棚的门也被同时关了起来。
废土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害你的，除了凶兽，还有人。
离开窝棚，向前走差不多五百米，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脚步踏在地上，溅起一团团水花，乐于时在荒原上快速的奔行着，像是一只挣命的野兽。
闪电不时的划过天空，一道又一道，加上天空之上不停出现的奇异光华，勉强能看清楚前方的路。
这样的天气，外出狩猎，酸雨的气味可以掩盖住自身的气息，能防止自己被凶兽发现，相比其他时间，这时候更加安全。
雨还在下，打在地上啪啪作响，计小数全身已经布满了灰色的泥点，雨水汇聚在坑洼之处，像是浆糊一样粘稠。
他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都停了下来。
一条手臂般粗的棘皮蚯蚓滑过地面，发出皮革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环形棘皮微微蠕动，一些细碎的沙石被它分泌出来的黏液粘在身上，它爬行的极快。
地面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沟壑爬痕，延伸至黑暗，目力所不能及之处。
五分钟之后，计小数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手里举着的木棒上已然满是汗水，他把木棒放下，站起身，缓步顺着蚯蚓留下的爬痕继续向前走去。
今天的运气不错，这是一只幼年棘皮蚯蚓，还没有长大。
碰到棘皮蚯蚓，只要保持不动，不去攻击它，它就不会攻击你，相比其他的动物，它算是很好相处的凶兽了。
不过，好相处的前提是你不去伤害它。
曾经，他就见过有人不小心，踩到了一条身上粘满了石砾的成年棘皮蚯蚓，然后，就被活生生的勒成了一个破布娃娃。
家里的一本破书上说蚯蚓是毫无攻击力的动物，而且还小的可怜，是钓鱼的好材料，想想，以前的人过得是真幸福。
地球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计小数只知道，二十几年前，有四五颗小行星一起撞击了地球，然后引发了核爆炸，同时，核粉尘遮住了天空，气温下降，致使地球环境突变，人类大面积的死亡，地球成了荒凉的废土世界。
除此之外，小行星还带来了一些外星球的不明物质，使物种突变，原本人畜无害的动物，全都发生了变异，同时，也让人的体质也增强了许多。
幸存的人类联合起来组建了避难堡垒，躲避变异的野兽，031号避难堡垒就是其中的一个。
虽然避难堡垒美其名曰人类文明的希望，可是却一点也不文明，它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想要进入堡垒之中生存，要么有足够的钱，要么有足够的地位。
据说，在堡垒之中还保有完好的自然环境，至于真假，计小数自己也不知道。
没有钱，没有地位，被称为游民，那只能生存在堡垒之外，031号避难堡垒外面的镇子，其实就是游民集结之后形成的聚居区。
游民聚居区，是最混乱的法外之地，充斥着暴力和野蛮，抢劫，偷窃，争斗，每天都有人惨死。
计小数把窝棚建在最外围，就是不想受影响，乐于时年纪还小，不能让他学坏。
要知道，在整个堡垒外围，那些最狠辣阴毒，无所不用其极的，都是一些十四五岁的小孩子。
乐于时虽然是自己从路边捡来的，不是亲弟弟，但也不能让他学坏。
从六岁养到十三岁，不是亲的也是亲的，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
自从和父母走散了之后，成了孤儿，亲情对计小数而言就成了难得之物，必须珍惜。
往前走了差不多十分钟，雨越下越大，计小数翻过一座小丘陵，猛的停下了脚步，地面上棘皮蚯蚓留下的爬痕不见了，他的反应也极快，一个俯冲，身体匍匐在地，警惕的向前方看去。
雷声从头顶滚过，震耳欲聋，刘青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眉头微微皱起。
啪啦啪啦……砰……
一连串轻微的碎石撞击声从前方传来，在雷鸣的间隙中显得特别无力，一瞬间，计小数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手里的木棒提在手里，向前快速的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