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采编——竟还贼欢实
佟苇欣再不同意试了,硬扛着,伍军谊只好作罢。
“再吃一个苹果出门,求平安的。”伍军谊妈妈刚才细心地削好,递给佟苇欣。
“两个人遇事多商量,伍军谊你大些,平时要放让。”爸爸也叮嘱。
伍源谊弄好了飞机票,还把一件羊绒毛衣塞给佟苇欣。“好妹子,我弟弟实诚,从小对事对人就执着,连外套都只穿夹克的,而你也单纯,有事就跟我讲,早点结婚,到时候我来操办。”
佟苇欣头回坐飞机,才进航站楼就紧张了。
在源江同河机场,伍军谊忙着办手续,佟苇欣负责守行李。过安检时,佟苇欣脱下外套,工作人员手持检测仪在胸前背后划上划下,就感觉怪怪的,尤其是腰上和小腿被工作人员用手拍了拍,摸了两下,佟苇欣就有点弹。工作人员说:“你好敏感的。”伍军谊在旁边窃笑。
登机口,佟苇欣先找手机,左边口袋摸到右边,放下行李才找到。再来找登机牌,又一阵找。伍军谊停下步子,提醒佟苇欣:“出门在外,手上的东西要有数,口袋也不要乱塞,养成习惯才不会丢三拉四。”
飞往昌定的航班上,佟苇欣偎着伍军谊。“我耳朵不舒服,有点痛,起飞的时候不敢看外面,怕。”
伍军谊将一支口香糖塞进佟苇欣嘴里。“等会降落,做一次深呼吸,再憋着向耳膜鼓气,莫怕,飞机很安全的。”
佟苇欣觉得浑身不得劲,直到飞机落地停稳才开口:“坐火车只是睡不着,坐飞机更难受。”
回到昌定第二天,佟苇欣就领到了出差任务,去南方城市陵江,做一期市长访谈。
初次试水,好在有采编三组副组长带着,摄像大哥也挺干练的,佟苇欣卯足了劲,在火车上都在做功课。
陵江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的处长李镐全程接待。
短短三天,三个人临时组成的采编组颇有成效,与市长见面,敲定提纲,再选好场地,正式访谈拍摄,选加背景资料,联系市电视台制作中心,画配音,初剪辑,过编辑机,出了成品初样。
副组长对佟苇欣的文案挺满意。“你归纳的《陵江撷要》蛮有看头,政经方面几条筋也齐整,看你年纪轻,文笔倒小看不得,我回去可得向赵主任报告报喜。”
市长看了初样也称好:“陵江以前也拍过一些,官派老气,没有这一版明快,我看还是这个好。”
任务之余,宴请之后,由李镐处长领着,花两个多小时,游览陵江东郊的镜潭湖。
景点一路畅通,佟苇欣暂时缷下任务包袱,轻松多了。湖边栈桥迂回,岸畔柳条如丝。佟苇欣淌过浅水石板,扎进莲蓬深处,顶着绿荷伞钻出来,还闹着脱鞋,在回水湾下水追嫩子鱼,捡松子球逗长尾巴鸟,用小石子打水漂漂。
李镐帮着拍照,拎鞋,递纸巾。
副组长戏说佟苇欣:“就是一野小子,以为你娴静,竟还贼欢实。你还让市长大秘提鞋,拿豆包不当干粮。”
佟苇欣先是装作怯了,然后一边单脚“跳房子”,一边挥着手。“玩大发了,请大秘干粮海涵,多有得罪。”
李镐当着副组长只笑,私下却鼓动佟苇欣:“没关系,张驰有道,会休息才会工作,怎么开心怎么来。”
李镐的电话特多,手机接个不停,当佟苇欣好奇李镐每天处理繁多事务时,李镐似介绍又似提示:“我这个处是专门搞综合的,部门之间与机关同僚、职场同事的关系,就好比一篓子螃蟹,尽是腿,到处爬,上位才要管控分岐,协调者要注重和谐,所以要多点河里的蟹,河蟹谐音和谐。”
李镐按例安排了回途机票,佟苇欣得知后叨了一句:“可怜我的耳朵又要遭罪了”。
出发前,李镐赶到酒店,电话约佟苇欣先下楼见面。
在大厅右侧咖啡厅,李镐递给佟苇欣一个礼品袋,开门见山地说:“三份陵江特产“印山石”,为文化人助兴一点文化韵味,已经放在了接待车上。这一份小东西,是我另外送给你的,这几天蛮开心,欢迎你再来。”
佟苇欣诧异,推辞不受。李镐不依,先陈述再调侃:“看你忙,没时间逛街,估计一点东西都没买。采编任务完成,我也受表扬,功劳是你的。一份小心意,从我朋友店里拿的,既方便也放心。我听到你坐飞机会耳朵不舒服,备了一点零食而已。你如果不要,那在你眼里我连豆包都不如。”
由于提前下楼与李镐见面,大大咧咧的佟苇欣把一个U盘落在客房的电脑上,直到上车开出一段才记起,猛拍脑门叫唤:“糟了,专用U盘忘扯了,还在USB接口上插着。”
考虑到U盘里面还有其他文件,副组长决定佟苇欣中途下车,乘出租车返回酒店,自己和摄像大哥继续前往机场。
路边风大,车流疾驰而过,佟苇欣一急就慌神。幸亏李镐听懂了原委,尽管佟苇欣一通颠三倒四的电话陈述。
李镐节约用时的方案果然明快。让佟苇欣等在原地,什么也不要做,等着电话等着车。李镐先安排一台车赶到酒店,同时通知酒店总台安排服务员取到U盘送至前台。
20分钟的功夫,佟苇欣就等到了电话。对方自称邹林,正开车来接她。果然没多久,佟苇欣就在原地等来了车。
邹林西装革履,40来岁,话不多,但看得出精干。邹林抢着拿行李开车门时,伸手露出一道明显的刀疤,油亮的黑色凸出一长溜。
佟苇欣留意到了邹林的刀疤,先只客气道谢:“今天糗大了,幸亏李镐处长在,还有你帮忙。”
“不客气,应当的。时间有点赶,但请相信我的水平,保证不耽误你坐飞机。”说完一脚猛油。
“您慢点开,还是要注意安全。”佟苇欣怕开快车,便寻思缓解,“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是郡兴人,您呢?”
“铜峰的。”
“铜峰好地方。刚才我老板告诉我,您是大记者,姓佟对不对?您放心,一定安全把您送到机场。”
“老板?”透过车窗,车已拐进机场高速入口,佟苇欣有点走神,“什么老板?”
“李镐是老板,他是少东家,我在他家的首饰店打工。”
“你开这么好的车,还有这打扮,不像打工仔像老板。”
“我确实是打工的,不过我在他家做事也有些年头了,他家有好几家店,我算是不管部的部长。”
副组长也担心佟苇欣赶不上飞机,连续打来电话问情况。佟苇欣在车上已无心攀谈,再次清点随身携带的物品。
终于及时赶到登机口会合。佟苇欣瞅空在长椅上打开礼品袋,里面有一根紫水晶项链,外加一盒梅姜和口香糖。
佟苇欣下飞机就接到了李镐的短信:千里之外,望报平安;千里之缘,幸得星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佟苇欣回复:平安到达,谢谢你的关心!礼物太贵重了,受之有愧。
回到昌定后,佟苇欣没跟伍军谊说项链来历,也没戴。
李镐这几天来了好几条短信,除一条是衔接播出事宜的,其佟均是寒暄问好。
女人是特殊动物,往往凭第六感。男人重推理,习惯逻辑判断。
节后一上班,黎德文判断又要人事变动了,因为新书记和章威城连续两天闭门磋商。综观社会面,并无冒烟冒火的突发事件,老套路的收心会都不开?
尤其是昨天下午,黎德文就申请汽车一事电话请示时,章威城说这几天在区委组织部开会,要黎德文别把报告搁在办公室了,直接送过去签批。
等到黎德文把选好的出租车送到汽修厂的那天,接到了全体干部会议的通知。
果然又是人事变动,不过这结果让黎德文有些茫然。
先听到传达区委决定:章威城同志不再兼任区综治办主任,区委政法委不再设置秘书长,秘书长苏静安改任副书记兼区综治办主任。
再听到宣布隋峰朗任区综治办副主任,还听到一个不熟悉的人调任政法委研究室主任。
最后竟然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区综治办综合股改名综合科,黎德文同志任综合科科长。
自己毫不知情就当上了科长?
实际级别没有升,黎德文马上就意识到了。
黎德文看着台上的章威城,没有眼神交会,人家正写着什么。
之后领导讲话时,黎德文彻底走神了。改名?改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黎德文不光不知道药,连葫芦都不知道。
散会后,有个同事对黎德文说:“恭喜黎组长荣升黎科长。”黎德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黎德文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关门时,新任副书记兼综治办主任的苏静安推门而入,通知接着召开区综治办会议。
黎德文忍不住问:“改名是咋说法?我一点都不晓得,您怎么也不透个信?”
苏副书记摆摆手。“你的事情,我知道得比你早不到半个小时。”
区综治办会议开得黎德文难受,因为会上确定由隋峰朗副主任分管综合科。黎德文听完当即心里一紧,脸色凝重。也幸亏章威城没参加,要不然又会被章威城看穿看轻的。因为参加的会议的人少,黎德文看得出几个弟兄也正郁闷但装着若无其事,自己内心五味杂陈。
好在不知是谁发了一轮香烟,黎德文起身取来烟灰缸再点上,烟圈中的脸色才显得没那么不自然。
会上还得知新任研究室主任是外面调入的,是书记原来在政府那边工作时的联络员。
隋峰朗心情大好,既谦虚又自信。“有苏副书记指挥,领导还是老领导;有黎科长支持,战友还是老战友;干的还是老本行,换一个岗位而已。希望继承好传统,相信会有新局面。”
下班后,黎德文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给温柏丽打电话:“我今天要加班,在办公室对付一晚。”
黎德文回想会上苏副书记特意讲的那段话:综合股改名综合科,说明区里重视综治工作,三年前组建时受限于机构编制,只批了一个副科的寡级别,这次得以确定机构并“三定”为综合科,黎德文同志也由副科级变成了副科实职,马上还要再配备副科长,这既是对大家已往成绩的肯定,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殊不知,在黎德文看来,这怎么能算一个崭新的开始?由隋峰朗分管自己,原来的协作机制变成现在的直接指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黎德文都不想开始了,反而想着快点结束。
如果不再痛苦,又何曾有过幸福。
这一阵,袁澈一家也想着快点结束这种生活了。
在福克市的这套两居室里,袁质谦除了头两天睡在这之外,就睡到外面去了,说是去了公司搭了个临时铺,最近一个星期只是每天早中晚来探望三趟。
艾知悦来了之后,虽然天天陪着袁澈,但总忍不住问这问那,而袁澈最不愿意想起那些事,更别说具体的经过了。
袁澈原本应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一家人团聚时光的,但全身提不上劲,尤其是晚上尽做梦,一夜惊醒三四回,只好睡之前先吃两粒安眠药。袁澈每天都觉得头晕,说不了几句话,不愿出门,恨不得饭都在床上吃,总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艾知悦刚来时心思全在女儿身上,但问又不能多问,聊也没几句话,很快就疲乏了,加上自己挺不习惯高纬度气候,语言还不通,更觉得心焦。
艾知悦对着袁质谦找茬了。“你每天拿这些东西来有屁用?我不想吃,袁澈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艾知悦把一包当地特产“球形奶酪”丢在地上。
“那你要我怎么办?如果时间能倒回去几天,我宁愿替女儿上刀山下火海。”袁质谦还并未发气,只是懊恼。
“你不要把自己的父爱说得如此伟大,要是真伟大,你就不会赖在这里不回囯。袁澈不需要钱,需要一个像样的家。”
“像样的家?你觉得还能回得去?还能找得回?”艾知悦平时的强势让袁质谦既怕更躲,如今也是一肚子怨气,于是起高腔了,“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没有谁赖在这里,这叫事业,我并不指望你支持,但你也没资格说三道四。第二,袁澈需要的不光一个家,而是一个和睦的家。这未必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别跟我说没用的,我只问你,袁澈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艾知悦也气不打一处来。
“是你带着她,你问我!她是从你那里去巴瑞的,又没来福克市,也不是在我这里出的事。”
“是我带着她,可她哪一回听我的了,你不但不帮我,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落我。就是你惯的,就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也是心里有愧才惯着她的。到了这个地步,你是不是还想看我的笑话?你不承认,你还想调皮?”艾知悦的眼神先是愤恨,再是冰冷。
袁质谦马上意识到不能让里屋的袁澈听到争论,在走廊上拥抱艾知悦。“我不够冷静,刚才不该和你吵,还是先照顾女儿要紧。”
袁质谦的双手刚准备合围,艾知悦连退两步,迅速甩开了拥抱。
由F国拉吉特警局寄来的银行卡送到之后,袁澈只瞄了一眼,便安排袁质谦寄回锦港还给阿诚。
这张银行卡就是阿诚送给袁澈的。当初袁澈到锦港转机与阿诚见面,推荐信里这张银行卡所附纸条背面写着:“itisnosignificanceformetowintheworldwithoutyou.”
袁质谦封好快递,附写了一行字:谢谢你的美意。