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做刺猬包子

  清早从门窗进来的柔光并不刺眼,但仿佛阔别已久的嗒嗒的敲门声又是响起,虽我是个喜欢赖床的人,但是辛亏我还记得要同闻休一起做刺猬包子这个事情。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咬了咬牙齿,默默数了十二个数字,便如同身负重伤的战士一般,迟迟缓缓地从床上面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开门望一望一边刚刚从浅浅深深枝叶茂盛处探头出来的太阳,心道其实这个点去吃云天寺的早膳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闻休既也说了嫌弃云天寺的早膳难吃,正巧我也嫌弃,便不去考虑下山去吃早膳这个事情了。
  印象中厨房应该是很久没有动过了,我本不善做菜,因此就算回来也会赶着饭点去云天寺吃饭,现在该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但眼前小屋子虽不算一尘不染,但是也干干净净,应是闻休昨日就打扫过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走进去,正看到闻休在揉面粉,大袖子绑起来,露出显出浅浅的肌肉线条的有力的胳膊,本来应该挺好笑的一个装扮,我依然觉得有点好看。
  我摸摸脸,真是怪哉怪哉。
  “早啊!”我笑了笑,道。
  “早,”他将揉好的面团给我,自己又倒了些面粉,准备再揉一个,道,“你揉这个。”
  我把揉好的面团推了回去,道:“既然我决定要做了,就得重头开始嘛。”
  想一想又补充道:“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做东西的,就是不太做得好……你给我示范下就好了。”
  闻休点点头,揉了两下给我看,说:“就这样。”
  我笃定地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其实这样子看起来也是蛮简单的嘛………
  闻休有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我皱了皱眉头,决定用行动证明我自己,我在面粉里面倒了点水,揉了起来,揉了两下发现倒多了,又加了点面粉……好像面粉又多了……于是又倒一点水。
  本来打算再揉一个面团子的闻休盯了我一会儿之后,默默地停了手。
  “呃……好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我揉了揉脸,不好意思道。
  “给我吧。”闻休无奈道,将面粉拿过来,两三下兑好了水和面粉的比例,揉成了一团团面粉的样子。
  我见闻休略白的胳膊上蹭上了一点面粉,便拿了放在一边的一块手帕给他擦了擦。
  “这边沾了面粉……”见他抬头看我,我便解释了一下,“你看我总得出点力吧。”
  “那也真是轻松。”闻休用力地揉了两下面团,虽面色不改,但这个揉面好像的确很吃力的样子。
  我反思了一下,然后想去抢闻休的面团子,实际上抢得不怎么用心,嘴上挂了一句:“那我来?”
  闻休果然没有让面团子被我抢走,只是将面团翻了个面继续揉啊揉,然后淡淡道:“你脸上有面粉。”
  “哦?”我在那块手帕上擦了擦手,然后在脸上胡乱摸了一通,问道,“哪里?还有吗?”
  “嗯。”闻休隔着空气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脸颊。
  “噢,这里啊!”我点头,抓起一边的手帕,在脸上擦了下,看闻休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又拿那个手帕狠狠擦了下,问,“怎么了?”
  “其实那个是抹布……”
  “……”
  最终两团面粉都是闻休揉好了,我就当了个打杂的。经过一番研究之后,我还是觉得揉面粉那个事情应该是不怎么难的,大约我还没有掌握要领吧……
  揉好的两团面方在那儿放着,闻休说需要帮慧心师父拜托的一个事情,便回了房间。相处了久了,我倒觉着闻休的言行举止不像什么富商。
  我并非是说富商都是粗人,像江江那样子的细人也是有的。
  不过正如江江家世代都是富商,有了钱,并且有钱久了,总是要追求一点文化和品味的。因此江江这样子的,也见怪不怪了。
  但行走江湖这些个年,我倒是没听说还有哪个富商之子是那样子一表人才的,好吧,又要讲到江江,他……姑且叫他小有名气好了。什么翩翩君子,什么淡泊名利,竟还有什么仗剑天涯……
  这样子一来二去,我还默默无闻着,江江倒是有名了一把。我一直觉着江湖上那些形容他的言论大大的有失偏颇,可能……大部分用在我身上比较合适吧…………
  见闻休不同我一起盯着面团子,我盯了一会儿,也默默回到了屋子,将之前大红带给我的姐妹们的祈愿翻出来看。
  都说许愿不能照着读,因为这样显得心不诚,难以心想事成。
  这些愿望大同小异,背起来也不麻烦。
  我打开看看,果然无非是些平平安安,或求一因缘,或财运亨通,或开开心心。好笑的是竟有几个姑娘一同替我祈了个愿,希望我早点嫁出去……
  这样子让我自己在佛祖面前讲,怪不好意思的其实。
  纸的最末,大青如此写道:听闻这次秋祭宫里的大人物都要出席,听闻大将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想当年……讲到最后,大青手书了一个微笑着的人脸,跟着写道:劳烦玖姐姐帮我画个大将军小像。
  看着信,我仿佛能看到大青那一脸憧憬地描绘的大将军的样子,我估计是她前一段时间刚去戏台子底下听来的,才讲得如此绘声绘色。实际那些说书人的话怎么听得,就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能把鹭鸶腿上劈下来的肉说成满汉全席了的。
  我叹一口气,深叹说书害人。尤其将我桃李春风的姑娘残害不轻,整日翘班就想着满汉全席了。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愿。你本想看到一位将军战胜归来时候,微微凌乱的发丝同他的赤红披风在风里飘动,手中的宝剑还沾有敌人的鲜红血迹,缓缓滴落。他面若刀削,笔挺的身姿如青松一般,如此面红心跳、血脉贲张的景象。却看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顶着一身臭汗,满脸狰狞的血污。若鲛人状倚靠在尸体边上喘着粗气,还不忘扯着粗嗓子带一句:“给俺弄点碎(水)来!”
  这样子的场景,何止不忍直视,简直不忍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